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早上七点，白色的雾气蒸腾在玻璃窗外，仿佛随时都要挤破脆那弱的窗面。
嘀嘀——
忽然出现的手机消息声打破了这份弥漫在漆黑冷清的屋子里的寒冷气息。
从床头传来一丝动静。
许默悄悄将手伸出被窝，摸到了床头柜上摆放着的手机，打开后看到上面那条来自很久没有联系的她的信息。
【许久不见了，今年回来聚一下吗？】
是……她？
他的思绪被牵扯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毕业季。
他还记得，他们的缘分止步于那个残留着余温的拥抱。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有捅开那层窗户纸，任由着她消失在六月的毕业季。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她了。
毕业后的那次同学聚会，许默等了好久关于她的消息，但她并没有出现。
他原本准备好的告白最终抵不过偶然的一次错过，他们之间终究是没了后续，他再也无从知道她的想法了。
再后来，他从她的朋友圈里了解到了她找了个不错的男朋友。
虽然并没有看到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出镜的照片，但他还是偷偷删除了关于她的特别关心。
他以为，他们之间的缘分已经就此终结。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时隔十年，她再次出现在他的世界中，并且带来了一句不亲不切的问候。
【我会回去的，不见不散。】
许默在聊天框里敲上了这么一句回复，当初那个模糊不清的结果让他一直放不下来。
他这次回去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问清楚她的想法，不论结果如何，至少给这十几年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他不是一个纠缠不清的人，但模糊不清的结果在他的心中始终是个结……
空荡荡的出租屋内，许默好运地订到了一张回家的机票，然后只是随意收拾了一遍出租屋就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飞机起飞前，他还在与高中唯一联系的某位同窗聊天。
“许默，听说今年同学聚会你会回来，真的假的？”
“嗯。”
“靠，十年一点消息都没有，哥几个还以为你玩消失去了，怎么这次突然想着回来了？”
“呵呵，这件事回来再说吧。你和弟妹怎么样了？领证了没？”
“别开玩笑了，我们还早。而且你还好意思说我，以前那么多人追你，结果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在搞什么啊？”
“……”
“你不会，心里还有她吧？”
“……，等我回来聊吧，我上飞机了。”
“行，一路顺风。”
许默结束了与高中同窗的不愉快话题，他有些不愿意再听他们说起自己的过去，毕竟那对许默来说是一段失败的回忆。
而且，他的同窗也戳中了他的痛处，他的确还没有忘记她。
……
上了飞机后，许默注意到邻座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女子，一头靓丽的长发，粉色的开口大衣下藏着曼妙的身材，胸前傲人的山峰将大衣领口完全撑了起来。
只是她有意无意间看向许默所在的位置，让他心里有些尴尬。
他以为那女子是觉得他心思不纯，所以提防着他。于是他索性歪过头去，望着窗外机翼拂过的云层，排解心中的郁闷。
只是在许默看了一会窗外的风景后，那女子突然率先开口了。
“你是许默吗？”
他在听见女子叫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愣住了，接着带着满脸的不解转过头来看着她。
他仔细地打量着她那张洁白如玉的面容以及精致的五官，往日的回忆在许默的脑中一遍遍翻过，他还是没有想起她究竟是谁。
女子似乎看出来许默的想法，带着一丝尴尬的笑意说道。
“也不怪你，我们只是高一做了半年的同学，我后来学文了。”
听她如此一说，许默忽然想起来了，高一上学期，当时文理还未分班前，班上似乎就有一个和她很是相似的女生。
她与十多年前并无多少区别，她留着和从前一样的长发，所以还比较好辨认，不过现在她的五官和身材长开以后要比以前更加迷人。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他向她微微点头示意，老同学的相遇似乎并没有让他觉得有多高兴。
“是啊，你和十年前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女子的言语和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遗憾被已经成熟的许默看在眼底，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着不着边际的话语敷衍着她。
“你也和十年前一样好看，我记得那时你就是班里公认的班花了。”
他一直如此，他并不会过度思考那些与他并不亲密的人的细节。
“是吗？可我还记得那时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听着女子所言，他再次愣住了，他回忆起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曾几何时似乎主动找上过自己，但他有些记不清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再后来，许默在文理分班后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当时年轻不懂事，希望你能不要在意一个笨蛋的眼光。”
“呵呵～”
女子只是露出无奈的笑容，也没再说什么了，飞机里的气氛再度降到零点，十多年来，许默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他还是那个自带冷却效果的存在，总在有意无意间冷却着与周围的温度。
飞机起飞不久后，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尴尬，许默便准备安然入睡了……
过了许久，一阵推搡将许默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他能够明显察觉到自己处于失重的状态，窗外的风景在飞速向上掠过……
所以，这是飞机正在坠落？
许默转头看向另一边，那个女子满脸惊恐蜷缩在一起，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他的衣袖，试图在他身上寻找到一丝安全感。
可他此刻也已经瘫软在座椅之上，如果不是安全带束缚了他的行动，他可能也已经被甩飞了。
显然，他并不能像电影里面的救世主那样给予她生的保障，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飞机坠落在地，化成火球，化成碎片。
在自然面前，人始终太过于渺小了……
不过看着女子那份惊恐的面容，他又有些于心不忍，他突然伸出手来攥紧女子扯着自己衣袖的右手，脑子发抽地说了一句。
“看来，我们应该是中奖了，出发前感觉应该买个彩票，好亏啊……”
他能够明显感觉得出来，那支扯着自己衣袖的力度有了明显的减弱。
透过眉间的刘海，他看到了女子那双惊恐中带着不解的眼神正死死盯着他。
“你不害怕吗？我们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怎么会不怕呢？
许默此刻无非是为了故作镇定，此刻露出的看似平淡的笑容，不过是用来掩盖细微之处的害怕与颤抖罢了。
他转过头去看着女子的眼睛，在大脑后发热后再次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在死前遇见了你，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女子盯着他的惊恐的表情中渐渐有了一丝欣慰，随后变成了无奈的笑意。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后悔当初放弃的决定？如果十三年前你能说出这句话就好了。”
许默那一刻居然觉得女子的表情有些亲切，但他并没有明白那句话里夹杂的意思。
“什么？”
“……”
飞机坠毁在高速中，他终究还是没有听清女子后续的所言。
剧痛、窒息、黑暗、安静……
他的周围像是冥府一般死寂……
人是一种脆弱的生物，面对死亡不会有任何的迟疑，甚至不愿意赌气地残留在人间一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