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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正在锅里蒸着的土豆已经熟得软糯,让云蝶转移了注意力,彩璃估计还要花很长一段时间去组织语言回复云蝶的问题。
在对方的指导下,她开始进行最后的搅拌工作,一开始她还很小心,生怕用来搅拌的筷子一个脱手就掉到地上,但在掌握了正确的力道后,这一过程对比之前的步骤倒是显得非常轻松。
至于要浇在土豆泥上的酱汁,这个云蝶说她要自己来准备,因为她很担心彩璃是否能掌握好酱汁材料的制作比例。
“古薇娅,你先把这一碗端过去给特里纳先生尝尝吧。”云蝶把一大盆土豆泥倒入莫汭家中最大的木碗中说道。
“啊,好。”彩璃接过碗,点了点头。
终于是能短暂逃避一会儿了!不过,那个问题感觉还是得好好解释一下吧......?
在彩璃拿着碗走出门口的时候,她瞥见了躲在角落的斯罗克。
“斯罗克!”她皱着眉头很是不爽,“你躲在这干嘛?”
“呃......准备偷吃?”被发现了的斯罗倒是一点也不慌张,吐出了一句还算说得过去的解释。
“哼,就你刚才的瞎指导,你觉得我会给你盛一份?想都别想!”
看着彩璃没好气转过身去的背影,斯罗克思考再三决定还是帮她提醒一下比较好。
“嘛,我吃不到当然无所谓,只是你想好该怎么回答那个女孩的问题了没?”
“哈?!!!你听到那个问题了?”彩璃身子一颤,很是难为情地回过了头,“不对!太过分了!你刚才绝对是在偷听!”
“是啊,不瞒你说,其实昨晚我也在偷听。”斯罗克挑了挑眉继续补充,“看你这副反应,你还挺在意这个问题的嘛......嗯哼?”
“昨,昨晚?!!!!”
难怪莫汭经常要对这个史莱姆大打出手,这家伙,说话的时候是一点都不会思考别人的感受啊!
彩璃的脸红得就像个熟透的柿子,头顶甚至能看到因羞耻而噗噜噗噜冒出的白气。
“是啊,你俩可真是的,哪怕有一方转过身来抱着对方,我都算你们迈出一大步了,结果呢?一个比一个睡得死。”
“因为都是被打雷害的啊!本来我和前辈就只是同居关系好不好!别弄得好像我俩必须在一起似的!”彩璃大声说道,“要我和看过我裸体的变态在一起?你想都别想!”
本来呢,彩璃只想骂斯罗克几句然后就赶紧离开,谁知云蝶此时刚好从厨房里探出了半个头————她想问彩璃调羹被放在了哪里。
结果,她刚好就听到了这句被大声呼喊出来的话。
在场的三人都愣在了原地,气氛又又又变得尴尬了起来。
不......倒不如说,只要有斯罗克在的地方,都容易变成这个样子。
“那个......”云蝶伸出手有些懵地说道,“我,是不是问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
彩璃干巴巴地吧唧了嘴,刚想说些什么,结果斯罗克立马插嘴打断道:
“不......小姐,你做了一件很棒的事。”
他挥舞着发光器官,又一次跳到了石化的彩璃脑袋上。
“在我的认知里,只要是说出这句话的女孩,最后没有一个是不会沦陷的。”
“因为嘴硬,可是得病的症状之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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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特莉丝娜又一次回到了希卡本学院。
和预想中到达这里的时间差不多,并且是一切乱象最难发生的时候。
倒不是说她对这个莫汭曾经待过的地方有什么依恋情绪,只是如今的形式所迫,她不得不继续回到这个令她现在极其厌恶的鬼地方。
鬼地方......鬼地方......哈,如果有那家伙在的话,那【鬼】这个字的确用的恰到好处。
她今天要来见的人,说是熟人,其实就算是用亲人来形容都不为过。
希卡本学院这两扇有着镂空的黑色大门在正午的时候一般都处于敞开着的状态,因为有魔法结界和石像鬼的守护,这道大门的戒备程度反而是学院最松懈的地方。
只是今天,在门最边缘的旗杆上,站着一只拥有四只猩红瞳孔的漆黑乌鸦。
在之前帮助芙尔蒂娜解决因堕落之血造成的学院湖污染事件时,她曾经给过特莉丝娜一把可以随时随地进入学院大门的【万能钥匙】,那是一袋从冥域带过来的鸦须烟草,门口的老守门人最喜欢抽的东西。
一开始,特莉丝娜还以为是什么附着了咒文的神奇钥匙,结果到头来就是四个字 “人情世故”。
要知道,她在西部联邦待了这么多年,最缺少的玩意儿就是这个。
