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陷入了极度纠结的琢磨之中,利娅乌斯也适时的松开了手,给了他自己思考的空间。
贵女的手伸向了餐桌正中间的糕点,因夏日的气温,奶油已经有了些融化的迹象,果酱失去冰凉的口感之后也有些腻味,她只尝了两口便放下了刀叉,擦了擦嘴之后招手唤来了女仆。
“从明天开始,你们两个人就去打理宅邸的园艺吧,我不需要过多的仆人。”
个字更矮的女仆脸色一变,直白的露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小姐,是我们有哪里做的不够好吗,请你不要赶走我们,只要您肯给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做的更好。”
另一个人也是差不多的说辞,利娅乌斯似乎听进去了一二,又品了一口花茶。
现在她放松下来,不用把注意力全神贯注的放在艾德身上时,才发现原来茶的味道和口感也差了这么多,完全比不上奥莉的手艺。
这是一个能够合理更换掉身边仆人的方法,再安插为自己所用的人。
利娅乌斯顾忌着宅邸内的眼线,选了更柔和的说辞:“我喜清净,有奥莉一人照顾就足够了。”
“女仆长一个人总有疏忽、照顾不周的地方,我们帮着辅佐一二,也能减轻女仆长的压力!”个字更高的女仆似乎精明一些,抓住了一个要点。
“不用,就算奥莉一人照顾不过来,我也可以另选新的女仆。”利娅乌斯放下茶杯,见二人仍心有戚戚的模样,心里明白只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冷下脸来,一掌拍在桌上发出脆响,“你们照顾不好本家小姐,就已经没做好本职工作了,在这种前提下,我还能留你们在托雷斯特已经是大发慈悲。”
“如果想被赶出这里,在国都的雇佣名单中无人敢用的话,你们就继续在这里哀求吧。”
见小姐的态度坚决,两名女仆只能悻悻的离开,艾德观赏完这场闹剧的脸色也十分精彩:“你总能让我在刚开始相信你的时候,做出一些很没有信誉度的事情。”
“你指的是我把照顾自己的女仆赶走?”利娅乌斯歪头一笑,“我不需要不忠心的仆从,留她们在身边也只会给我带来危险。”
艾德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你身为托雷斯特家高贵的小姐,宅邸的防御又这么严密,你觉得你会有什么危险。”
利娅乌斯歪歪斜斜的倚靠在了一边扶手上,笑道:“当然是实力、势力都远超托雷斯特的人了,昨晚的不速之客不就是这种类型吗?”
“那不是你的私人护卫?”艾德紧紧蹙眉,他以为这是唯一的解释,不然黑袍只打昏他和奥莉的事情根本不合理,对利娅乌斯不利的人不直接下手,却对无关的人施以干扰。
还是说,黑袍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得手,只是他们没有察觉。
“你睡醒之后有没有感觉到不适,或者说和平时不同的地方?”
利娅乌斯摇摇头,“我每日睡醒都会感到不适,与平日里并无差别。”
艾德同样摇了下头,“不对,是你开始不适的时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睡醒后不适感的?”
利娅乌斯沉默了一会,她想到了。
睡醒之后带来的晕眩和酸痛,是从预知梦开始的那天附加而来的。
与此同时,利娅乌斯也想到了第一次和艾德夜谈的晚上,他曾经说出的话。
‘预知未来是一种禁忌的术法,用一次就会耗尽命数。’
而自己身体带来的不适,可能就是因为每次只能看到未来的碎片,而不是清晰的得知大事件的走向。
预知的多少,决定了损耗身体的多少吗,利娅乌斯微微垂眸,希望她的身体还能坚持三年,至少要为托雷斯特家平息这场无妄之灾之后,再一个人默默的离开。
她必须知道夜访人的身份,等不及安插眼线了。
看到利娅乌斯的反应之后,艾德知道她心中有了答案,而自己的立场并不适合去询问,索性选择了沉默。
“你,帮我配一副解药,能让我在任何**作用下依旧保持清醒的药。”利娅乌斯极快的交代,停顿了一会,复又补充道:“再配一副能让人筋骨无法用力的药,所有的药材你都可以找奥莉提供给你,我今晚就需要成品。”
“找她?你现在要去哪?”艾德不解的皱眉,利娅乌斯站起身来,面色前所未有的冷峻:“找兄长讨要礼物。”
当夜,利娅乌斯伴着茶提前服下了解药,准备好一切之后开始假寐。
午夜的时间到来,黑袍人如同约好一般准时赴约,他熟练地从外侧打开窗,来到了利娅乌斯的房间。
抬手掀开层层叠叠的纱帐,他眯起眼看过去,少女的睡脸比起平日端庄了不少,总算是有了几分贵族小姐的模样。
在手即将触碰到其额头时,利娅乌斯猛地睁开眼将黑袍大力拽下,迫使他弯下腰几乎倾倒在床铺间。
黑袍下意识的用双手撑在两侧,和利娅乌斯呈现一上一下的强弱势,而‘弱势’的利娅乌斯另一手执掌的匕首,刚刚好横在他咽喉前。
在月光的反射下,少女无意间注意到黑袍人的唇拥有美好的色泽,这种淡雅的玫瑰,似乎被称为粉红雪山。
“你是谁。”
利娅乌斯毫不客气的将匕首向前递了递,黑袍人发出一声轻笑就要夺走利器,身下的少女察觉到他的意图,曲起膝盖将其踹到了床的另一边。
他恍然道:“原来如此——”
“和那头野兽的契约带给你力量。”
他知道。
利娅乌斯心中警铃大作,除了预知梦之外,这可以说是她最大的底牌了。
他怎么会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属于什么阵营,从什么渠道了解,又为什么会来接触自己?
来源不明,目的不明,这些都是潜在的威胁。
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认定这一点之后,利娅乌斯干脆利落的甩出手中刀具,黑袍似乎早就看穿了她的心理,只打了一个响指便左右了夺其性命的匕首走向,瞬间翻转到了他的手中。
黑袍抛转着手上的玩具,看不出任何生气的迹象,“不用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我又没有想要害你。”
他仿佛在管教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见利娅乌斯仍用桀骜不驯的眼神回视,宽大帽檐下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是斯特兰的人。”利娅乌斯微微咬牙,近乎笃定。
黑袍微微扬了扬头,空气中传来的巨大震感将少女轰到了窗边的墙上,为了不让她因为脱离而滑落,黑袍贴心的将匕首一寸一寸的穿透利娅乌斯的掌心,将其钉在了上面。
来自他的杀意并不浓厚,但十分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