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外表粗矿的胖男人拖着一具只有上半身的小孩尸体,来到刚刚苏醒的阿莱面前时,他整个人都是呆滞,发蒙的。
看着那肉眼可见,鲜血疯狂外淌的巨大伤口,阿莱恩吞吞吐吐,口齿不清地从宕机的大脑中挤出了这么一段话:
“要不试试止痛药吧.....?那应该可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男人伸出被鲜血染红的手,捂着脸,颇为滑稽的怪笑起来。
“饿昏了的小屁孩的嘴里果然说不出啥正经话!”
眼中满是傲慢的胖男人转过身,不再注视阿莱的眼睛。
他走到昏暗房间的中心处,把尸体随手一丢,拍了拍手,放大嗓门用力喊道:“看见没!这就是反抗我的下场!”
阿莱脑子直感眩晕,作为一个书没读过多少的边境移民,他根本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在魔界医院那得知父母出事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往医院,然后在路上被人用钝器在后脑勺上狠狠来了一下。
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阴森的氛围,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弥散其中。房间的墙壁上布满了霉斑,使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唯一的光亮是从门缝中透进来的微弱灯光,但这已经足够让小孩们看清自己周围的环境。
“呜呜......”
“妈妈......我想见妈妈......”
除了阿莱以外,房间内还有其他表情绝望的小孩,他们坐在地上,望着前方,眼神空洞。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没有说话,没有交流,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种孤独和恐惧。
看来,他们遭遇了绑架。
从他们那瘦骨嶙峋的身形来看,人贩子饿了他们好几天。阿莱是他们当中的幸运儿,是新来的“货”,自然而然最先遭到了胖男人的威慑。
在这一次杀鸡儆猴后,整个房间内充满了沉闷的气息,那扇唯一的大门此时正紧紧的关闭着,外面连车辆驶过的声音都不曾有过。
小孩们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已经多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释放出去。他们只能无尽地等待,等待着那扇门的打开声,等待着自由的到来。但是,时间在这里变得异常漫长,每一秒钟都像是一年那么长。
满是虫蛀的泥墙让阿莱能够肯定,他们被人贩子带到了魔界都市的郊外。
也就是说,被路过之人无意之中发现的低概率事件绝对不可能发生。
“好了好了!别搁那哭哭啼啼的了!告诉你们吧!马上,你们就会看见一位新成员的加入啦!”
胖男人傻呵呵地笑着,似乎小孩的啼哭对他来说只是愉悦的催化剂。阿莱听到这话全身蜷缩得更紧了,他有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一切。
为了证实这不是梦,他朝自己的脸捏了一把。
疼......
手指上居然还染着来路不明的血。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
‘砰!’
房间的大门被暴力地踢开了,迎面走来的是一位藓绿皮的中年兽人,他脸上长着一道骇人的刀疤,嘴上叼着根冒牌矮人族制香烟,从体重上看,他与胖男人根本就不分伯仲。
一个与阿莱等身大小的麻袋被其扛在肩上,看来,这就是胖男人口中所提到的“新成员“了。
“货到手了?!”
“到手了!”
胖男人十分兴奋,他边吐舌边揉搓着手来到兽人的面前,接过那个麻袋,将其重重丢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在这个过程中,阿莱似乎听到了一声娇滴滴的呻吟,还有一道很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好乖乖!你可让我等候多时了啊!!”
在一阵痴汉般的笑声中,房间内的所有小孩,包括阿莱,都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麻袋被解开绳索,从一个紫色的身影上脱去。
从外表上看,那是一位年龄仅有8岁的短发女孩,她的右眼上盖着一块富有神秘气息的眼罩,左眼眼瞳是漂亮的金黄色,她身上所穿的洛丽塔服饰可爱至极,如果不是受到所处环境的影响,阿莱一定会觉得自己碰见了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与其他小孩不同的是,这位女孩重见光芒后,居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不停地左顾右盼,观察着房间内的环境。
在注视到阿莱脖子上的一个胎记后,她似是来了兴趣,稍稍顿了顿。
“喂,老大,这就是那位魔界警探的女儿?看起来真可爱啊!”胖男人直勾勾地看着女孩,然后又笨拙地把手放在裤裆里掏了掏,最后......他又挖了挖自己的鼻子。
“当然!情报不可能出错!”绿皮兽人发出一声怪异的哼哼,然后抓住女孩的头发,拎起来仔细打量,“这就是上级让我们抓的丫头!”