不过今天,她并没有立刻拿出那袋藏在口袋里的烟草,而是戴上了【地狱真视者】之布,死死地盯着大门的方向。
没一会儿,守门室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了,一位老态龙钟的秃顶老头弓着身子从阴暗的空间里走出,那只乌鸦也离开了原本的位置,它嘎~嘎~嘎~地叫着,立在了他微笑着伸出的手指之上,疯狂地在上面轻啄。
这不是西部大陆会有的鸟,但是它的求宠动作却和一些鸟类无异。
“你好啊,小妹妹,有什么事么?今天可是庆祝学院诞生三十周年的纪念典礼,闲人免入。”守门人脖子里似有干燥的砂纸正在摩擦,发出的声音简直令见惯了古怪的特莉丝娜都开始浑身起着鸡皮疙瘩。
特莉丝娜依旧没有拿出那袋烟草,因为她知道那根本就没有任何必要。
黑纱和自己的直觉告诉了她:之前的老门卫,死了。
“果然有沼地乌鸦在的地方就有你,难道在我面前也要在摆出一副很和蔼的面容吗?不好意思,那不是属于你的人设。”特莉丝娜冷冷地说道,“我昨晚已经在马尔福多的各处寻找过你了,墓地,处刑场,甚至是66区的屠宰场,结果你居然一个地方都没去,这可不符合你的身份啊,父亲大人。”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零号】。”占据了老门卫身体的未知者依旧在用一种很平和的语气和特莉丝娜沟通,“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我为什么就一定要去全是尸体的地方?放松放松不行么?别把我想得那么迂腐,好么?”
特莉丝娜叹了一口气,在这家伙的面前,她摘下了黑纱,露出稚嫩可爱的少女脸庞。这一举动让老守门人的视线迟迟放在她的脸上不肯离开,那眼神简直就像一位雕塑家正在用最宠溺的眼神看着自己笔下的杰作。
如果可以用这双枯朽的干瘪双手去抚摸特莉丝娜的脸颊,那这具身体一定会觉得死而无憾吧。
守门人开始缓缓地向特莉丝娜靠近。
我们的A级冒险家头一次露出了略微畏惧的神色,她微微地向后退了退,似乎对寄宿在老者身上的力量有着一股本源性的恐惧。
“.......”
见状,守门人便停下了脚步。
“你果然是我最完美的杰作,特莉丝娜。”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不像2号那样绝对的听从命令,也不想3号那样只会一味违背我的命令,你肯把我当做父亲看待,拥有正常人类应有的情感,并且还拥有了独属于你自己的感情故事......哈,美妙的灵魂,合适的肉体,每次看见你的时候,我都会犹豫,到底要不要重启【完美人偶计划】呢?”
“我不喜欢聊日常。”特莉丝娜皱着眉头很是不快地说,“我找你只是为了让你帮我一个忙。”
“哈哈哈哈哈哈哈————”
隐藏在这幅躯体里的力量总算是按耐不住内心疯狂的喜悦,它带动着老者的身体开始狂笑。同时,伴随着守门人双膝跪地,一团团的黑色未知物质从守他的嘴中冲出,在空中凝聚了一会后,它形成一个有着半位成年人身高的人型怪物。
它戴着一个奇怪的微笑向日葵装饰,穿着黑紫色的破烂斗篷,合扣处是一个金黄色的骷髅头装饰。眼睛是一对红蓝的异色双瞳,脸就像一个被划出了骇人沟痕的布偶,嘴角全是快要撕裂的缝合线。至于它的下半身,在任何人的眼中,黑色的裤腰就跟幽灵一样若隐若现,常人就无法判断它是否是实体状态。
“没想到啊,作品居然还会求助于它的创造者?拜托,我已经把我对死灵术一半的知识全都灌输给你了,你还有什么问题是无法解决的?”
“找人。”特莉丝娜淡淡地回应,她银顺的发丝被怪物冲出产生的风场吹扬了起来,在风中肆意飘荡,可她的眼里却依旧没有任何触动的神色。
“噢......那你可真是为难我格沃斯特了,我最不擅长的就是找人。”
名为格沃斯特的幽灵,特莉丝娜的父亲,它很是无奈的摊了摊手说:“如果我找人厉害的话,我就不会接受黑荆棘魔女教领导人的交易来这里看门了,王一定会让我去执行其他的任务。”
“这所学院的代理院长和你认识吗?”
“当然,我们还是老朋友关系。”格沃斯特发出空灵的声音,嘴巴上的裂痕越笑越大,”她帮我解决人偶的魔术回路问题,我帮她守护这所学院,等量交换,你说对吧!”
“.......”特莉丝娜很是怀疑地陷入了沉思,她知道眼前的家伙不可能只因为这个理由就来到这里。
她决定直入主题。
“父亲,您......”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用了尊称,特莉丝娜的言行突然就变得有些迟疑,“有对【穿越者】们做过编号排版吗?”
