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作者:自闭的烧酒 更新时间:2023/1/3 10:24:01 字数:5337

大雨中的火焰

二十世纪了,世界被战争吞没时,遭难的不仅仅人类,还有大自然,看看这硝烟弥漫的天空吧,那抹令人神往的蓝色已经多久未见了。

我从战壕之中拖起这具疲惫的身体,手里撑着一支叫不上名字的步枪,枪在不同的时间有不同的意义,而现在这把枪对于我来说,真的就跟烧火棍没什么区别。我现在只祈求它能再硬一点,能支撑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对,就是我现在望着的这一片狼藉。

在这一片死寂的战场,我并没有因为自己可能是唯一的生还者而感到幸运,我只感觉到了自己的喉咙仿佛被死神握住一般难以呼吸,紧接着一阵猛烈的干呕才让我稍微有了一丝怪异的平和感。

我想,在这该死的战场上没有几个炮灰会因为自己没有能死在这里而感到不幸...而我又不得不承认,抱着必死的心态反而没有死,这也是常有的事,毕竟命运这东西谁也说不清楚。虽然那些智者总说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但我这种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永远掌握不了命运,只能按照上帝早已安排好的命运前行,祈祷着不会走错。

于是爬出战壕的我决定先去附近的村子暂住一晚,说是附近,但我粗略估计也要走上半天的时间,而且身上食物,水也并不充裕。可好巧不巧,正当我以为能平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上的云在不知不觉中也聚集了起来,由纯洁的白色变成令人心情烦躁的灰色,使的原本就昏暗的战场上变得更加昏暗。

“真是走了霉运了!妈的”

我没出息的咒骂了一句,然后便加快脚步,期盼着能在下雨前找到一处落脚点。可上帝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每当你开始抱怨时,他便会降下更糟糕的惩罚,还没走几步,一场雨便开始毫无预料的倾盆大泄,如果一个在战场上唯一存活下来的士兵反而被大雨淋死,那可真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不过估计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笑话吧

万幸,没想到走了半小时居然让我发现了一所废弃的小镇,然而周围的平房早已坍塌,残垣断壁间依稀能看出有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放眼望去,也就只有一所破败不堪的教堂矗立在这片毫无生机的废墟之中。但我知道,越是面对这种情况越不能放松警惕,根据一路上行进的情况来看,敌军轻而易举便击穿了我们的防线,并继续向前推进了,但具体推进到什么程度,我也不得而知,所以这里多少还是有存在敌军的可能。

想到这里,我举着手中的步枪蹑手蹑脚的从教堂侧门走进,结果自然是我想多了,屋内的长椅被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为了再三确定此地的安全,我又把四周都搜索了一遍之后才随意的找了一个角落,用乌黑的长椅当床,用搜刮到的一张有股焦味的毯子当做被子,虽说现在睡觉绝对是一个不理智的行为,但我身体却不允许我继续理智下去。

就这样,本来打算小憩一会儿却一觉不知道睡到几点,就在恍惚间,我朦朦胧胧听到耳边有人在叫着我的名字...那声音很细,很虚弱,听上去像是个女孩,不断的在我耳边回响着,直到我再也无法忍受,立即猛的从长椅上起身,举起手边的步枪,如同一只受惊的猎物般惶恐的警惕着四周

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女孩,只有椅子和十字架陪伴着我,哦,还有死一样的寂静,寂静的让我心中有些发毛。我瞥了一眼手腕上满是划痕的机械表,才凌晨两点,睡了也不过三个多小时...

我长叹一声,望着从天窗上洒下的月光,那皎洁的月光将十字架照亮,无意中为这破败的教堂填了几分神圣感。为了放松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我从口袋掏出一包包装发皱的万宝路,可等我准备点燃我嘴上的香烟时,却发现打火机不见了...

“该死!”

“您是在找这个么?”

正当我急的满身寻找打火机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我一愣,紧接着再次拿起武器谨慎的四处寻找声音源头,因为这声音像极了刚才所听到的那个女孩。

对方也并不打算和我继续躲猫猫,而是从月光难以触及的角落中走出,我定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只是一个个子不高,穿着修女服的小孩子,她看上去很镇定的向我走过来,然后将手中的打火机举起递给我,我见她似乎并没有恶意,便接过了打火机,将掉在地上的香烟重新拾起叼在嘴上,随后摁动打火机,打火机的光芒并未将黑漆漆的周围照亮,甚至没能让我感受到来自火焰的炙热...但打火机依旧点燃了香烟,我捏住烟蒂深吸了一口说道

“你是这里的修女?这所教堂还没被废弃?”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乖巧的点了点头,那件明显不合身的修女服穿在她身上看上去竟有些可爱,这也不禁让我想起那早已过世的女儿。

我又吸了一口烟便将其灭掉,虽然这个孩子没说,但我从她的表情上看出明显是讨厌的烟呛味,紧接着我又从口袋里拿出几个糖果,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喜欢吃糖,但我身上只剩下这点东西和几块军用饼干了。

“要吃糖么?”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像只谨慎的小猫一样小心翼翼的从我的手中接过糖果,然后剥开一个放进嘴里,我看着她笑了笑,心想道,这孩子未免有些太天真了吧,陌生人的东西也敢随便吃我蹲下身子,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说道

“这个小镇已经荒废很久了吧?我再待在这里会有危险的。”

“其实并不久,但...我...不能离开。”

“有人不允许么?”

