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玉并不持重,使众人坐下。众人真率,相邀落座。
这座院落很是宽旷,基本按照当初将府军营的结构建立的,站下百来号人也绰绰有余。除了平日临时集结和整顿,也经常炎家军议会和商讨事务的地方,基本很少有机会让人进到这里,即使雇来的厨娘或其他杂役吗,也是从别的地方的门进来此间。
众将士自很久以前就一致约定对外不再提及炎家或以炎家君自居,一是为了隐姓埋名,二是希望有朝一日真正举起炎家军大旗,而非眼前的埋没他乡。
过去曾有土匪侵入寻羊寨,来犯之敌的数量极多,当时寻阳派的很多师傅徒弟恰好外出历练,派内保留的高手终究孤力难支,众多将士终究心怀大义,原本是暂时在此方休整不愿介入纷争,在经过简短协商之后当即决定介入了寻羊派和匪寇间的斗争。
众士就为炎家军中精锐中的精锐,每个个体也是炎家军万众无二的存在,早已久经无数沙场。想曾经,百名精锐组成死士,在千军万马中将金枫和尚于襁褓中的仇玉硬生生带了出来,无论是点还是面都可见一斑,何况那时区区土匪流寇。
他们还是选择以一个比较“可观”的价格从寻羊派中买下的这块土地,并没有让寻羊派与他们交结恩情。这也算是炎家军的传统了,若还要深究的话,也还有上一代的一些纠缠。
最终只所以了留下来,并非因为寻羊派的挽留。这个地方是炎家长夫人的故乡,众将领在奔波中,想明白一件事,就是无论未来如何,都需要让炎家唯一的后裔在其理论上的祖地长大之后再做打算。
当年这方水土的人在听闻他们要在这方驻扎下来时,皆纷纷主动要来帮忙,添砖加瓦,出人出力。这也算是当时历经过最为险恶人世没几年的炎家余部,少有见到的正面光景了,这算得上一个次要原因。
俗话说的好,一分钱难倒一分汉,炎家军数位将士决定在此休养生息,想出了一半人留守原地,帮助寻阳寨负责守卫,同时也会取得寻羊派的酬劳的想法。即可以弥补持续不断的开支,也正好以此练兵习武,不至于荒废武艺。剩有余力则用于从事农桑,以耕养战。
另一部分则下山入世。世上关于炎家家主的消息只有其怒抗圣旨反叛朝廷的消息,之后发了什么?结果如何?就音讯绝迹了。众人大部分人仍坚持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想法,也尝试寻找其他余部,不断在世中追查消息。
仇玉带着金枫在三名拾长前坐下,三人前余留出一方座位,见仇玉径直坐下,金枫觉得没有跟错,跟着在其旁边坐了下来。盘子里的菜色泽很好,犹如一员老厨做出来的成色,不用深嗅,已然闻到阵阵香味。
金枫拿起筷子,将菜塞进嘴里,之间神情停顿了数刻,放下了筷子,眼角突然溢出两滴清泪,用袖口拭起眼泪,看着三个汉子一惊一乍的。
“咳咳!”炎淼拳头抵住口鼻,干咳了一声,示意注意仪态。
“怎么了这是?”炎鑫倍感惊奇,菜肴他们都已然精心品尝过的,色香味俱全,而且是仇玉亲手做的,他们最初也不知道真实情况,还以为金枫突然厨艺大涨了,结果这姑娘原来是一觉睡到了日中天。要说感动他自然也十分感动,只是毕竟像他们也是见惯大场面的,难似金枫这般如此明显的情绪外现。
金枫这时,一边用衣袖擦拭掉下来的眼角,颤声说道:“呜呜呜,居然做的比我好。”
三人脸上的肌肉顿时一抽——这该死的胜负欲。
炎林尴尬笑了笑,耳边也屡屡传来其他几桌的称赞声,间或有人猜测说金枫名师出高徒,把小姐都教得十分好了,心中便起了惊奇,
“难道金枫正是因为此而心怀动触?”
炎林心中生起了疑惑,再次夹了一筷子,沉心凝神地细致品尝一番,只见两腮以缓慢的速度起伏了良久,炎林深深点了点头,缓缓看过左右两人一眼,肯定道:
“确实不枉费金枫这两滴泪珠,可谓苦心孤诣,竭力传授,如今怕是已经出师,更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闻言金枫初是愣了一下,紧紧握着手帕,眼中的泪花就抑郁了,“呜呜呜,怎么又说是我!”
“噗!”炎林强行把差点喷出来的饭吞咽了回去,看了静若处子的仇玉,仍只“专心致志”的吃饭,即使是作为受到褒奖的正主,也仍是心外毫无他物的样子。
炎林一愣,反问金枫:“啊,难道你?”
金枫闷闷不乐道:“我自己做的都未曾有如此滋味,这是小姐自行学下的手艺。”
“咳咳,真的?”素来少言少语的炎淼突然开口,惊喜说道,“这天赋可以啊,我还以为小姐都在学琴棋书画,没想到还身兼其他的技艺。”
此前纵然有他们指点和寻羊派的师傅传授些架子,但都暂时不算上道。他还十分想知道,若自己有机会来传授武艺,以她天资能学到哪一种程度。再三,便能联想到一些沉重的事情了。
炎鑫沉吟半刻,左右扫看了一眼,觉得此时恰好是个机会,心中打定主意,说到:“小姐过几日就值二七年龄了,俗话说的好,习武不习功,到老一场空。小仇玉,你是否有意寻一师傅拜师学艺?”
