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我跟着老师一起观察病人的表情。
之前老师说过,扎针的时候要一直观察病人的表情,以防特殊情况的发生。
“今天就只扎腹肚上的针,看她接受能力如何,如果撑得住,明天就增加扎的经脉和针数。”
依旧不忘记跟我讲述治疗的注意点,老师把手中他写的治疗本递给我。
“拍照吧,回去记得多看。”
“......嗯。”
一直以来,都不明白什么叫做传承的含义,在这一刻我突然明白过来。
也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说——“一日为师,终日为父。”的古语。
从老师手中接过本子,我低垂视线不去看老师对我抱有期望的眼神,心中的沉重快让我撑不下去。
在小学的时候,被英语老师当着全班人的面扇耳光的事情,跟刚刚老师当着病人家人面前这样说我的情况,差点重合起来。
那时的懦弱,跟刚刚的懦弱,并没有什么差别。
我并没有随着时间有变化,也没有随着长大,有什么改变。
而唯一的差别是老师,他并不是小学那个扇我耳光的英语老师。
仅此而已,就像是出差错的轨道,因这点不同,重新进入了正轨。
小时候的恐惧和懦弱与痛苦,通过类似却不同的结果,被正确的对待后愈合了。
这种事情,我看的心理学上的书籍,有说过吗?
我有些恍惚的想要认为——并没有。
但我又想到以前看到的内容,其实有类似的观点,只是我并没有意识到。
比如把自己痛苦的经历,通过舞台表演来治愈。
用扮演的方式,来拯救出真实的自我。
想起以前看到的内容,我只记得温尼科特,他提出的真实自体和虚假自体的观点。
一个是被动,一个是主动。
刚刚是被动的展现出了类似的情况,却被正确的应对,以至于修正了过往的痛苦。
所以,我才下意识的露出笑容,心中对老师有了感谢。
思考着这些内容,我发现不知不觉都到了可以拔针的时候,耐心地等待老师取下针。
我在旁边接过来放回一次性的盒子里,以便老师让病人儿子处理掉,或者消毒保护好。
做完这些,老师对留下的那个病人儿子嘱咐了些事情,我也站在那里听着,把手中的盒子放回那个桌子上。
然后我就看着窗户外,已经变黑的天空,思想开着小差。
原来小学的英语老师打我,并不只是对我好,里面还是带着恶意的。
只是这个恶意是她无意识带的,还是没有注意到的自欺欺人呢?
想起之前我跟陈同学的聊天内容,我眨眨眼。
我明明知道反驳陈同学说的——“我也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
心里面有不认可——他们对陈同学的爱是真的,只是他们表达的方式有问题,什么的话。
在那时,我能够知道,这是我从小时候开始,就最让我讨厌的话语。
但那时,我却不知道有问题在哪里,而现在我却知道了。
原本我以为是对我家人这样说的厌恶,实际上也有对小学英语老师说——在那么多人面前扇我巴掌,是为我好的厌恶。
也是厌恶她说的——如果不是为我好,她何必这么动怒,这么在意我的成绩。
从那以后,我就害怕学校老师的关注和在意,甚至是特殊对待。
小时候不懂那么多的东西,只知道简单的事情。
但往往简单的事情,才是正确的。
那个时候,我不认为对方是为我好。
但对方的态度,让我很迷茫,我以为这是我需要学习和理解的内容。
可果然啊,理解伤害你的人,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是错误的。
至少对于我来说,对于这件事情来说,是错误的。
我不应该接受对方那样的伤害,不应该认为对方那样做是有道理的,不应该那么绝对性的,无视自己痛苦的心声,反而去倾听伤害我的那个人的声音。
而伤害自己最厉害的人,也是我自己。
在我需要倾听和感受自己的痛苦时,我选择了无视和忽略,选择了倾听伤害我的那个人的话语,并时不时的回想起来,迷茫思考,甚至自虐式的认为对方没错。
【你就是错的。】
这样决定性的话和思想,我从来没有过。
想起陈同学来到我家,在菜市场坐着时,牵着我手的那件事情,我勉强地露出笑容,觉得自己愚蠢极了。
能保护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就是自己。
而我却选择了不保护,大敞门户不说,还帮着伤害我的人逃脱。
搞得我的心灵和内心,破烂不堪。
“走吧。”
已经跟病人儿子说好嘱托的话,老师走到我旁边对我说道。
“嗯,好的,老师。”
冷淡的情绪消失不见,我露出笑容点头。
虽然说‘走吧’,但病人的儿子也跟在我们后面,这让我有些疑惑。
等老师把我送到门口自行车那边时,我才意识到老师还有事情要留在这里。
“老师是还有事情吗?”
