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丝早给过爱丽丝“见面礼”了，作为领进门的老师，爱丽丝能觉醒魔法天赋全靠艾瑞丝的倾囊相授。可以肯定的是...她将艾米尔作为“大礼”送给爱丽丝必定另有深意。
眼下，艾米尔被晾在一旁，但艾瑞丝与爱丽丝的对话，他全都听见了、也听明白了。
尽管艾米尔的身体处于浑浑噩噩的受催眠状态下，但之前服下的曼德拉草令他因祸得福，虽然不能操控自己的身体，但却能记下自己所见的一些。
他知道这种情节——尽管脑袋已经恢复清醒，但身体却很诚实地想要。
艾米尔可以不在意艾瑞丝的“巫妖”身份，但在知晓她的所作所为之后，不可能毫无防备的接近这家伙。
正如老神父所言，巫妖的弱点在于命匣，但艾瑞丝的命匣在哪还是个迷，老神父的日记里并未提到命匣所在，或许他知道但却特意没有记载，不是什么话都能写在纸上的，有些关键的情报还得艾米尔自己探听，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出将计就计。
嗯...爱丽丝这孩子只是单纯的傻，倒不算是将计就计。不像艾米尔有过被坑蒙拐骗的经验，爱丽丝实在过于信任自家老师...或许在她眼里，艾瑞丝就像是天降“弥赛亚”，以一种博爱、无私的态度指明前路，她并不相信这样的先知会有什么坏心思，但事实却注定要让这张白纸蒙尘。
不过，爱丽丝还残留着反抗意识也让艾米尔稍微吃了一惊。该说是爱丽丝的意志强大呢，还是说她只是单纯的对自己持有强烈的执念...如果这份执念稍加引导，或许会将爱丽丝塑造成“令人感觉沉重的”病娇。
回到家中，勉勉强强保住童贞的艾米尔叹了口气，坐在书桌前只觉得脑袋有些发胀...说实话，他明明还有点小期待的。
艾瑞丝的命匣是什么？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这个关键问题上。
就算将计就计，艾米尔还是没能找到她的命匣。
总不能当面问艾瑞丝“喂，老不死的巫妖bba，你把命匣藏哪了？快点说出来，不然指定没有你好果子吃。”之类的话吧，他不被口中的“巫妖bba”削成人棍才怪嘞。
至于比较可疑的地方么...艾米尔想了想，艾瑞丝脸上的石面具算是，那占据了脸部四分之一覆盖住右眼的面具十分可疑，但这也有可能是障眼法，更大的可能是...兴许连艾瑞丝自己都不知道她把命匣藏哪了——这是某些巫妖常用的保命手法。
巫妖是精通死灵术和黑魔法的大师，对灵魂领域的探究让她们变得不老不死。虽然北境没有明令禁止死灵术和黑魔法，但先驱教会对这类研究者的态度高度统一——要么进监狱、要么暴毙。
“好，整理一下情报吧。”
艾米尔拿起羽笔，沾上一些墨水，在纸上写了起来。
从养父的日记里可知：老神父并不知道艾瑞丝的动机，但知道艾瑞丝的死穴，由此引出两个重要的关键道具，“命匣”与“亡骸”。“命匣”里藏着巫妖的灵魂、“亡骸”则是巫妖尚且为人时的遗体。
有意思的是，“命匣”对他人而言坚不可摧、“亡骸”对巫妖而言坚不可摧，换而言之，巫妖能够摧毁自己的命匣，而他人则能够摧毁巫妖的亡骸。巫妖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会忘了亡骸的所在地，近乎是命运使然般的...就算巫妖主动寻找亡骸，也永远无法找到它。
只有一种方法能让巫妖见到亡骸——他人得到巫妖的亡骸并交给她。
目前可知的情报：艾瑞丝确实被封印在雪山当中，本体无法离开自己的封印之地太远，但起初老神父是决定让她永久沉睡...也就是说，封印随着时间流逝而不再稳固。
那么可以知道的是：艾瑞丝决心打破封印突破牢笼，但她原本的肉体已经被摧毁，只能依靠魔能塑形维持物质形态，假设她想要确保命匣远离危险......就必须带着命匣离开此地，毕竟她能感受到亡骸的存在。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爱丽丝要离开镇子的根本原因——巫妖没办法亲手摧毁自己的亡骸，她们的永生不死的代价是肉身的献祭，她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亡骸在哪......
