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兰齐今天得去钓鱼。
钓一只很暴躁,喜欢到处咬人的鱼。
这里是位于西部联邦巴亚帝国沿海地区的小镇马尔兰,过去,“光之鲸”的传说几乎被每一位早出晚归的渔民熟记于心。
据记载,有这么一只巨大的鲸鱼,它全身流淌着柔和而又神圣的金色虹流,足足有两艘“王后”级军舰那么巨大。它只会在每年洋流最为汹涌的时候出现于马尔兰的近海,小镇的居民一直将它奉为神明,因为它带来的光是黑暗暴风雨下渔民们唯一的归宿。
而随着近百年来科技与魔法的发展,出海渔民数量日益增多,人们已经很久没见到过它了,有关光之鲸的传说很快便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即便人类运用成熟的摄影成像技术去寻找它,前一个百年下来,他们依旧是毫无收获,若不是几年前有一位小镇渔民称他再次见到了“光之鲸”,恐怕,这个传说将和蓝星的“尼斯湖水怪”一样成为媒体捏造的空谈。
不过嘛,这个唯一的“光之鲸”见证者,有点疯癫。
他曾来到新闻社和所有人说:“【光之鲸】根本就不是什么鲸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最喜欢吃的东西是又甜又苦的巧克力蛋糕!如果有人做了让她不高兴的事,她就会生气地弄死那个家伙!”
质疑守护之神的纯洁性,下场如何自然不必多说。
听闻这番话,原本打算靠这个消息大赚一笔的马尔兰新闻社立马改变策略,他们联系上了巴亚帝国最好的精神治疗机构,将见证者佩兰奇送进去住了整整一个多月。
于是,出来后,这个男人可算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啊,就该去码头多整点薯条。
在这逐渐信奉唯物主义的世界里,见到人们所错过的东西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与其到处伸张挨人白眼,倒不如自己憋在心里偷着乐来得实在。
来到这已经有了10年之久,早已对马尔兰小镇产生感情的他,很快便迷上了与海有关的一切。
当然,在这“一切”中,有一个群体是必须被排除在外的。
海岸线上,一艘挂着黑色骇人骷髅头旗帜的木制三桅战船静静停泊着。
“救,救命啊————!海盗!是海盗!他们从斯格拉卡湾攻过来了!”
“啊哈哈哈哈!小妞儿~~~花姑娘!你往哪里跑呢!今天我必须把你带到船上好好玩玩儿!”
“求求你了!放过我们吧!不是说交了保护金就不会再来了吗?这些鱼是我们出海还不容易才捕上来的!留一点给我们吧.....”
“看你妈呢!滚!臭打鱼的什么时候还讨起可怜来了?你爷爷我出海的时候饿了一个星期都熬过来了,你熬不住?”
一群祸害巴亚领海已有二十年之久的海盗袭击了马尔兰小镇。
在这个烈阳当空的日子里,原本人来人往的海岸边,剩下的只有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一群绑着红色头带,身材魁梧的独眼海盗拿着锐利的军刀,疯狂地掠夺着小镇渔民们的一切,几位**上脑的家伙甚至还要按倒那些哭的稀里哗啦的妇女动手动脚。他们收到命令,拿着火把焚烧着能看见的一切东西,只为多找出来几枚可以崩掉门牙的金币,对马尔兰的居民来说,他们便是行走着的灾难。
但,善于吸脂食膏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收获的金子居然连前天的一半都没有达到!
对今天掠夺行动的头目—萨穆罗来说,这无疑是个耻辱。
“废物!”
“啊啊啊啊!”
头顶破烂三角帽的萨穆罗此时正坐在岸边观察着港口内的情况,他咆哮着,拿刀割开了前来汇报手下的喉咙,对旁观者来说,这和无能狂怒根本别无二致。
“老.....老大!消消气啊!小的们实在是找不出来金子和银子了!这群没用的渔民家里连盐巴都找不到几碗......我们,我们要不还是改天再来吧?”
“你说什么?不可能!”听完另一位手下的发言,萨穆罗怒气勃然,“这群渔民肯定把钱全藏起来了!他们连出海的船都租的起,难道会没有钱存在家里?狗屁!全都是狗屁!继续给我去找!”
他会如此着急的原因倒也很简单,马上就是第19次大海盗会议了,而萨穆罗海盗集团的金库却远远比不上其他团伙,这群吃喝拉撒都在海上完成的恶棍们向来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自然就得前来搜刮民脂。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今天大概率是要空手而归了。
西部联邦内的各个帝国最近都在互相进行征战,巴亚帝国也是其中之一,本就军力不足的海岸线被海盗们乘虚而入,受苦的只能是听天由命的百姓。
嚣张的萨穆罗来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就是没人能够治他,正所谓得寸进尺,如今的他甚至对小镇女性的身体价值起了心思,不过没有经商头脑的他完全搞不来奴隶贩卖,因此这种伐木烧林的念头只能就地作罢。
萨穆罗烦闷地用手指敲打起脚边的木箱,视线游离的他不经意间撇到了远边的船舶停靠处,在那里,似乎有一个穿着花纹衬衫的男人正悠闲地坐着。
“什么?!本大爷光临了这里,居然还有人没有逃跑?”
