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追寻

作者:浊酒杯 更新时间:2016/12/18 19:01:05 字数:8191

(三)

今天是第三十天,还是二十九天来着?

独自一人的生活时间稍长,对时间概念的认知就变得有些暧昧不清。

我拨弄着房间窗台上的盆栽树叶,目光透过窗户,看着楼下在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

一成不变的朝阳,不知疲倦升起,洒下光辉,一如既往地唤醒这个城市。

“今天,我又该做什么呢?”

说完,我才反应过来,我又在无意识中对着这盆树木说话。

它是几天前突然出现在我窗台的。

我却不觉得奇怪。

因为我可以确定,我活在一个非现实的场所中。

转过身子,我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把之前所写好的一摞笔记本一一摊开。

这是现在我每天早上的必修课。

刚开始到这里,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接受这个现实。

恐惧,不安,各式各样的负面情绪也曾吞噬我整个身体。

我也曾绝望过,却不曾想要放弃。

跃动着的心脏,流淌着的血液。

体温,气息,视觉,声音。

这些强烈显现的生命波动,无一不证明我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那就不应该放弃。

在这里活着的三十多天,我便倾尽所能地探索。

云日辉映的大晴。

遮天蔽日的阴雨。

高楼里,路面上,隧道中。

我把脚印印在了我所能到达的任何地方。

功夫不负有心人。

我获得了足够犒劳自己的报酬——信息。

这里不是现实。

虽然我能确凿地感受到我活在这里。

但这里不是我应该存在的地方。

这里,仅仅只是“这里”。

在我徒步远行几天后,我走到了“这里”的边际。

隐藏于高楼大厦之后的一片纯白。

伸手触摸,却是隔绝一切的玻璃墙触感。

在克服了乘坐无人公车的恐惧后,我沿着这边际绕着探索了一圈。

最终,这条路线在我所绘制的简易地图上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圆环。

而这中心,是一家盆栽花卉店。

那里我很熟悉,似乎在这儿买过什么东西,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和我到底有什么关联。

这世间真正巧合的事情,是很少的。

而那些看似巧合的事,大都定有内在的联系。

想不透彻的事情还有很多,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巨大的圆环上,有一个小缺口。

那是在“这里”的北面。

有一条弯曲的道路,在纯白中蜿蜒着伸向远处。

如同一张白纸上扭曲着的黑线。

那里没有障碍,但当我踏上去时。

胸腔中的心脏就猛烈地跳动,颈后就像密密麻麻地渗出着血汗,巨大的压力迫使我收回脚步。

所以至今,我还未真正沿着那条道路走过。

但毫无疑问,那里将有着什么东西,可以为我解答疑惑。

我把这本笔记本合上,放到一边,转头看向其他。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再一次整理。

比如,这里,没有“人”。

照常行驶的汽车,正常供应的电力,甚至还有商家刚刚出炉的食物。

就算是没有人,这里也如同现实一般,正常运转着。

这让我感到万分恐惧。

现在的我,是脱离了“人”,这一类群体,却也可以依靠着正常运转着的“城市”,独自生活着。

这是件非常残忍,灰暗,冷酷……非常悲哀的事情。

活着的“人”不再被需要,需要的,仅仅只是正常运转的“城市”。

所幸,这不是现实。

我庆幸着,合上这本。

在不是现实的“这里”,有着太多超乎常识的存在。

我掏出手机,翻看着里面的日记。

来自另一个人,超乎常识的日记。

为什么我的手机里会出现别人的日记?这让我无法理解。

但在这里,无法理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我要去一一追寻其中的缘由,我着实办不到。

所以,只能将这些当做某种存在,认知记忆就好。

可关于这个女孩的日记,或者说,是关于这个女孩,我却万分想要去了解。

甚至比去明白如何逃离这个地方,更加让我心潮澎湃。

她的喜好,她的生活,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每时每刻。

这些都透过文字,统统印在我脑海里。

就如同我和她在一起,度过那些时光一样。

她是谁?