“嘶~”
艾米尔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羽笔也僵在半空，为他察觉到了接下来艾瑞丝要做什么。
“苏生。”
艾米尔在纸上重重地写下这个词。
羽笔上的墨汁汇聚一点，墨滴滴落染黑白纸。
他的右手轻颤，回过神来后，刚刚写下的一大堆关键词，已经变成了一滩墨汁。
把羽笔放回墨水瓶里，卷起纸张扔进垃圾篓，此刻的艾米尔只感觉自己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了。
坏事总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艾米尔不得不考虑如何对付艾瑞丝，不再仅限于驱逐对方，而是...真正的杀死一位巫妖。
好消息是，艾瑞丝只是刚成为巫妖就被老神父封印起来了，她心中仍残留着人类时期的某些特质，也正是因为这些特殊的东西，才让老神父没有下定决心斩杀她。
半个月后，雪山洞窟。
这半个月以来，倒是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艾米尔和爱丽丝仍在向艾瑞丝老师学习魔法，仿佛之前的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幻觉——对爱丽丝来说确实如此，但艾米尔可记得再清楚不过了。
艾瑞丝的一切谎言与虚伪都被他看在眼里，但她身为老师...确实称职得让人无话可说，她会悉心地讲解学习过程中遇到的难点，从不责骂刚接触这门专业的二人，拜此所赐，爱丽丝有了长足的长进，无论是玛娜的储量还是施法的经验。
与爱丽丝的学习经历不同，艾米尔并不需要学习新事物，他只需要“回忆”。这是“根源”的特殊之处，只要是艾瑞丝已经掌握了的魔法，一切都记录在根源之中，而艾米尔只需支付相应的代价，就能够在回忆中取得相关经验。
“火焰啊......”
看着爱丽丝与艾瑞丝做出一样的施法动作，艾米尔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两人似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姐妹，连脸上的神情都丝毫不差。
艾米尔忽然感觉心头一冷，妹妹薇薇安的那句忠告再次回荡在耳旁。
“鸭子......”
“嗯？怎么了，艾米尔，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他看着凑到自己身旁的艾瑞丝老师点了点头：
“有些搞不懂...老师的根源魔法，所说的‘代价’衡量标准。假如我要学会火球术，需要的代价是什么？那如果是火焰风暴呢，又或者说...我不知道的、更厉害的禁忌魔法呢？”
艾瑞丝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向他提出了一个难以定量回答的问题：
“艾米尔有想过魔法的本质是什么吗？”
艾米尔看着练习毁灭法术的爱丽丝不假思索：
“力量？”
那力量又为了什么呢？
艾米尔在心底又问了一句。
“只答对了一半。”
艾瑞丝微笑着揉了揉艾米尔的脑袋。
或许在她眼里，艾米尔就是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如果她不想着上自己，那就再好不过了。
“权力同样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之一，而魔法的本质即探究魔道、钻研世界运行的法则。”
艾瑞丝拉着艾米尔的手，坐在一旁的长凳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类的五感、六欲、七情，真正属于‘我’的又有多少？喜怒哀乐，皆为恩赐。明心见性、明的是什么、见的又是什么？”
“......你说这些感情，都不属于我们自己？都是圣灵们的恩赐？”
关于这点...艾米尔记得教会典籍中有隐晦提到过。如果说每一条规则、每一个想法都有对应的圣灵神明，那么凡人的七情六欲、命运轨迹，还真是舞台上的牵线木偶。
