他贴着青石墙垣疾行，月光在琉璃瓦上流淌的银辉此刻格外刺眼。三队巡夜卫兵擦着斗篷边缘掠过，镶铜甲胄碰撞声惊起檐角栖息的夜枭，那凄厉啼叫撕开夜幕时，他嗅到喉间泛起的铁锈味。
直到穿过三条暗巷回到下榻的灰石旅馆，锁死三重禁制的房门后，他才放任自己瘫坐在玄关处。粗粝石墙渗着地脉寒气，却浇不灭脊背上窜动的战栗。镶铜烛台映照出他仍在痉挛的指节，摇曳烛光将影子撕扯成张牙舞爪的怪物，正如刚刚所见——那位端坐在白骨堆砌高台上的兽王，每根发丝都缠绕着尸山血海的腥气。
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谷雨周身萦绕的威压仍如附骨之疽。沙福林盯着掌心被掐出的新月形血痕，想起对方漫不经心拨弄人颅酒杯的模样。那是被时光长河浸泡过万年的杀伐之气，光是残留在空气里的余韵就碾得人胸腔生疼，连悬挂在穹顶的鲸脂灯都畏惧得忽明忽暗。
三更钟声从远处尖塔传来时，沙福林终于撑起身子。他解开领口封印符咒的银链，从暗袋取出浸透冷汗的血晶石。当暗红流光注入蚀刻着荆棘纹路的晶核，悬浮的全息影像里，猩红王座上的女皇正将缠绕金丝的黑曜石权杖抵住下颚。
“儿臣未能说动兽王。”他单膝触地时，束发银链垂落的红宝石正巧砸在锁骨旧疤上，"对方仅允诺会考虑深化边贸。
“无妨。”女皇指尖在权杖龙首浮雕上摩挲，鎏金护甲刮擦黑曜石的声响令人牙酸，“那位若当真应允，我倒要疑心她是否遭人夺舍了。”王座背后悬挂的族徽旗无风自动，刺绣的夜鸮在血月下舒展利爪。
沙福林喉结滚动，将压在心中数日的疑惑和盘托出："母后，小妹当真是那位前辈的转世？我们真要让她再作封印祭品？
世人皆道血族因寿命漫长而亲情淡薄，却不知他们护短的性子浸在血脉里。
自己虽然和小妹的接触少之又少，可自己还是不希望让她再次像祭品那样去牺牲自己。
“是不是所谓的转世都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一点，那就是陆月雯是你的小妹，陆月雯这三个字永远缀在你的族谱上，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女皇从猩红王座上站起，拄着权杖一步步走出全息影像的范围，只留下一句话：“至于那些老东西，我自会处理，你只需要保证月雯的安全就行。”
全息影像消散后，沙福林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比起小妹的安危——有谷雨坐镇自然无虞——更棘手的是煜竹来势汹汹的情报网。
最可怕的是谁也不知道煜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知道陆月雯现在就在兽族这里，已经准备来找麻烦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自己安插的暗探起了作用，第一时间就得到情报，现在还有时间和空间来调整计划。
不过，重要的是，这才短短一天，煜竹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他可不信凭借一个束手束脚的新国王能这么快就把手伸到这里，除非她能预知未来。
沙福林更倾向于兽族内部有奸细或者内部存在分歧，希望借助外部的力量将谷雨从兽王的位置上拉下来甚至是灭掉兽族。
若当真让‘十恶’那些老怪物出手，别说这些茅草屋，怕是整片黑松林都要被炼成焦土——就像七十年前精灵族与龙族火并时，翡翠山谷里三千平民化作的琉璃雕像，至今还在月光下发出呜咽般的反光。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晶核表面的荆棘纹，他突然想起就在前几天，曾瞥见大祭司与某个使者密谈。若兽族内部当真暗流涌动，恐怕整个西大陆都要卷入腥风血雨。
纵使血族一直和其他种族保持着距离，但自己也不愿意看到潜在的大屠杀。
谁的命不是命呢？
推开雕花琉璃窗，夜风卷着市井喧嚣涌进来。沙福林望着城墙方向闪烁的结界微光，竟对那位总板着棺材脸的兽王生出几分共情——被各方势力撕扯的王座，原来坐着比刀尖起舞更痛。
沙福林的暗探能探听到的情报谷雨自然也能，只是晚了几天而已。
“我还真是不能小瞧别人。”
短短几天，先是在血族那边吃了个暗亏，现在这明摆着族内有问题，对方连掩饰都不带掩饰的。
一个“十恶”还不够折腾的，又给自己来个无间道的戏码，真当自己白活这么大岁数？
“看来是我这几年来动手太少有人忘了我的手段，该是时候清算下了。”
外面潜在的血雨腥风，深闺之中的陆月雯自然是不知道。
谷雨说自己现在还需要多加休息，可陆月雯感觉这几天自己睡得太多了。
一直躺在床上身子骨都懒了，陆月雯干脆起身，准备在这府邸之中走走，生命在于运动，活动活动说不定恢复的更快。
这几天谷雨很忙，一直有政事需要处理，没法一直陪在身边，自己也不好去打扰她。
兽族自己那一辈的就只剩谷雨了，年轻一代自己又不认识，现在想来好像整个兽族自己只认识谷雨一个人。
“靠，服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直在这里呆着也不是回事儿，正好出去逛逛看看这么多年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了。
“不要担心我，我出去溜达一圈就回来，爱你。”
怕谷雨突然回来找不到自己，留了一张纸条在桌子上后，陆月雯才闪身离开了府邸。
不过巧合的是，她离开时带起的气流吹动纸条，轻飘飘的落到了床底的角落里。
离开兽族的领地，陆月雯一路往东走，大概一两个小时后遇到了第一个城市。
稍微乔装改扮一番后，陆月雯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城内生机勃勃，街上人来人往的，买的东西从稀有的锻造材料到便宜的特色小吃应有尽有。
吃着一串烤伊利亚牛肉，喝着黑枣蜜酒，陆月雯先把自己的口服之欲满足的七七八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