她身处何地?

我渴求着去了解,就像身体中所缺失的某一块重要的东西,终于要被我找到一样。

但我却不明白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我就像是浸在泥沼中,浑身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无比沉重。

我甩了甩头,握紧手机,重新走回窗台边。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爬到天空正中央,射下的阳光是那么刺眼。

我伸出另一只手,揉捏着那突然出现在窗台上,正在阳光下肆意散发绿意的小树树叶。

“我该去找她吗?”

有意无意,我对着那颗小树,吐出这样的词句。

有道刺眼的阳光出现,迫使我闭上眼睛。

突然,全身的汗毛竖起。

“yi……”

瞬间,我耳蜗深处捕捉到了这一闪而逝的声音。

没错。

这是,我在寻找着,渴求着的某种东西。

睁开眼。

我猛地回到桌前,把刚才所听到那个音节写在纸上。

“是那个声音……”

我死盯着它。

过于剧烈跳动的心脏,和冲上脑门的喜悦使我不由得漏出声音。

“这个声音……”

没错。

是这个声音,让我感到无比熟悉,无比怀念……

如此简单的一个音节,却让我内心泛起滔天大浪。

这是什么?

“yi……”

我轻轻吐出这个音节。

轻柔而温暖的感觉便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

明明只听到过几次,却感觉它是组成耳蜗的某种成分,在鼓膜上留下难以忘怀的震动。

“yi……yi……”

我嘴巴开合,不停重复着这个音节。

渴求在某个时候和某种我不知道东西重合,让我想起,或者是让我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而且,有种莫名的直觉,让我认为,这声音的主人和那写日记的女孩是同一个人。

可随着时间流逝,那股出现在我身体内部的温暖却在逐渐消失。

就算我再怎么大声的重复,也无法阻挡它的逝去。

最终,时钟响过一声后,我再也感受不到。

好难受。

原本属于我的某种重要东西,又在我眼前消失。

空气突然变得好稀薄,我大口呼吸着。

额头似乎有粘稠的鲜血渗出,一摸全是透明的汗液。

汗水大滴地打在书桌上。

不仅是汗滴,还有泪水,

我视野变得模糊。

豆粒大小的泪滴夺眶而出。

为什么?

我,明明,没有什么可以感到悲伤的事情……

双手捂住脸庞,泪水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流到指缝间。

我,忘记了什么……

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绝对不能忘记的事物。

肋骨中疯狂跳动的心脏,在像我传达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

我却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啊啊啊啊啊!”

我大喊着,想要宣泄出这快要爬满整个身体的绝望。

必须要做什么,必须要做什么……

恍惚之间,我看到那本记录着我路途的本子,正被风翻开。

停在那张地图上。

上面,那条我标注着可以从“这里”走出去的,出现在纯白中的,蜿蜒伸出的道路,正以一种无比强烈的感觉,向我彰显着它的存在。

那是……

我拿起笔,抓过本子,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描线,一笔接着一笔,在这地图上渐渐出现一条漆黑。

去那里!

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我经绷着的身体感到一阵脱力。

我要走出去。

这股强烈的愿景让我撑起身子。

一个转身,我瘫倒在床上,把手机抓在手里,划开通讯录,找到那已经铭刻在心底的11位号码。

“你是谁?你在哪里?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你!”

就算明知道无法联系上,我还是将心中所想,化作信息,发送过去。

疲倦感袭来,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好像累得快要死掉了。但我心底涌出一股安心感,就像早就应该这样做了一样。

“yi……”

我翻过身子,对着空气吐出这个音节,声音在空中来回飘荡,传入我的耳蜗之中。

“yi……”

啊,我听到了。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

(四)