“你是在哪里搞到她的?现在首都圣卡维洛斯不是说要大规模安装摄像头了吗?我最近抓小孩的时候可麻烦死了!还好你给我的隐身卷轴足够厉害!要不然......”
“笨蛋!”
绿皮兽人狠狠拍了一下胖男人的额头,见到这一幕,被拎起来的眼罩女孩嘴角竟然微微上扬。
“去学校抓几个小孩还需要用隐身魔法?你到底是哪个坟里挖出来的?你不会装一下身份把它们骗到巷子里是吧?!”
在所谓“老大”的训斥下,胖男人捂着额头连连赔罪:“大哥说的是!大哥说的是!.......”
“废话少说,赶紧去给我拿摄像机!我要给那个妨碍我们办事的警察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是!”
胖男人跑出了房间,而绿皮兽人则将女孩粗暴地丢在了地上。
“看来**的量还是用少了啊,居然让你这么快就醒了过来。”绿皮兽人单手插兜,看着于地上躺着,眼罩少女,语气颇为愤恨,“喂,臭丫头,你知道你爹是当地最厉害的条子头头不?”
“......”
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怎得,女孩没有回应,只是仰面看着房间的天花板,双手平摊,全然没有去关注兽人所说的一句话。
“【天啊,这种情况下居然不搭理那个兽人.....她是疯了么?】”
从眼罩女孩的身上,阿莱能感受到一股孤僻怪异的气息,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仅仅一闻就能让他感受到女孩的与众不同。
坏了!他怎么也会有这种想法......啊啊啊啊,果然是在糟糕的场景下大脑发昏了,他居然像个变态一样去闻女孩的身体......
其他孩子都已经害怕得蜷缩在一块了,他居然还有心思胡思乱想,这算不算是危机情况下傻子才有的福分?
得知自己被无视,绿皮兽人气得牙痒痒,他从角落拿起一把大砍刀,怒气冲冲地从孩子们惊惧的眼神中走过。
“死丫头,听不见老子说话是不是?”
“......”
眼罩女孩看见这一幕,终于是躺不住了,她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眼里依旧是没有任何神采。
就像是习惯了一样。
“哎呦,还跟老子装起来了是吧?行啊!爷爷我今天居然绑了一个哑巴!而且还是一个喜欢装的哑巴!你看我今天砍不砍断你的腿!”
眼罩女孩歪了歪脑袋,淡淡替他的错判证实道:“我不是哑巴。”
这让绿皮兽人的嘴巴气得更歪了。
如果不是要向威胁之人展示录像,他肯定立马就上去把女孩大卸八块了。
而我们的阿莱则躲在墙角,神情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
也不知是不是脑子被臭味熏昏了,下一秒,一股来自身体内的莫名力量居然驱使着阿莱英勇地站了起来,即便双腿还在颤抖,他还是咆哮着说出了那一句话:
“住手!你们这些人贩子,难道只会欺负弱小吗?”
听到这话,女孩略表诧异地回过头,看向他的眼神更加好奇。
真是遭了罪啊。
如果这一幕发生在电影,或者小说里,肯定会有无数的人对这狗血的场景进行吐槽:“什么情况?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就能让这个男孩克服恐惧?人贩子哪是一个小孩可以阻止的?连自保都做不到,谈何英雄救美啊?”
但现实永远不会和你谈什么逻辑。
就像阿莱莫名其妙地被绑到了这里一样,刚才的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陌生的女孩出手相助。
可能是为了心中那可怜的正义感。
也可能是为了抱着女孩多闻闻她身上的味道......