萨穆罗皱眉,拿起大刀,带着小弟便朝那个地方走去。
等他靠近,坐在那儿的人依旧无动于衷,这位十分威风的海盗在他面前根本就是个摆设。
“喂!臭小子!你他娘的干嘛呢?没看见你爷爷来抢东西了吗?”
“......啊?”
手握粗条鱼竿的红发男子慢悠悠地回头,他的手边放着一块精致的黑巧克力蛋糕,从左上角的缺口来看,这似乎是它......钓鱼的鱼饵。
“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混账!别给老子装愣!”
被忽视的萨穆罗无比愤怒,一脚直接就踢了上去,而男子却轻轻一个闪身就将攻击躲了开。
“喂喂喂!你干嘛呢?一上来就动手是啥意思?你没看见我在钓鱼吗?因为分心而没听见你说话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海盗都打到你家门口来了,还在这钓鱼?”萨穆罗被气笑了,他开始仔细打量这个男人的全身上下。
似乎并没有什么能藏金子的地方,除了那略鼓的裤裆。
“额......老实说,海盗来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一个普通人也做不了什么啊,与其无谓的逃跑,倒不如找点事做做呢。”
“所以你就在这钓鱼打法时间?嗯?”
“对啊,我和一个海里的朋友约好了,今天下午就在这个地带着巧克力蛋糕等她。”男人耸耸肩说,“我佩兰奇一直都是个很守约的男人,今天当然也不能例外。”
“噗......噗哈哈哈哈!”
十几年来,萨穆罗从没听说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站在他面前的难道是一个刚出院的精神病人?
钓鱼?巧克力蛋糕?哈哈哈,这个男人以为海里的鱼都是小小孩么?用混点白糖做出来的东西就能让它们乖乖上钩?
真是个小脑发育不全的家伙。
他都这样了,既然如此,为何不顺从他呢?
在笑完并伸手示意一旁的手下不要乱动后,萨穆罗悠悠坐了下来。
“也就是说......你在这钓了好几个小时咯?”
“差不多吧。”
“噗......那你有钓到什么么?”萨穆罗差点又笑场了,好在他今天杀爽了,不然忍耐能力又会下降几个档次。
“当然有!”佩兰奇十分高兴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一卷奇怪的羊皮纸,他将其熟练地抽出,递到了萨穆罗的跟前。
接过羊皮纸,萨穆罗甚至都没给他一个正眼。他刚才一直在想等下该剁掉这个不尊重自己之人的哪一个胳膊才能泄愤。
那羊皮纸上的文字用的是精灵一族的语言,密密麻麻十分抽象,肉眼一开始都难以分辨,不过简单翻译一下应该就是:
“亲爱的佩兰奇,我将在今天下午到达马尔兰港,到时候请准备好我最爱的巧克力蛋糕—————光 ”
光?这是什么狗屁名字?萨穆罗嘴角轻蔑一笑,他斜视着男人将羊皮纸撕得粉碎。
“全他妈在放屁.....你这家伙,估计是在用钓鱼伪装自己内心的恐惧吧?甚至提前准备了一个纸条来骗老子,你干的不错嘛,嗯?”
“......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咯。”
言罢,佩兰奇依旧面无表情,他双手叉腰,歪了歪头,目光来到了那块巧克力蛋糕上。
“没记错的话,你叫萨穆罗,对吧?”
“知道老子的名字,你还不赶快下跪?我告诉你!要不是下周有会议要去,今天不想让我的这把刀沾血,你的腿早就该被我丢到海里喂鲨鱼去了!”
“还真是跟传闻里一样暴力......”
佩兰奇心不在焉地说着,同时背过身朝海的边际看去,一小束本不该存在的微光正在那儿忽闪忽灭。
“你难道就不想尝尝巧克力蛋糕的味道吗?”
“谁稀罕那玩意儿?呸!臭小子,老子告诉你,你爷爷我最爱吃的可是————”
啪!
话音未落,奶油撞击面部的声音猛地传来。
佩兰奇居然将蛋糕狠狠砸到了萨穆罗的脸上。
“你最喜欢吃的肯定是下水道里的东西,我知道。”佩兰奇冷冷一笑,“但是今天,我想请你尝尝鲜,海盗先生。”
“你!!!”
未等萨穆罗反应过来,他的手下便已先一步出击,他们怒目圆睁着抓住了佩兰奇,把他直接推倒在了自己老大的面前。
“哈哈哈.....怎么了?急了?一点玩笑都开不起?”佩兰奇咯咯大笑,现在的萨穆罗脸上全是滑腻腻的奶油与黑色的巧克力粉,那暴躁的大眼珠子此时连一个点儿都看不见。
“该死的混账!”
抹去那些碍事的奶油,萨穆罗用带着鞋钉的鞋子重重踩在佩兰奇的面目上,可对方却一声不吭,好似根本不疼。
“玩笑?没长毛的死老鼠,我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玩笑!你的脸就最适合去做一个玩笑!”
