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雪地之中。
天空中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雪,鹅毛般的雪花不停地飘落,掉在地上成为积雪的一部分。
世界失去了它原来的颜色,被一种单调而恐怖的白色所替代。
这是怎么回事?
不...应该说我怎么还活着?
不对,芙兰娜,芙兰娜怎么样了!
我从雪层中起身,焦急地寻找着芙兰娜的踪影。
在原先她被钉死的树下,我发现了她的手臂,疯了似地掘开雪后,芙兰娜的身体完整地呈现在我面前。
我把她抱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大滴大滴地落在她身上,在冰冷的雪天里冒着热气。
不是因为悲伤。
是因为奇迹。
芙兰娜的伤口不见了,胸口处被弩箭扎穿的大伤口不见了,整个人又有了生命的温度。
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
还以为再也听不到你。
还以为再也想不到你。
太好了...太好了...
感谢奇迹。
...
...
...
我抱着芙兰娜哭了很久很久。
当终于从汹涌的感情中抽身出来之后,我抬头看向了村庄的方向。
不见了。
干干净净的,一点痕迹都不留下的消失了,好像它们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
大雪没能掩盖住这场悲剧,我看到混杂着白色的漆黑大地取代了我的记忆中的故乡的位置,不论是森林还是村庄,都如过眼云烟一般,在一晚上的时间消失了。
风雪不停吹在我的身上,窝在雪地里有许久了。
寒冷的感觉一直侵蚀着我的肌肤,用不了多久就生出了紫红的冻疮。
此刻更加冰凉的是我的心。
我的九年,九年的幸福记忆被人践踏之后,又彻底消失在我的面前。
好像泡沫一样,我九年的人生,啪的一下破碎。
最后连一滩皂水都不留下。
...
...
...
又过了几个沙漏的时间。
我终于清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杀手的位置。
那个杀死我母亲的人,钉死芙兰娜的,在哪里?
“「感知」”
我吟唱,想释放探知魔法,但失败了,没有任何元素听从我的命令而汇集。
“「魔能显现」”
又失败了,我这个时候确定了,这个区域的玛娜被用光了,很可能是和面前的惨状有着同一个原因。
我回头再看向杀手原先在的位置,发现那里也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的山头都被抹平了,变得跟我所处的位置一般高。
如此惨状,我也只能默认杀手已经死了,很可能也跟那些村民和士兵一起消失了。
这样的话,我的父亲...
“啧,该死的。”
我猛啐一口口水,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这里的环境很危险,又不能用魔法,我得带着芙兰娜赶紧离开这里。
我摇了摇怀里的芙兰娜,没醒,我又轻声的呼唤她的名字,没醒,直到对着她大喊...也没醒。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
她的身体因为长时间被埋在雪里,所以抱起来才没有感觉吗。
前世的经验告诉我,这个程度的高烧要是没及时处理,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我把她背了起来,芙兰娜的身体虽比我还大一圈,但毕竟还是小孩子,背起来一点都不吃力。
我迈着生了冻疮,青一块紫一块的腿,不断破开积雪,在无边的雪原里朝前走去。
至少...要保护好你。
...
...
...
不知道走了多远之后,才终于在视野尽头看到雪色的之外的颜色。
离村子越远,雪的规模就越小,脚下的积雪变成了薄薄的一层,无疑让我的行动方便了许多。
我放下芙兰娜,想要施展治愈魔法。
但是,玛娜仍没有响应我的身体...果然这里也没有玛娜了。村庄的悲剧无疑是一场庞大的魔法所致,而这场魔法几乎榨干了周遭的所有玛娜。
我失望地坐在地上,想休息一伙,脑子里又胡乱地想起什么来,想起村民被屠杀的那个夜晚,想起父亲,母亲。但我已经不想哭泣了,救起芙兰娜,和她开始没有悲伤的新生活,这才是我目前唯一的祈愿。
思绪又归在对那个魔法的疑惑上。
到底是谁干的...威力这么巨大的魔法,哪怕是书中有神光加持的圣·桑切斯特都做不出来,连书都不敢这么编!难道说敌人中还有比圣·桑切斯特更强的人类吗?还是灾厄女巫瑟兰尼冥土追魂?