炎淼看了下两人,想起心事,心里纵然也有类似望其成龙成凤的迫切,但并如此生硬,说道:“鑫,这个时候商量此事怕是略微有些不合礼数了吧?”
他并不想以逼迫和督促的方式让自家小姐走上这条路。武一字,止戈为武,其起于争斗,也止于争斗,本就生逢坎坷,又择此路,多少让要督促其走上此路,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以他视角看仇玉,其多舛他们是亲眼所见且能够感同身受的。这小女子诞生便逢乱世,家父或战死他乡,家母或遇难鸿城。即便长大些,也是跟在流浪中渡过。但是这女孩儿偏偏懂事极早,即使因为要护其安全未使其自由外出,从来无哭无闹,十分沉稳,乃至读书学文都勤奋无比,专一无二。
作为旁观者,其体味到的酸楚,怜惜与恻隐,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尽的。
几位将私下里也交流过,也觉得是多劫多难的生世造成了僻静冷淡的天性。他们不由得感慨,其诗书皆备,又有这般仙姿丽容,若是生在了寻常百姓家,想必是一个不输西施貂蝉之流的如花美眷,享受似水流年与人间安和了。
那个时候他们也不是没有遗憾,毕竟世上能向长夫人一样武艺高强,又擅长带兵打仗的女子还是极其少有,只是这种遗憾持续的并不久。
幼年的仇玉也是从来不显山不露水,若非偶然一次炎林脑中突然起了鬼点子以身试险,发现那小小的身躯打出的一击居然能有撞倒一个体格壮满的壮年的奇力,哪怕是后者没有做过任何防备,此前一直将其视为寻常女儿家的几位将领都暂时未想到过其还有为武为将的潜力。
后来的仇玉不到七岁的就有能力单手从一端拎起一杆长杆大枪,一寻常成年人使用双手都需要费不小的劲,让他们感到非常欣慰,“乃是虎门有后!”
转眼间,当年那个不及一柄剑长的女孩儿,现在都已是近与一柄银枪齐高,身姿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了。
相互深知对方的三人都明会到彼此间话语的情绪和考虑,桌面上的气氛陡然发生了微妙的气氛,连身边熙熙攘攘的议论声的音量都愈发越来越低,
炎林知里,这十几年里也让他们也漫漫沉稳了许多,少了当年饮血沙场的莽夫毛病。他手中的筷子也不禁停了下来,淡淡笑道:“确实不差这几天,多少等仇玉生辰过来再说把,鑫呐,你就是太急于传授你的拳脚了。”
“我那天,守门的时候,在山坡上啊,看到那么大一头野猪,早知道小姐菜居然做的这么好,我多少要将其猎下,给大家张罗张罗伙食!”炎城正要张开手比划,“那么……”
被旁边的炎毅拍了拍大腿,炎城低声打断道:“先吃饭。站两天岗你真是一天都不饥劳啊。”
炎鑫醒悟到自己着实太过唐突,面呈悔过之色,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还是低首拱手向仇玉道:“某,莽撞了。”
听到炎林的话,便当即惭愧的解释道:“老将算是壮志未酬,只是想到空有一身武艺不成传人,心感中显得急迫。”
同时暗地里将心事压了下去。
金枫眼角的泪水顿时犹如台风横扫过一般当即止住,准备动筷子夹菜的手也停在空中,她收回手,偏过头,认真的目光觎向仇玉,想看到仇玉神情的变化。
“我与小姐相伴长大,她心思聪慧灵敏我向来知晓,我的心事也常常为她明白,不知道她能不能察觉此情,又会有何种反应?”
她觉得,小姐自己想的或许比自己还长远,只是她还不知仇玉正面面临此事时,会作何反应。
三人也并不知晓,自己内流于心的想法不仅为仇玉深谙,也并不能让仇玉产生在意。仇玉的意识曾于遥远的过往就勘破过红尘。今生通过参阅经文古卷时的思索,精诚于思想与哲理之学,已有洞悉了眼前人思绪的智慧。
纵然心中明会几人意中的思想与提起此事的反应,但也并不着意于回言,而是静静的倾听着几人真正道完自己的话语。
仇玉一双墨似的水眸静静看向炎鑫,引用了一句典故,示以无有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便说道:“鑫曾经是骁勇之将,志向恢弘。君如此,仇玉更是如此。”
她的言语点到即止,却暗暗深入到了每个听闻到此话的人的心中。凡是听到此言的都不禁为之深思起来。
仇玉看到的未来,远比他们远得多,在武道一行,眼前人则是自己的前辈。
以此,她便说道:“能力足以传授我武艺的人并不为多。”
闻言,三个人六只眼见瞬间放射出光芒,金枫嘴角悄然起了弧度。
“咳咳”炎林干咳了一声,“这个,这个,咳咳,某林有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法,冠绝千军,不知道小姐看得上否。”
炎鑫眉头一皱,明明自己先提出来的,怎么先被这个和事佬摘了桃。连忙毛遂自荐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