她摇了摇头没说什么,随后转身准备走开

“等等...”

女孩转过身,那双淡蓝色的眸子里竟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明明是个孩子,却是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我把打火机递给女孩,然后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寂静的教堂中,没有其他任何的声音,除了我手掌在女孩头顶的修女帽上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谢谢你的打火机。”

她没有说什么,迟疑了几秒,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但我终究是个愚昧的人,甚至猜不透一个孩子的想法,只能放任它她转身飞快的走开了。于是我便重新回到长椅上躺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知道这里不仅仅我一个活人的时候,反而让我多少有些安心,想着这些,原本有些紧张的神经也渐渐地舒缓下来。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我从长椅上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便开始计划如何归队。正当我苦思冥想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再次出现了,这次她拿着一叠面包和一小块火腿放在我的面前

“给,吃的。”

“哦,谢谢了...”

虽然我还有压缩饼干,但那种东西终归是比不上面包和火腿好吃,更何况,这些还是这个孩子为我准备的,于是我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这时小女孩却开口道

“我想跟你一起走。”

“这次怎么改变主意了?”

“因为,这里总是让我回想起些不好的东西,所以我打算跟你一起。”

看来这个村子惨遭不测之后给这个孩子带来不小的打击啊,本来准备返回军队的我只好改变主意了,打算先带她去安全的地方,因为毕竟这是个孩子,即便最后万分不幸的落入敌军手里,估计也能保证她的安全。

“那行,你跟我一起确实有可能远离这个地方。”

听到我的同意后,她那小小的脸蛋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我望着她的笑容愣住了在如今战乱的年代,真的还存在如此纯真的笑容,甚至让我幻想起了自己远离战争后的美好生活,那美好的一切仿佛都蕴含在一个简单而又难能可见的微笑之中了。

于是,我们两个人在整顿过后,便一起踏上了未知了“旅途”。

番外二(下)

我和小女孩不知疲倦的一路前进,时间就这样从我们的身边一点点的溜走了,虽说目前的时间也并不需要我们两个人过为珍惜,因为这一路上可以看出,敌军的士兵一路畅通无阻,甚至连半个弹壳都寻不见,这让我十分诧异。

“怎么了吗?”

“这一路上太安静了。”

不过我说的话显然没能被这个孩子所理解,这也没什么,毕竟只是个孩子罢了。我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上午十点了,我和这孩子马不停蹄的一路前追也没有看到敌军留下的任何踪迹,这让我内心中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周围是一片荒凉的平原,但是在我们的右侧却出现一片突兀而又茂密的树林,可脚下的土地一直没有被踩踏的痕迹,这时我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军队胜利了呢?我停下了脚步,随后一把抓住小女孩的手开始向着原路返回,小女孩被我这突然的行为弄得不知所措。

“为什么还要再回去?”

她眨着眼睛看着我,但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就在这时,一声突如其来的射击声在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声音如同一声闷雷打破了周围的寂静,但树林中并没有鸟类飞出森林的声音,只有我如同惊弓之鸟般一把抱住女孩扑倒,随后谨慎的观察着四周。

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一枪射爆我的脑袋。我抬头望着被阴霾笼罩的暗日,它似乎也并不打算指引我前进的方向,于是我便又低下头看向身下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脑子就开始混乱,明明这一路上走来没有一个人,没有任何一处痕迹能让我观察出这里会有敌军的踪迹,可那声枪响却又这么真实。

这时,我才注意到对方视线开始躲闪,眼角挂着泪水,我本想伸手将泪滴从她的眼角抹去,她却惶恐的从我身下爬了出来。这让我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有什么问题,于是试探性的问道:

“你听到刚才那声枪响了么?”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点了点头,看来并不是我出现了幻觉,的确有人在不远处的森林中放枪。我拾起掉落在一旁的沾满泥土的步枪,转身准备向着森林的方向前进,但这时女孩却又抓住我的衣袖,摆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可那是我们唯一与人接触的机会了。”

我蹲下来,伸出手试图安抚她不安的心情,但这招对于她来说却没了效果,她甚至任性的继续向着原本前进的方向跑去,在这一片空旷的地带,快速移动无异于活靶子。想到这里,我冒着生命危险也开始大步追,毕竟是小孩子,不出五米便被我轻松的再次扑到,只是这次我才意识到,我根本没有触碰到...或者说,根本没有触碰到她的感觉。

“你?”