病人的儿子依旧跟着我们的后面,我在骑上自行车的时候,对老师询问了下。
“嗯,他们说要请我吃饭,所以留一会吧。”
老师点点头,像以前那样打算目送我离开。
看着站在老师背后的那个病人儿子,我视线移到老师的这边:“好的老师,那么祝你用餐愉快。”
“嗯,快回去吧,天黑了。”
“嗯。”
虽然原本打算在离开之前,跟老师询问下我记录和观察的东西对不对。
但看如今这个情况,是没有戏了。
我只能乖巧地挥手跟老师再见,然后骑着车离开。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路上的人和车子并不少,这让我心情也比较平稳。
再次甩掉身后的那辆黑色轿车,我骑车自行车的方式从坐着骑变成站起骑,开始加速。
这个路段的非机动车道,人和车子都很少,一条直线能够一眼望到头,是可以加速的好路段。
很快骑到头,我开始减速打算拐弯。
等十字路口拐弯的时候,我发现左下视角的白色轿车很奇怪的开车方式。
原本停着车的状态,在我拐弯的时候,像是临时起意的打转向灯,往右边直行。
很少见的情况,让我留意了下。
这个路段的监控是很容易抓拍不合理的开车方式,这样的情况下,很多车子都是很规矩的,连自行车和路人都不敢随意过红路灯的。
皱着眉头,我拐弯继续骑车,没有停留视线太久。
等骑到家的楼下面之后,我发现那辆刚开始跟着我的黑色轿车,已经在小区门前等着了。
“......”
当做没发现这点,我在过小区门口的时候,稍微瞥了身后。
发现那辆很奇怪的白色轿车,果然缓缓地开向黑色轿车停着的地方。
两辆。
多出来一辆的车子,让我心沉了沉。
不知道是不是前天,跟着我去见老师的妈妈态度的转变的缘故,导致爸爸不得不增加人手?
还是由于我和妈妈都不太听话了,就开始使用其他方法?
这样的改变,让我有些心事重重。
想起今天在出门的时候,哥哥的拦截和倒苦水,我意识到这就是我猜想的改变。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个改变,会到来的这么快。
——连三天都没有到。
准确的来说,是半天都没有到。
从前天妈妈见面了老师,然后晚上回来爸爸的态度不高兴。
第二天早上就是哥哥的不送货,导致的不安定。
晚上回来我向妈妈了解情况,然后安抚妈妈作为结束。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哥哥到这边来向我倒苦水,晚上跟踪我的车辆增加了。
想起昨天老师让我带回家的针灸用具,我抬着自行车上楼的脚步,越来越觉得沉重。
眉头皱得发酸,我才不得不松开,不再思考下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能这样做了。
深吸气,我做好准备,用钥匙打开门推着自行车进屋。
结果发现妈妈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比起上一次是对我去学习有意见,这一次是妈妈站在我这边的放松感。
看到我回来,妈妈只是问道:“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有以前的责备,也没有‘能不能不要去学’的怒吼,妈妈的询问,让我皱起眉头。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妈妈表情的不舒服。
“我肚子不饿,但是妈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妈妈是那种忍耐性极强的人,如果不是身体很不舒服,都不会表现在面部上。
当我发现她皱起眉头,很不舒服的感觉,却还在关心我时,我的眉头也跟着皱起。
“......嗯,有点。脚脖子那里肿了。”
妈妈连以前习惯的说没事,也都不说了,反而很直白的告诉我难受的事情。
这样的反常,让我很快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我把车子推到阳台老地方后,然后走到妈妈的旁边,低下身子半蹲着观察妈妈说肿的地方。
“您是崴到脚了吗?”
“没有。”
“那这个是什么时候肿起来的?”
“今天的时候,中午开始不舒服,然后下午到现在越来越难受起来的。”
“爸爸呢?”
“在屋子里睡觉。”
“他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宝宝不要看了,没事的,说不定明天它自己就好了。”
“......”
心里面的火大,已经强烈到要爆发,令我不得不咬牙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