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灯光照在他们的脸庞上，等待已久的公交车终于到站了，也打破了那份沉寂已久的尴尬。两人转头的一瞬间正好对上了视线，随后一起起身。他们在车门前谦让了一会，许默没有执拗过苏然的固执，只能先上了公交车。
硬币顺着透明的窗口落入钱箱之中，发出热闹的铛铛声响，司机转头看了一眼上车的两人，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许默在后排寻了个座位坐下，苏然紧跟着坐在了他的身边，随后两人看向了各自所在方向的窗户，透过镜面的反射发现彼此的视线后两人又装作熟视无睹地看向其他方向。
窗外并没有其他的动静，这条郊外的公路，似乎只有这么一辆行驶的公交车。
其实这里仅有的一路公交车并不经过他们两人的家，可他们别无选择，他们只能选好离家最近的站台下车。
从学校到他们的目的站会有很长一段距离，一路上途经其他站台时还要停下，几乎要有近二十多分钟的时间才能赶到。
许默就这么一直看着窗外，身边传来苏然身上淡淡的香味让他害怕自己不经意间会有的冒犯的举动。
苏然终究不像许默那样，她有些耐不住这旅途的寂寞，脑袋越发的沉重，最终她还是没有抗住涌上心头的疲倦，她闭上了眼睛，倒在了许默的肩膀上。那没有落空的踏实感让她就这么浅入梦乡了。
而一旁的许默没再挪动半分，苏然靠上他肩头的时候，他从公交车的玻璃窗看到了，他的身体在那时完全僵住了。
从苏然粉嫩脸庞传来的温度和香味像是对于他的考验，反复牵扯着他的心绪。
一路上公交车走走停停，在那摇摇晃晃的颠簸路途之下，苏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她的脸庞和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
终于，在语音的播报下，公交车到了许默下车前一个站台，像是被榨干了雨水荒漠，在看到绿洲的那一刻重新燃起了精神。他正准备叫醒身旁苏然，可此时的她已经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唔……”奶糖般的香甜声音阻止了许默想要说出口的话。
在注意到自己所依靠的原来是许默的肩膀后，苏然一边揉着蒙眬的睡眼，一边向他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柔软真诚，不论是谁也舍不得去说些什么。
“没事，不用在意。”许默抬头看了一眼车门上方的公交车路线，“你要在哪下车？”
“XX公园。”
“下一站就是了，准备下车吧。”
公交车发出皮球泄气般的声音，车门缓缓打开，从上面走下来许默和苏然两人。
“你家在哪边？”许默随口问了句。
苏然指向了与许默回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那……”
许默原本是想说的是“就此别过，下周见的”。可一阵凉风吹过之后让他脑子清醒了些，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冷清的街道，他瞬间又改口了。
“那我先送你回去吧。”
他虽然记得苏然以前说过她是练过的，可他总觉得那不过是打打闹闹学着玩的东西，并没有太多实际作用。
“可是，我记得你下校车的位置并不在这边吧？”苏然轻松地问道。
“夜路不安全……。”
“不安全吗？”苏然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到许默完全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
她轻轻说了句“谢谢”。
两人在幽静的街道上漫步着，苏然的动作很慢，很轻，她的脚步像是在跳舞，吸引着许默的注意，那踩在青砖地板上滴答的声音是她的伴奏，让许默不自觉地进入了她的节奏。
过了许久……
苏然在一个古老小区的门口停下了脚步，“我到家了。”
许默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周围的房屋，他没想到苏然居然与他小学的老师住在同一个小区。
“嗯，那你先回去吧，再见。”许默面无表情地朝苏然摆了摆手。
“好，今晚谢了，下周见。”
看着苏然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才转身回家了。
他家里的人已经全部入睡了，许默心里也放下心来，他以为校车司机会和他父亲说些什么，然后，今晚又会有一场钩心斗角的战斗。
……
第二天早上，许默被叫去父亲的店里帮忙。他的童年记忆大部分休闲时间都是如此，父亲常和他说的那句话就是，“你老爹把你拉扯这么大也不容易，让你帮个忙没什么问题吧？”
每次说完那句话，他都无话可说。他知道有些事情是讲不了道理的。
再次回到店里的时候，很多顾客许默依旧感到熟悉，许默也会在忙前忙后的同时不忘了与他们地说笑。他是个奇怪的人，他明明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却与那些来他们店里吃早餐的爷爷之间关系处理得不错。
他们会经常拿许默以前的事情开玩笑，许默也能经常听见一些好听的恭维话，不过他也不会在意他们究竟怎么想的。
“听说你家孩子在江南一中上学，怎么周末还让他来店里帮忙？”
“算了吧，江南一中也就那样，他也就是运气好超常发挥了一次罢了，他要真有实力当时为什么不敢填青山中学，到时候保底也是一本，那我也不会让他做这些事情的。”
“话不能这么说啊，这江南一中毕竟是咱县的招牌，而且高中压力可比初中高多了，还是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得了，就他那样子我还不知道，周末放他一个人也是玩，不如来帮点忙，就当锻炼一下也没有坏处。”
这些耳熟能详的聊天基本上已经被许默背下来了，他对于父亲的那些挖苦也不会说什么。他对于这种从来就没看得起过他的想法已经完全麻木了。
度过了早上最为繁忙的时间段，许默忙着打扫大厅里的餐桌，他那个站在收银台的老爹突然说了句，“待会你娘会把小蝶接过来，你辅导一下他的数学。”
“哦……”
“你那什么语气，让你辅导是看得起你，你以前英语不也补习了好久。”
“好的。”许默提高了一些音调，想要阻止父亲让他回忆起那段反向补课的过往。
许默的休息日上午基本上都是如此度过的，不过到了他老爹休息阶段的下午时间，他又能自由地支配自己的时间，然后睡大觉或者看书。
如今看来，这些似乎还是如往日一般没有任何改变……
“老板，还有早点吗？”洪亮的声音从许默背后的大门口传来。
“当然有，煎包煎饺煎蛋饼，馄饨水饺和面条，应有尽有……”
许默跟着父亲的视线转头看向了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快要破音的喊声。
“大神，总算找到你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