艾瑞丝微笑着点点头。虽然嘴上说着风轻云淡的话，但她的神情绝对是和乐知天命沾不上关系。
从一开始，艾瑞丝就充满了野心。她无疑是相信人定胜天的那种人，这让她对世上的一切“未知”都充满了亵渎的探究感。
“就算是魔法、这一探究世界真理的工具，在传说中，也是被月神露娜所创造。”
“啊，艾米尔知道月神的故事吗？”
艾米尔摇了摇头。
“远古时代其实有两轮明月，一轮是如今的银月‘露娜’、另一轮则是消失不见的赤月，相传姐妹相争，露娜吞噬了赤月，这导致如今的‘魔法’完全受制于月神。”
“既然连魔法都受制于人，那么这份‘恩赐’会不会也是某种误导呢？想要用前人走过的路达成前人的高度...这无疑是不可取的。”
“说到底，魔法只是一种参考，而属于自己的创作，才是真正的工具。”
艾瑞丝深吸一口气：
“‘根源’属于我的创作。你应该知道，我们魔法师最着迷的就是‘未知’，对我们来说未知即是权力，所谓的代价即‘有价值的智识’。用祷告交换法术、用禁忌交换禁忌，对你而言...这恐怕是相应的代价。”
“所以你不需要像爱丽丝这样学习新法术，你只需要用代价交换经验，你的成长之路与爱丽丝迥异，你需要的是更多的秘密、更多的智识，那些会为你带来无与伦比的权力。”
艾米尔点点头，表现得喜怒不惊：
“我明白了，老师。”
“好好照顾爱丽丝，她是个好孩子，艾米尔。”
“......嗯。”
结束一天的学习后，青梅竹马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下山，一扫之前的阴霾和不快，似乎两人都在艾瑞丝的指导下变得越来越优秀。
雪山位于小镇的北面，而小镇的后山又位于小镇的西偏北，被山脉环绕的小镇到算不上与世隔绝，有南边一条路通往最近的城市。
正如爱丽丝是镇上的猎户奥利弗一家的独女，这座小镇主要的营生无外乎狩猎和种植产业，山上的林业资源倒也算得上丰富，更重要的是这里每家每户都认识彼此，对艾米尔来说就像是RPG中的标准新手村。
“明天见啦，艾米尔。”
爱丽丝站在家门口微笑着和他道别。
“回见，爱丽丝。”
他看着爱丽丝走进家中，正要离开奥利弗家时，却听得里头传来爱丽丝的声音。
“...我下午去山里不是为了打猎，当然不可能带回来什么猎物！”
木屋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更重要的是，对艾米尔来说，爱丽丝的声音太有辨识度了，平日里温和善良的爱丽丝...竟会说出如此尖锐的话来。
“哈？我不打猎还能去干什么？”
“......”
虽然偷听奥利弗家的争论不太好...但爱丽丝的语气简直像个不听管教的小太妹。
“打猎、打猎，从出生起到现在，你们就只教我打猎，就连读写这种事...都还是人家伊莱克特神父看我可怜才教我的，你们怎么不去生把会说话的猎弓？”
人都是会变的...难不成是爱丽丝到了叛逆期了？不过...这转变得也太突然、出人意料了。
“你干什么？！想打人是吧！我警告你，别以为现在的我不会还手！”
嘭。
艾米尔听见火焰升腾的动静，奥利弗家中亮起锃亮的火光，隐约可以在黄昏中看见爱丽丝的影子。
“......”
艾米尔刚想冲进去救火，但火光很快就消失了，爱丽丝的怒斥声紧接着又传了出来。
“这是老师教我的！哈？雪山上的邪祟？老师才不是什么邪祟！她可是这个国家的大魔法师！”
“你们懂什么！这可是足以改变我今后人生的东西，难道我要跟着你们一辈子？当一辈子的猎户？”
“为了我好？为了我好就别拦着我！还要操控我的生活到什么时候？！我难道不应该拥有对自己未来的决定权吗！”
“我已经受够了！实话告诉你们吧！明天我就会走，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砰！
艾米尔听见摔门声，紧接着奥利弗家的争吵声这才停歇。
爱丽丝...应该是回自己的房间了，看样子晚饭都不准备吃了，唉...叛逆期的孩子啊。
他无奈地摇摇头，不准备这时候去奥利弗家触霉头，直接转身朝着自家的教堂走去。
走着走着，艾米尔的脸色愈发凝重，只因他又想起了薇薇安说的那句忠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