在这城市的北方,位于偏远乡下的一座高山脚下,有一个被当地人称为神庙的石窟。

网传那里供奉着的土地神可以为迷失的人找到归家的道路,而在那求得保佑的树苗,也能带给人好运。

我遵循着铭刻于内心深处,和他在一起时的记忆,用碳素笔在地图上一笔接着一笔的描线着。

一点一滴地尝试着在画出那石窟的位置。

手边的电脑上也打开着不知多少个关于那个石窟的网页。

黑色的线条在地图上逐渐汇于一点。

但由于高山险阻,路途颇不平坦。甚至有些当地人都说不清这个石窟的确切位置。

而那些慕名去的旅游者,看到那环绕的藏青色群山,阳光沁润的绿叶,以及布满青苔的岩地与崎岖坎坷的山路时,大都会止住脚步,随手自拍几张,再带上几分略有泥土味的词句,便证明已经来过,不再深入。

就只能是网传。

但我确信它是真实存在着的。

因为我有种感觉,我看到过那个石窟。

所以,我一定要去那里,就定在这个周末。

时间转瞬即逝。

比往常醒来的时间更早,我把事先准备好的衣物和遇险应急小包塞进背包。考虑到山里可能有蚊虫,我之前还特意去医院拿了一些防虫膏药。

将一切准备就绪后,我拿起一直以来坚持记录着的日记本,走出家门。

在人来人往的天桥上行走,我心里想着他,竟有一种这个城市空无一人的感觉。

总之,先和祁汇合吧。

如是想着的时候,我刚好走到和祁约定见面的车站。

“啊,熙。”

眼前车站的雨棚下,是已经全副武装好的祁。她正朝着我挥手。

“谢谢啊,祁,总是这么麻烦你。”

没等我说完,祁就一把搂住我的腰,对我挠痒。

“别说了,完事儿后,咱们慢慢算你欠我的。”

“哎哎哎,你这是要闹什么……”

我急忙推开祁,恰好这时候汽车进战,我红着脸赶紧上车。

“我说啊,这次我们是要去哪儿?这算是在往北走吧。”

祁放好她的背包后,低声向我询问。

此时时候尚早,但车厢里已经坐了好多人。

“啊,我们还是去上次那个乡下。”

“哈?”

祁瞪大着眼睛看我。

“这次是去另一边啦,你跟着我来就好了,别问那么多。”

为了避免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就暧昧不清地糊弄到。

“算啦,随便你。我就当是陪你出来远足。出来走走,散散心也挺不错的。”

我差点把刚喝下去的水喷出来。

人家那么着急的事情,你却当做远足?

“你这家伙啊,最近给人感觉怪怪的。”

祁这样说着,向我递过一包Pocky。

“哪里怪了嘛……”

面对鼓起脸颊的我,祁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哪里都怪。话说,这短发不适合你,一点儿都不好看。也不知道你怎么想到,居然把那么好看的长发给剪掉。”

“这个啊……虽然我也挺喜欢长发的。”

我转头看向窗外,景色在飞速后退。

“但是长发挺不方便的,找他的话……”

“好好好,暂停暂停暂停!”

祁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话。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啊?不过,你这样子看起来倒也不坏,只要是脑袋没疯掉的话。”

“你怎么说话呢?”

祁露出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我不折不挠的回应着。

“嗯,在脑袋没坏掉的基础上。像你这样有一个笔直的目标,拼命往前,去实现它的样子,说实话,是挺不错的。”

祁笑嘻嘻地如是说着。

啊,笔直的目标。

指的是寻找逸吗?

我握紧拳头。

他的消失,是如此突兀。

我再怎么去思考原因也是徒然。

但即使不知道缘由,我也有足够的理由去寻找他。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

也仅仅才过去一个月。

他的气息,声音。

我还是那么熟悉,就仿佛昨日才相遇过一样。

这些支撑着我,催促着我上路。

况且——

我脑海中回忆起那个石窟,那个倒在地上的盆栽。

呼吸频率就控制不住得开始急促起来。

毫无疑问,那里肯定有着什么东西,等着我。

所以,我现在才下定决心的一定要到那去。

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那个石窟,虽然是这样打算的——

“你这笨蛋,具体的地方你都不清楚就拉上我跑来了?”