我发出一声惊呼,但紧随其后的便是一股强烈的晕眩感充斥着我的大脑,下一秒四肢如同被瞬间砍掉般完全失去了感觉,这毫无防备的失控感让我再也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最后的只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而女孩也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之中,最后剩下的,只有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我能模糊的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跌落,仿佛从万丈深的悬崖上一跃而下,那持久的坠落感狠狠的撕裂着我的大脑。不清楚过了多长时间,等到我睁眼再次爬起的时候,夕阳早已落下,剩下的那几丝可怜的余晖将原本前进的尽头照亮,虽然理智告诉我,首要目标是找到那个孩子,但身体却不听使唤的一步一步前进。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的身体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他它已经不是我的所有物,而我的思维还是活跃的,我还能思考,如果用一个比较形象的比喻,我愿意把自己比做成一个还有思维的提线木偶。

就这样,我一步步的前进着,直到视野中出现了一抹亮光,随后我竟发了疯似的如同飞蛾般向着那一抹亮光飞奔而去,可每当我接近一步的时候,我才越发觉这其中隐隐有些不符合常理的地方。

等到我接近的时候,我才发现并没有亮光,那只是一个早已熄灭的火堆,而火堆之上,架着一个用好几把步枪绑成的十字架,而在十字架上,是三个个被烤成黑碳的人形,看大小似乎是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我张了张嘴,瞳孔放大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我...”

可等我回过神来环视四周时,嗓子中那股无形的堵塞感让我甚至不能发声尖叫,放眼望去,全是黑炭般的尸体...仿佛这里原本就是一片火海,火海退潮了,留下其携带的“泥沙”,处在崩溃边缘的我推测不出这场火灾的具体时间,但我知道,他们的尸体原本绝对不属于这里,甚至地上的草地也完全没有烧焦的痕迹。

瞬间,一股炙热感从我的背后传来,紧接着身后忽然升起的火光再次照亮我眼前的黑暗,这次身体却遵循了恐惧的本能,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因为我心里很清楚,背对着的正是刚才那个仿佛献祭般的十字架...

“你能来到这真的太好了。”

是那个女孩的声音,我能清楚的听到她在一步步向我靠近,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握住了我的手,那真实而又温暖的触感将我从崩溃的边缘拽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涌出。

我想要一把抱住她,像是抱住我那乖巧的女儿一般,但下一秒,一声沉闷的枪响再次打破了我内心的希望,我下意识的以为是敌军因为身后的火光发现了我们,于是想也没想的一把将其抱在怀中开始飞奔。

就这样,我越过这一具具死尸,但脚上依旧有着踩到烧焦木炭上的感觉,我忍受酸痛不堪的双腿,拼命的奔跑着,直到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栽倒,但我依旧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生怕她受一点伤...

“你没事吧?你没...”

可等到我再看自己怀中的时候,我依稀还能分辨出,那是一个人形,或者说完全就是一块一碰就碎的人形黑炭!我一把将其甩了出去,受到如此惊吓的我甚至难以张开嘴大声尖叫,只能瘫坐在地,虽然我的内心极力否认,但我多少能猜到,并不是有什么鬼神在戏弄我,而是我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望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我想再站起来继续前进,却发现双腿已经因为恐惧开始不停的颤抖,仿佛被人死死按住般,完全无法起身。

“你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声音仿佛拥有着魔力,原本还因为恐惧而无比清醒的大脑瞬间被一股强烈的睡意侵占,但凭借着长时间在战场上与睡意对抗的经历,我强忍着然后用近乎咆哮的吼道

“你他妈的是什么鬼东西!?”

火光再次缓缓亮起,原本黑暗的周围被照亮,那是早已落下的夕阳,我贪婪着呼吸着周围的空气,望着从西方地平线升起的夕阳,那占尽我整个视野的夕阳。身旁,女孩坐了下来,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身后居然依旧是满山遍野的炭黑色尸体。

“再仔细看看吧。”

女孩用着极其沙哑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向我诉说着,但我却难以开口给予她应有的回应,因为等我真正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表的窒息感,眼前的景物又一次被黑夜笼罩,而实际上的我正跪坐在教堂面前,原本的残垣断壁之上尽是已经被烧成黑炭的尸体,被燃烧的只剩一角的敌人旗帜高高的插在教堂的最顶端,而那个用步枪绑成的十字架,依旧挂着那三具尸体。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