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九零年的十二月二十一，将近圣诞的日子。格拉斯哥【苏格兰城市】的大街小巷里早已弥漫着节日的气息。清教徒们为了这个过了两千年生日的伟大婴孩而奔走忙碌，整座城市喜气洋洋。
月中天将双手插在灰色大衣的口袋里，独自一人穿过自由广场，向国王大街的最深处走去。口袋里的那封匿名信被他紧紧捏住。他竭力让自己的面色平和一些，然而巨大的恐惧与不安仍摄住他的心。不知不觉中，月中天脚步如飞。
虽然只有六点多中的光景，但是冬季的苏格兰，黑夜的降临总是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但月中天心神不定地走过很长一段距离的时候猛然发现西周的路灯不知何时已经全部熄灭了。两旁的高楼遮住了月亮。整个漆黑的世界里仿佛只余下他一人。
月中天心如擂鼓，硬着头皮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呦，来得可是有点晚。”一个男子从黑暗的深处踱了出来，冷不丁地让月中天浑身发麻。即使是如此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他也几乎能够看到对方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睛里散发的危险的光芒。那双给他带来了无数不眠之夜的眼睛。
“是你...你想干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似乎用手指在身边画了一个圆。月中天感受到了一股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充满了活力的力量。
然后一个声音闯入了这个世界，凭空冒出的一般。
啼哭声，婴儿的啼哭声！而且...两个婴儿。响亮的声音给这个黑暗带来一丝生机。
“这是！”月中天焦急的大吼一声。
男子笑了起来，声音沙哑难听。一股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月中天这才惊觉到对方竟然与他如此之近。
可恶，感受力已经下降的这么厉害了吗。
两个褓襁之中的孩子被递了过来。孩子的身上覆盖着一圈乳白色的光晕，安详又圣洁。月中天看见递上来的那双爆满青筋与血管的双手，棕色的媳妇袖子，已经里面肮脏的衬衣。
“孩子。是孩子。”对方喘笑着。“不用担心，我暂时还没有对你动手的打算。”顿了一下，他补充道。“至少是看在你哥哥的份上。”
心似乎被狠狠锤了一下，月中天忽然觉得嗓子有些痒。他伸手夺下两个还在哽咽的孩子，原本的恐惧被一层薄薄的愤怒所填满。他冷笑一声：“没有将这两个孩子杀掉，你确实发了慈悲，嗯？”
对方安静下来。呼吸有点局促。
“我已经老了，所以我还是会回来将他们带走... ...”
“你休想！！”
男子“嗤”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嘲笑。“兄妹俩，男孩叫月决，女孩叫月羽。是他们那个做母亲的女人起的。”
那股力量又出现了，这让月中天感觉很无力。自己太弱小了！
“我还是会回来的，”黑暗开始退却，如同被稀释的墨汁，“将他们带入我所在的世界。”
月中天冷冷地望着他所在的位置，知道黑暗完全小时，又回到那个闪烁着明亮路灯的喜庆的世界中来。
你等着，我会为哥哥而杀掉你。
月中天看着怀里的两个侄子，心里觉得有些暖和了。
【一年之后】
中国人来英国打拼不容易。月中天原本在中国的除灵师登记，英国蔷薇协会根本就不承认。为了拿到给无业除灵师的那笔丰厚的救济金，月中天只好重新开始考。
拨通电话，将秦川和琉莉喊道家里来帮他带孩子。他可不敢扔下两个小家伙自己跑出去。
秦川和琉莉是夫妇，三人是林顿贝德福德学园的同学，好得要穿一条裤子。结了婚之后，两人就作比翼鸟状满世界飞去了。知道最近才回到不列颠，便被月中天抓来充壮丁。
“好可爱！！”琉莉一推开门进来，就看见两个还在熟睡当中的宝宝，立刻满眼放光地扑了上去。“让我捏一捏~~”
月中天才一旁看得有些发怵，急忙道：“喂，别把他们吵醒了，不然又是一通大闹。”
“我知道我知道，”琉莉摆了摆手。“你还不赶快去考试？那里不允许迟到的。”她竟然一副别打扰我你可以滚了的神色。
秦川笑着把月中天拉到一边：“诶，别管她，母爱又泛滥了。咱说说你的考试。”
其实这个考试嘛，是有诀窍的。笔试和实战都很容易，重要的是能不能对上考官的胃口。
这事到是略有耳闻。月中天挑了挑眉毛，示意他继续说。
有个独家秘密。蔷薇协会那群老变态好酒，有人因为孝敬了一瓶路易十四，就拿到了“大师”证书哦。
... ...