刚过中午,到站,下汽车,看着我拿着地图四处转圈的祁,怒气冲冲地骂着我。

“啊……也不是,完全不清楚……”

“哈?线索只有你这画得乱七八糟的地图?你说这你画的黑点是你要去的地方,可你知道你到底要怎么走进去吗?什么鬼哦。”

我抓起包,用它在我和祁之间筑起一道防线。

“你这样都能找到人才有鬼了啊!”

无,无法反驳。

回想起之前的旅途,与其说是我在找他。

还不如说是,祁在带领着我去找他。

嘀。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谁会在这个时候发短信给我?

我放下包,拿出手机,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信息。

是我的幻听吗?

偶尔是会有这样的情况。不过我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啊啊,收回刚才在车上说的话,你现在这样子真是糟透了!”

发着牢骚的祁,把我手中的地图抽走。

“我看看,嗯……要进山啊。得找个当地人好好问问,这附近,这附近……”

祁仔细地查看着地图,我放下包,乖乖地站在她旁边。

现在暂时别管手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说你的计划吧,总不能连这个都没有,就跑出来找人吧。”

“啊啊,是这样的……”

因为不清楚这个石窟的确切位置,所以只是凭借那一闪而过的画面,在网上查找资料。之前听祁谈起过,加上那个瞬间是出现在这个村落的,很快也就确定了大致的范围。之后,只能以这个村子的传言为线索,在当地人之间四处打听位置,再根据我所描绘好的地图,确定正确的方位。虽然我画的东西被祁说的毫无作用。总的来说,虽然这个计划有着很大的不确定性,但我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了。再者说了,这仅仅只是个小村落,又加上连祁都知道的传闻,网络上也有相关的信息,只要耐下心去一一寻找,肯定会有所收获的!

毫无理由的确信着这点,我大声地把计划说给了祁听。

“啊啊啊啊,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直接把你打晕了给带回去啊?”

啊?

“我的好妹妹,这可是群山诶,不是小山坡啊。”

说着,祁摊开双肩,画了个巨大的半圆。

我顺着她的动作,看向那些深青色的大山。

啊……好像……

“总,总之!我们先开始吧!”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推着祁往前走。

首先,我们得按照计划,向消息最灵通的路边餐馆打听起。

“……”

虽然在祁说后,我就知道这很不容易。但真正开始,我才更觉这事情的困难。

从一开始的店家老板那句“我不是本地人”,再到路口的洗车店店长,小超市老板,田地里务农的农民,甚至路过的乡间巴士我都不顾形象的挥手,让它停下,上车一一询问,结果都不尽人意。稍微沾边一点的信息就是,这个说法是从这个村老一辈人口中传开的。确凿了有这样一种说法,还是让我松一口气。

不过——

“我说啊,熙!等下我们应该去那边了吧!那好像有家土特产店啊,这乡下的东西好好吃!”

没错。这个家伙,在我一路询问的同时,不停地吃东西,自拍买买买。

完全就是出来远足的模样。

不过也托她的福,一路走来,我心情不是那么沉重。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我环顾四周,仿若白炽灯般微弱的夕阳隐于重峦之间,山色深黑,山影绵长。

抬头看向天空时,发现这即将入夜的天空景色正好。

一眼望去,在邻近夕阳坠下的那里,天色还有一点红晕,然后逐渐变成水蓝。

而视线回缩,我头顶上的天空也被月白和墨黑两色所占据。

千片碎乱的浮云零散漂浮着,一侧是金边,另一侧则是快要隐于黑暗的轮廓。

就算我再怎么想要早点找到那个石窟,但在入夜时分进山,是绝对弱智的行为。

只得先找个住家休息一晚,明早一早起来继续寻找。

所幸,在这路上两侧只有田野的乡下,我和祁在徒步一段时间后,就在一个路口的转角,找到一家提供食宿的农家餐馆,而且那里打理的较为整洁干净。

“嘿,两位美女吃啥呢?我们这儿……”

我和祁刚找到一两人木桌坐下,老板娘那热情洋溢的声音就充盈在店里。

把点菜这重大责任扔给祁之后,我就从包里拿出日记本,过程中顺便在地图上把今天所走过的地方做上记号。

今天该写些什么呢?