“嗨呦.....臭小子,生面孔啊?那家伙什么时候把你绑到我这边的?”
也许是那可笑的自尊心需要一个借口进行宣泄,绿皮兽人推开略感好奇的眼罩女孩,径直走到了阿莱的面前。
“行啊,喜欢英雄救美是吧?哈哈哈哈,好!有勇气,老子第一个砍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愚蠢的阿莱双腿不停发抖,一股黄色的暖流顺势透过裤子向外流出,可那丝毫不影响绿皮兽人继续挥刀——————
这是每天都会发生在房间里的一幕,在这些人贩子看来,让孩子见见血是必须的,长时间的血腥和恐惧可以给小孩们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他们能渐渐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听话,不会轻易反抗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给绑来的小孩加上绳索,因为他相信这群幼稚且像牲口一样的人绝不会轻易反抗自己。
只不过,今天,飙血的对象似乎发生了改变。
‘砰!'
一声沉重的枪响带着白光响彻房间。
“呃......?啊.......”
绿皮兽人的左胸口出现了一道显眼的孔洞,很快,那里便被鲜血大面积的染红。
带着惊疑的神情,他向前重重倒了下去,手上的刀也从哐当一声脱落下来。
只见他的背后,眼罩女孩单手握着一把金属制的转轮手枪,静静伫立在那,双眼里见不着一丝怜悯。
这突然发生的一切让所有小孩都呆了神,阿莱望着眼罩女孩那于黑暗中微微发亮的金黄色瞳孔,跪坐在地,浑身都是一种瘫软的状态。
随着女孩握着枪的那只手垂下,她缓缓走到阿莱的面前,轻声开口问道:
“刚才只是你的一时冲动之举,对吧?”
阿莱点头回应,那幅度太小,以至于眼罩女孩必须细看。
就着房间门透进来的月光,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他感觉眼前女孩的身形忽隐忽现,漂亮的紫色头发上也有着一股迷人的紫罗兰香气。
“呵呵......”眼罩女孩收起左轮,蹲下身,熟练地抚摸起阿莱的额头,温柔地说道,“我的判断果然没错,你和那些受苦了的孩子完全不一样,即便内心疯狂地想要保住性命,但身体还是会做出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举动。”
“真是完美的教导对象。”
明明是会用枪支,刚杀过人的可怕女孩,说的话也令人脊背发凉。
可在大脑错乱的阿莱眼中,那抚摸的力量是如此的令人安心。
即便是自己那于不久前去世的母亲,也从来没有用这么温柔的力道安慰过自己。那喝多了酒的父亲殴打自己时,母亲永远只会在一旁冷眼相看!温馨,到底什么是温馨?这是不是就是温馨?
“嘿,小子。”
眼罩女孩的一句话令阿莱的意识立马回归现实,就在刚才,他还在幻想女孩赤裸抱着自己的模样。
“拿着。”
女孩将那把左轮轻轻放在男孩的手心,然后还贴心地替他把手指放在扳机之上。
“等下那个胖胖的男人如果进来,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细腻的声音传入阿莱的耳中,两人距离之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女孩呼吸的温度。
“我......我......”
“放心,只要做过一次,以后都会变得简单的。”
罩女孩笑了起来,她笑得是那么好看,那么诱人,以至于让很少与女孩子打过交道的阿莱心跳不断加速。
“这些孩子都等着你去拯救喔,不那么做的话,他们都会死的。"
“我已经听到他过来的脚步了,等下我会为你倒计时的,数到1,我们就开枪,好吗?”
阿莱握着左轮手枪的双手抖得更加剧烈了。
门外,一阵令孩子们无比恐惧的脚步声哒哒哒地响起,紧接而至着的是无比沉闷的抱怨声,看来是声音的主人踩到了碍事的泥泞。
“3.......”
啪嗒啪嗒,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2......”
月光下,那个胖男人的影子于门外清晰可见。
“1。”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