萨穆罗气得咬牙切齿,他继续重重地踩击着,那声音连绵不断,佩兰奇的脸已经血肉模糊地不成样子,可萨穆罗依旧没有想停手的意思。
足足蹂躏了眼前这个男人一分多钟,萨穆罗才终于消了点气。
而佩兰奇,他似乎还尚存一丝气息。
“哦?还没死透呀~?我还以为这个鞋钉能把你的鼻梁踢断呢!”
萨穆罗又用脚狠狠陷进佩兰奇的脸肉,在里面不停地扭动,而对方在这个过程里只是用沙哑的声音回道:
“像你这样的畜牲......应该从来没有对大海有过感激吧?”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屁话呢?大海不就是人类随便征服的东西吗?难道,你现在还能命令他淹了老子不成?咋的,你海神啊?!”
“我当然不是什么海神......咳。”
佩兰奇吐出一大滩腥气浓厚的血,他挤弄着歪曲的脸颊,用十分低沉的声音说出了一句令萨穆罗难以绷住的话:
“我只是个偶尔会去钓鱼的马尔兰居民而已.......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我要钓的就是你这个家伙,我今天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布满血丝的眼球里燃烧着仇恨一般的火焰,佩兰奇恨,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情。
那位养育自己,一直都用心去照顾他的玛丽太太,前天,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噗哈哈哈哈!你是想把老子笑死吗?你连站起身都做不到,怎么实现你的大话啊?”
“你不是一个守约的男人嘛?来啊!来拿啊!我的脑袋就在这里,你来拿啊?”
周遭爆发出一声接一声的猴子嘲笑,佩兰奇黑着脸被萨穆罗踩在脚下,一声不吭,再对方眼里,这家伙是正于内心中挣扎着要不要接受这个无力改变的现实......
可,实际上。
佩兰奇本想提醒这几个海盗什么的。
可惜由于喉咙里聚的血实在太多,他只能用力咳嗽了一下。
“好了!无聊的家伙,你大爷我玩腻了,告诉你,这片海我萨穆罗就是最强的王!你们马尔兰一辈子都只能被我踩在脚下,现在,陪你的那些胆小同胞们一起—————”
嗤!
忽地,一道迅疾的光从萨穆罗的脖颈处闪过。很快,它又到达了其余几个海盗的脑袋边。
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萨穆罗边叫嚣边挥动着的手停滞在了空中,他手中握着一把带毒的匕首,那原本是打算扎进佩兰奇身体里的。
也不知怎的,踩在佩兰奇脸上的那只脚突然就失去了力量,他终于是能勉强站起来了。
怎么没人继续压着他了呢?海盗们的声音怎么就戛然而止了呢?
佩兰奇板着脸,看着眼前本应继续嚣张下去的家伙,嘴角轻轻上扬。
“呵......我又没说一定要我自己出手。”
这位祸害马尔兰已有许多年之久的海盗头子,如今,居然早已人首分离,他的手下们得到的自然也是相同的结局。
很快———
啪嗒!啪嗒!啪嗒!
尸体一具又一具的倒了下去。
今日独属于马尔兰的特别欢快鸣奏。
有什么东西遮蔽住了太阳的光照,佩兰奇微笑着抬起头,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光之鲸”,她真的来了。
只见烈日当头的天空,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她正舞动着巨大的魔法双翼,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一位外貌仅有10岁小孩大小的精灵女孩。
她也和佩兰奇一样有着火红色的长发,一双碧绿色的瞳孔里透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眼色,似是疑惑,似是正视,从这女孩穿着的迷你型海盗服来看,她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
“没事吧?佩兰奇。”
甜腻又略显稚嫩的声音从男人的头顶传来。
“没事,被一群畜牲咬了几下而已,没有大碍。”
听见这话,女孩收下光魔法聚集而成的翅膀,缓缓落地。
一柄带着血的光剑化为能量回到了她的掌心。
既然女孩会知道男人的名字,就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浅,她估计是觉得男人受到了欺负便出手相助。
不过,这位精灵目前所看重的似乎是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她抬起头,朝男人轻声问道:
“佩兰奇,我的巧克力蛋糕呢?”
“额.....这个嘛......”
面对着“救命恩人”的质问,佩兰奇很是无奈地摊了摊手,他略显嫌弃地从地上提起萨穆罗的脑袋,翻白又充血的眼球和已经弄脏的奶油混合在了一起,眼下,这可真是一种奇葩的搭配。
“在这里呢,我亲爱的光之鲸大人,他,似乎比你还喜欢巧克力蛋糕啊!唉嘿嘿。”
“.......”
无言,女孩歪歪头,瞥了一眼萨穆罗的脑袋,又看了看佩兰奇那苦笑着的卖萌表情,璀璨碧绿的瞳孔呆萌地眨了又眨。
“就是这个人吃掉了我的巧克力蛋糕吗?”
“呃......对!没错!我为了捍卫蛋糕可是和他们打了好几架呢!瞧!那里还有他的同伙!”
佩兰奇指了指小镇燃烧的方向,女孩顺着看去,眼神却依旧冰冷。
“这样啊。”
闭上眼,并微微叹了一口气后,女孩睁开水灵的双眸,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那,就把他们全部杀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