“没有哦,我可没有那么无聊。”格沃斯特很是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之前反正只要是有异化特征的,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杀掉,还做个编号什么的也太麻烦了。”
“这样啊......那,应该就是他们组成的联盟自行赐予的编号吧,那,你对于穿越者联盟一事有什么了解么?”
“不好意思,我早就不负责处理西部大陆方面的穿越者了。”格沃斯特单目微睁,双手叉腰,“你知道的,他们拥有的【系统】很棘手,能够分析我们的招数,还是其他人比我更适合这个工作。”
这一番话,其实又一次掐断了特莉丝娜的线索。
昨晚和斯罗克的讨论,让特莉丝娜把【穿越者】和【变色龙】联系了起来,因此她猜测808也许是其中一位穿越者的代号,现在既然连深知穿越者真相的格沃斯特都表示无奈,那看来她又只能开始重新调查了。
一个晚上的努力全成为了泡影,换谁都会觉得不爽。
特莉丝娜甚至连死者的记忆都已经抽出来调查过了,可是她得知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送秘密毛巾这件事,居然完全没有留存在这些死者的灵魂之中。
死灵术可以用以查看生者死前的所有记忆,因为记忆是组成灵魂的一个重要部分,但为何那群化为焦炭的人剩余的残魂居然没有对808所指代的人,甚至是这个数字留有任何印象?
这分明不符合信息传递的行为逻辑啊......甚至连【遗忘】的要求都达不到,【不了解,又谈何遗忘?】
格沃斯特从特莉丝娜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了异常,但他却什么也没有说,沉默着背过了身。
他微笑着说:
“好啦,既然是无功而返,那为何不去做些事情放松一下呢?”
这是关心吗?不,在特莉丝娜看来,他是听得不耐烦了。
“对了,说起来,你和那小子怎么样了?”
“我还没有完成独属于我的那份记忆恢复药水,不过就算完成了我也不对他恢复记忆抱有期待。”
格沃斯特能从特莉丝娜的眼中看出些许失落,不过她似乎已经看开了。
这个女孩,很讨厌接受别人的好意,于是格沃斯特只能悠悠地侧面敲击:
“拜托,被强行灌输了的记忆,先不谈被灌输者几分钟后就会遗忘,光是会被灵魂所排斥这点就很麻烦了吧?一旦肉体死亡,它们也会随之消散。”
然而,也就是这句话,让特莉丝娜一下子便双眼放光。
“......你刚才说什么?”
“啊......打击到你了?”格沃斯特双手环抱,它手套上的笑脸图案格外滑稽,“那看来今天的讨论,该结束了呢。”
“不,你提到了一个被我忽略的细节。”
特莉丝娜又重新充满了干劲,尽管一夜没睡,但那却丝毫不影响她继续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言罢,她转过了身,但是却又想到了什么,于是便停下脚步,缓缓扭头看向了格沃斯特。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的是久别的父女相见吧,上一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呢.....?
有些问题,果然还是只能问创造出自己的它吧。
对方此时正感到有些疑惑,它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不礼貌的突然告别,可这个女孩看向它的眼神里分明还有其他意思。
“父亲.......”特莉丝娜思索片刻,从嘴中吐出了这两个字。
不像之前程序化一样的代称,这次她称呼的十分亲切。
“嗯?”格沃斯特还是头一次见她在自己面前显得如此犹豫,“怎么了?你要走就赶紧哦,我还打算睡个午觉来着。”
“你觉得,现在双手沾满鲜血的我,有没有偏离你的创作目的?”
搞了半天,原来是对自己诞生后走歪了的思考啊。
“呵呵......”格沃斯特心中似乎早就对这种问题有了预想,他果断地回答:“当然,零号.....不,应该说我的女儿,就算现在立马毁灭你让你回炉重造,对我来说也是不用承担任何后果的。”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因为会有人代替我杀了你。”格沃斯特很是冷漠地说。“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吧,离那个日子没多久了,女儿,他快到了。”
“......是嘛。”本以为特莉丝娜之后会露出很是绝望的表情,但是她却微笑着正过了头,望着远处空无一人的街道,沉默着离开在了格沃斯特的视野之中。
格沃斯特露出了一个别有意味的笑,他双手抱头,做出平躺的姿势,向后飘了起来。
街景一直在后退,特莉丝娜的身影变得也越来越模糊。
此刻, 一个问题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对于那些失败了的作品,创造者也会尝试把它们挽留下来吗?
......
格沃斯特闭上了眼,如果是过去,他应该会觉得无所谓吧,毕竟失败了的作品有什么保留下来的意义么?
但是现在,其实他有点反悔。
失败的作品,肯定要保留下来吧。
不然,你就会忘了自己是个超级蠢的笨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