“我说。”月中天狐疑地盯着这个死性不改的家伙。“那个孝敬了一瓶路易十四的二世祖，不会就是你吧...？！”
这厮咧开嘴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在下。”
... ...
月中天叹了口气，确信从这个不正经的家伙这里已经挖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他看了看表，走到客厅取下衣架上的大衣，转头问道：“你们新年怎么过？”
“亲爱的，我们新年就在这儿过了！”琉莉在另一边迅速作出反应，之后又一字一顿地另有所指道“某个无趣的家伙可别想把我们赶走。”然后门内传来了俩兄妹响亮的啼哭声。
月中天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走出门去。
秦川关上门。
摊上这么个死人脸的叔叔，两个小家伙的童年看来不怎么好过啊。
他走回我是，却看见自己老婆皱着眉头，有些紧张地坐在床边。看孩子的目光不大对劲。
秦川伸出手去亲亲理着她栗色的长发，下巴在她的肩膀上寻找肩窝。“亲爱的，怎么了？”
“这两个孩子...是除灵师的混血。”琉莉语气惊恐地回应他。
秦川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这怎么可能。”
琉莉严肃地望着他：“你我都知道不同家族的除灵师出现混血会是什么样的危险。秦川有事情没有告诉我们。”她站起来“看来这两年我们确实错过了一些事情。”
秦川无言，看向两个泪汪汪的孩子。果然，金色的头发下赫然是一双漆黑的眼睛。刚才睡觉的时候是发现不了的。
“你想怎么办？”他有些紧张地问道“要报告蔷薇协会吗？月中天可是我们的朋友。”
琉莉皱着眉头。
“我从来不相信那些稀奇古怪的谣言和预言之类的东西。大预言术在西斯廷时代就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教皇不过是个神棍而已。”她顿了一下。“而且，你老婆我可不是会出卖朋友的人。”
是吗。秦川松了口气。
“但是。”琉莉一字一顿道，“我也不会允许自己因为朋友的愚蠢而陷入危险。我想我们要在他回来的时候好好和他谈谈了。毕竟，那些老东西都这样认为：混血儿是月全食的代言者。”
秦川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安。
那么，月中天当然不会知道家里究竟出了些什么状况，现在的他一门心思地想要通过考试，给一家老小弄来买新年礼物的钱。
蔷薇协会的格拉斯哥分部在议政厅的西南一片平房里。当然，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组织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而是用一个世界通用的标识，来告诉自己人协会的存在。
月中天停在了一栋门口标有St.Ratiney Athreu的大楼前。这两个词普通人看来根本就是乱码。只有英国的除灵师们知道，这只是【贤者请进来】的暗语。而牌子另一边的灰色石墙上则嚣张地书着几个红色的大字：Procud esta,profani.【拉丁文：滚开，俗人们】。字体就好像是伦敦叛逆的中学生，背着警察和主人偷偷刷上去的。
月中天走上前，按了按门铃。一阵刺耳的铃声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这扇老旧的破门才缓缓被推开。
一个带着金边半月吊链眼睛的老头打开门，看着他的眼神里竟然有一丝好奇。“小伙子，需要帮忙吗？”
月中天学者那些典型的英国人欠了欠身：“您好先生。我是来考试的。”
老头笑了起来：“那你来我这里作什么？考试找学校去啊。”
月中天眯起眼睛，他听得出老头话语里的调侃。
“那么，阁下。您通过了家族的考试了嘛？石勒苏益格的吸血鬼？”
老头脸色立刻变了，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再说，就放他进来。吸血鬼就是这样一个敏感的种族啊，被人说到一点就会沉默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