我看了眼在那对着菜单指指点点的祁,就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

此时太阳西沉,刚好入夜。

墨黑色的夜空中隐约开始有繁星出现。那光芒虽还弱小,但确确实实已经开始在幕布似的黑色天际中闪烁着。

乡下的夜空真好看啊。

我心底里感慨一着,但愿他现在抬头也能看到这样的天空。

墨汁,在纸上一点一点地渲染。

我顺着心情,在脑海中回忆着今天路上的所见所闻,再让它在笔下呈现。

日记写完不久,饭局结束。

味道倒也挺不错的,比起大学周边的那些,是有些好吃。因此,我在祁惊讶地目光下还多吃了一碗米饭。

“怎么样嘛,今天有什么成果吗?”

祁端起一小杯茶水,向我问道。

已经订好房间的我们,刚吃完晚饭,暂时还坐在位置上休息。

“还好吧,不怎么好说……不过今天才第一天,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有消息,我早就找到他了。”

祁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意外,也不知道我说的话里哪一句在她意料之外。

“说起来啊……啊,老板!”

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顾形象地大喊。

“啊啊,有啥事?”

围着围裙的大妈直径走过来。

“这个这个,你知道这个吗?”

一边说着的祁,一边拿起那张被我画的有些缭乱的地图。

“啊,这个……这个好像是树神庙吧?”

啊?

我顿时目瞪口呆地看向那个大妈。

“在老一辈的时候还有人去祭拜过,不过现在几乎是没什么人了,有些城里人经常问,但都是走到山脚下就回去。前几年,我去给我儿子求了棵树苗,现在还勉强记得怎么去。你们要去那里吗?”

突然间,我从椅子上站起来。

“对,老板,就是那里,你知道怎么走吗!”

大妈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我。她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知道是知道,不过现在可不是进山的好时候。”

啊,这个我知道。

理智正强烈压制着我迫切的愿望。

“这样吧,明天我找个人看店,我带着走一趟。有点远,还得准备准备。”

“啊啊,谢……谢。真的,万分感谢!”

我握紧拳头,低下头,郑重地道谢。

有种难以言喻的喜悦遍布全身,使我不停地颤抖。

若不是一直克制着,可能我当场就又哭出来了吧。

明明还没找到他,甚至还没有启程。

在我脑海深处,却有种已经触摸到他的感觉肆意发散,直至爬满我这个脑髓,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好啦好啦,熙,我们回房间吧。谢谢啦,老板。你家的饭菜很好吃。”

祁看到这情况,直接把我拖走。

有点难受。

双腿隐隐有些发酸。

我的意识才逐渐回归自己的掌控。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正跪坐在木床上,眼前乱七八糟散落着的,是我之前准备好的有关那个石窟的资料。

手写的,打印的,每一本上都被我写满。

保持着姿势,我眼光扫过这些东西。

“这真的,不是梦。”

不知为何,我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我确凿的相信我这次就能找到他。

但从身体内部深处涌现出的狂喜,却让我万分确信。

“要找到他了,我要找到他了……”

每说出一句,我胸腔中的心脏,就搏动的就越是强烈。

像是和什么东西引起共鸣一般。

一再确认着现在不是梦境,我几乎高兴地快要哭了出来。

但我现在还不能哭。

我要把我的泪水,我的委屈全部留到和他见面的那天。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传来,木门被打开。

“诶,你怎么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啊。不是都说了明天咱们就去吗?”