退一万步说,袭击一个小村庄需要这样的魔法吗?
不能理解...但那个毁灭我的故乡的人,我一定要报仇。
袭击村庄的人,杀死我母亲的人,我都要让他们以血偿血。
但在这之前,我要保护好芙兰娜。
经历了那么多的悲伤和失去,她是我唯一剩下的东西了,不论说什么,我都要呵护好她。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仍然烧的十分严重,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赶紧转移到有玛娜的地方。
我重新背起芙兰娜,朝远方走去。
...
...
...
星星的光芒最终取代了白炽的阳光。
走到晚上,我终于把芙兰娜带到了一片草地上。
到这里,我已经很久没见到雪了,所以我猜这里会有一些玛娜能用。
我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努力地吸收周围的玛娜,然后想象玛娜在脑内拆解,再合成,排列,尽可能叠加出治疗和免疫元素。
芙兰娜的身上亮起了微弱的红色光芒,同时星散的光点从我手中落下,持续没多久后又消失了。
再摸摸她的头,这次的施法成功了,芙兰娜的烧退了一些,但还是有点发热。
在她好了点之后,芙兰娜忽然开始发出吚吚呜呜的声音,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眉头皱的紧紧地。
我赶紧蹲下来,轻轻地抚摸她的背部,用温柔的声音安慰她,我知道,她这是做噩梦了。
等到芙兰娜安静下来之后,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放松地倒在地上,躺在她身边,双手枕着脑袋,柔软的草地和温暖的夏风让我紧绷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
很困,但是不敢睡觉。
如果我现在睡着,肯定也会做一个噩梦吧。
昨夜的经历,一定会成为一个伴随我们长久的噩梦,而且很可能是一生。
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无聊之余,我开始数星星。
没有工业的污染,使得异世界的夜空很明朗,一抬头就能望见好多星星。
它们排列在一起,组成一条条星星的河,紫色的星云就平铺在深邃的星河之中。星星闪烁着,夜空像一张用宝石织成的布匹。
“和我的世界相差好多啊...”
“好美...”
不知道异世界有没有星座呢。
或者说,有没有像塔罗牌,占星术那样的魔法呢?
如果有的话,真希望有人能替我占卜一回。
我...之后该何去何从?
...
...
...
眼前是地狱一般的场景。
烈焰,哭喊,呛人的浓烟,强烈的尸臭味。
我又回到了村口的那座尸山前。
被砍下的村民们的头活过来了,它们叫骂着,让我去死,面容扭曲地瞪着我。
它们又很快烂成一堆颅骨,尸山也变成了骨山,然后,一只巨大的骨手从骨堆里向我伸出来。
我拼命地奔跑,想要逃跑,想要逃离这个不断折磨我的地方。
骨手很快便追上了我,粗暴地抓住我的尾巴,不顾我有没有摔在地上,把我往骨堆里拖。
我哭喊着,大声呼喊爸爸和妈妈的名字,但没有人回应我,因为他们的头也在那群村民之中,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我。
那些眼睛里的话,我是读的出来的:
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
为什么有能力的你没有回来救我们?
为什么要抛弃我们?
我不敢回头,害怕,害怕看他们的脸,害怕听他们的声音,不想再看见那天晚上的一切,不想再经历这样的地狱了。
最后,无数的骨手伸了出来,把我撕得粉碎。
从噩梦中惊喜后,我腾地从地上爬起,连忙检查自己的身体是否完整,随后瘫坐在草地上。
豆大的冷汗流了我一身,我还没从那股惊悚中解除,不停地喘着粗气。
当阳光从东方照射出来时,我才意识到,早晨已经来临了,该出发了。
芙兰娜还没醒,她还病着,得再背着她走一段。
把她背起来后,我看向面前的茫茫草原。
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前往何方,但在草地里,没有吃的,也没有遮拦物,这是很糟糕的,所以我想找到一片树林之类的地方。
而且,我们村离教国和王国都很近,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村庄之类的,那就好办了,不管是吃还是住就都有戏了。
怀着这样的期待,我背着芙兰娜再次开始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