这么说着,手里拿着洗漱用品的祁走了进来。

原本沉静的空气像是突然变得活跃,安心的感觉充盈心间。

这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没有祁的话,如果没有这个挚友一直陪着我的话……

“呜哇,祁,谢谢你,谢谢你啊……祁。”

再也克制不住。

我猛扑过去,抱着祁痛哭起来。

泪水就如同从决堤了般,奔涌而出。

眼睛不停地渗出这大滴的泪珠,这股热意,以及鼻腔产生的酸痛感,都令我感到欣喜。

身体狂喜着颤抖。

“诶诶,你这是终于坏掉了吗?赶紧给我恢复正常啊。”

祁一脸嫌弃地摆脱我,把我扔回床上。

“赶紧去洗澡,然后回来早点睡觉!”

说着,她把她已经给我准备好的木盆递给一把鼻子一把泪的我。

“好啦好啦,明天我们就出发,也不知道这里怎么了。不过看着你现在这样子,是要比之前放心不少。”

祁伸出手,捏住我的脸皮,往两边揉扯。

“手感都变好了。”

“呜呜,饭卡窝。”

“行啦行啦,去吧去吧。”

揉着发痛的脸颊,我向着之前老板所说的提供洗漱的地方走去。

路上,我遇到正在打理走廊的老板。

“啊,晚上好。”

面对这位热情和蔼的大妈,我还是很有好感的。

“晚上好啊。对了,是你们谁要去那树神庙啊?要想灵验的话,最后那段路,可只能一个人走。”

“啊。这,这样啊。是我要去……”

那这个意思是,之后就只能我一个人吗?

如果把祁带着的话,到时候她肯定会吵着要和我一起。

甚至更有可能的是,只能一个人走的话,她是绝不会放我一个人的。

“那明天记得早起啊,到时候我在店门口等你。看天气,明天说不定会下雨,早去早回吧。”

老板笑着,渐渐远离我的视线。

“啊,嗯好的……”

也不知道老板听到没,我缓步走着,心里计较这事情。

“熙,你怎么搞那么久啊?”

洗漱完回到房间,刚推开门,已经换上淡紫色露肩裙盘坐在床上的祁,就开口询问道。

“啊,嗯,路上遇到了老板,稍微聊了聊。”

我把东西放好,沿着床边坐下。

“祁,我给你说,刚才老板告诉我,明天我们中午之后再去。”

我小心地说出我在外面想好的说辞。

对不起,祁。

“哈?为啥要拖到那时候,早上早点去不是更好吗?”

祁抱着枕头凑近我,我稍微往后缩了下。

“说,说是这里的习俗啦。就像祭祖的时候需要双手合十,低头一样。习俗啦习俗。”

我眼神飘离,尽量避免和祁对视。

“这样啊……不过也好,要我太早起来是有点难。”

还好祁是个喜欢睡懒觉的家伙。

“对,就是这样。好啦好啦,睡觉睡觉!”

有些心虚的我赶紧缩进被窝中。

“啊……也是,今天走了一天,早点休息倒也没错。”

说完,祁打了个呵欠,伸个懒腰,就紧挨着我睡下。

“说起来,好久没和你一起睡了啊。嘿嘿……”

“啊!你干什么啊!”

从胸上传来一阵奇怪的触感,吓得我立马裹紧被单。

“正常的生理检测,结果表明一切正常!”

祁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听起来很舒服。

“睡吧睡吧。我关灯啦。”

“嗯,晚安。”

小声回应后,我也闭上双眼。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拿出手机,时间已经到了差不多该出发的时候。

身后,是祁正在熟睡的梦呓。

我小心翼翼地抽出身体,下床。

衣袖翻动时候传出的声音在此时却显得如此惊心。

我整理着要带上的背包,一番思考后,我还是决定把日记本带上。

窗外,已有几丝泛白。

整理就绪后,我掏出纸笔。

祁,这个地方我必须得去。

如果你要先回去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不过,我更希望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抱歉,原谅我的任性。

对不起。

留下这样的便条,我把它用茶杯压在桌上的显眼位置,走出门。

现在,这应该就是我一个人的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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