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的话果然应验了，许熙临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阵噪音吵醒。
起身推开被子，身边的船长已经不见了，整个船舱里除她自己，只剩下医生对着落地镜梳头发的背影。
“哟，醒啦？”
她转过头，双手背在脑后扎着马尾。“机修工在医疗舱里热了早饭，去卫生间洗漱一下就去吃吧。我等会要去给胡儿送饭。”
“哦……有什么事吗？我准备今天去再买点生活用品，如果……”
许熙临说到一半，就被医生打断了。“你还没睡醒吧，熙临，我们已经出航了。”
“嗯？”
“吵醒你的是引擎的噪音，所以——我们已经在出航的路上了。你的购物计划恐怕要泡汤咯~”医生扎好头发，晃了晃头，扣上一顶印着红十字的帽子，右臂上也挂好了红十字的袖标。
“不快点吃的话，早餐会凉。虽然这种预制菜品本来就不好吃。我出去了。”
很快，居住舱里就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了。
“这么快吗……才休息一天，就又出发了……”
冰洋之下的生活都十分繁忙，每一个人都要紧绷自己，并时时刻刻准备为木卫二联盟做贡献。前哨站管理员会派发很多任务，只要在联盟注册过的潜艇，都会根据舰艇情况、人员配备，发布适合的任务。奖励通常都是金钱，当然也有特殊情况，会采取其他方式奖励。
至于确认完成方面……并没有完善的体系来鉴定每艘潜艇的任务是否完成。这会给一些人可乘之机，谎报任务情况。比如剿灭生物群，清理生物巢穴之类的，不像送货一样能验收。通常是带回部分怪物的肢体来证明。无法带回的情况，就由潜艇船员书面保证。
一旦发现谎报，立即逐出联盟。
这也是海盗的大部分来源。
剩下小部分是敢于反抗联盟的某些站点。勇敢者们很快得到了她们应有的归宿——贸易线断联。
当然，有时候也无法避免被误会和诬陷的情况，所以一般的船长不会接运输之外的任务。
反正联盟有支规模不大的直属舰队，维护治安清理航道这类粗活都是她们军人解决。
也不知道船长接了什么任务，出发这么匆忙……呵，骆驼级运输舰，也只能接运输任务了吧。
许熙临慢慢走向潜艇的卫生间，比起站点里的公用卫生间，居然还大了一圈。
然后就是漫长的洗漱，梳头。顺便告诉昏暗灯光中的自己，新的一天好好加油。至于牙刷的事情，柜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八根牙刷，还有许多未开封的堆在一团。她选了支没开封的，这样就不会用错别人的……
听说……这牙刷也是很久以前用的工具了……哪怕到了欧罗巴，地球的人们也带着它呢。
这很好。就像五十年了，仍有人记得地球。除开影像资料，依旧有活着的东西记录了那颗蔚蓝星球的一切……阳光，雨露，山川，生灵。
她也梦到过地球。
只有一次。
——
融入一个群体需要时间，即便对方愿意接纳自己，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起码需要两朝一夕。还需要一个大家聚在一起的时间。
有件比较可惜的事情，这艘潜艇可以轮班：因为是运输舰，所以走的航道大多十分安全，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潜望镜。大副的作用自然是在船长睡觉的时候掌舵。
运输嘛，走半天睡半天像什么话。
所以啊，一般情况下，许熙临最多只能见到这艘船上的一半人。剩下一半应该在居住舱里呼呼大睡。
也就是说，她基本无法融入另一半人之中——假如对方酣睡的时候蹲在潜望镜旁护卫不能为友谊带来帮助的话。
咳咳，这当然是个烦恼，但不重要。已经上了这艘潜艇，抬头不见低头见。迟早会熟络起来的。
想通了以后，手上的早饭似乎更好吃了。之后的出航生活，也变得光明些了呢。
目前并没有什么工作需要许熙临，因此许熙临得到了只属于自己的休息时间。
预想中的繁忙工作没有开始，这倒是给她出了个难题：她没有准备好打发时间的方式。她抱着重新凝视深渊的心态踏入枪炮舱……与驾驶室的整合舱，结果收到了大副的微笑。
“休息一会吧，你是晚班。”
从AM上到PM，是早班……从PM上到AM，是晚班。
许熙临从以前的朋友那边听说过，地球上也会有这种工作制度，因为有些工厂的机器不能停。
工人们分成三批，一批八小时，让工厂不停运作，产品不停生产。
直到今天，遥远的木卫二欧罗巴啊，仍然有勤劳的人们在工作。
许熙临算是半个勤劳的人，因为她有时候能够打起精神努力工作，但有时候就什么也不想干。嗯，潜艇被一群怪物追着啃的时候，她肯定能打起十二分精神，用电磁弹往土著们身上招呼。
呼呼……这么一想，殖民者们还真是邪恶呢，抢了它们的生存空间，还要杀死它们，摧毁它们的巢穴，连幼体都不放过。
简直就像殖民者一样。
嘛，这也是那些保护组织存在的原因吧。不过等她们的潜艇被一群爬行者虎尾煞之流团团围住之后，再来一群锤头煞的撞击……噗噗地破上几个大洞。任何保护的想法都会被海水淹没。伴随着恐惧。
地球上像它们一样的有害野兽，也都几乎死了个干净呢，才会有什么保护组织来保护它们。
许熙临伸了个懒腰，昨晚并没有睡太好，也许是时候补一觉来打发时间。
真是有够传统的方法。
视线下方忽然有东西亮起，许熙临低头一看，原来是终端的屏幕在发光。挎包不够大，因此屏幕有一段露在了外头。从那部分发出的光吸引了许熙临的注意力。
“消息……”
是章欣然船长。
不过怎么不在无线电里喊我呢？
抱着疑问，许熙临向对方编辑了一段信息，但是因为不熟悉输入法，磕磕绊绊折腾了半分钟。
以前也试过写电子邮件。结果上看，她并不适合一些高新技术——因为那次申诉没能成功。
就算成功了也不太适合，与大多数人一样，很多技能她没时间学习。欧罗巴的冰洋条件艰苦，没有太多时间、太多机会，给人们发展自我的机会。大多都是选择一个职业，自此一路走到黑，一路走到沉没于冰洋，一路走到死神门前。
终端这种东西，还是为了方便潜艇内交流，与他人打好关系，才学的。
终端上又不能观察潜艇外的情况，也不能操控潜望镜远程开火，当砖头的分量也不够……话说这种近战武器居然还存在呢。虽然现在也是一种建材，标准化的金属锭。
也算是许熙临为数不多的拓展技能之一啦。即便目前还是不太熟练。
发送。
“为什么不在无线电里喊我呢？我耳机随时都带在身边。”
几秒后，终端的屏幕上就跳出一行字。顺带有提示音。
“滴滴——”
“无线电频道是工作用的频道，平时聊天说点小话，尽量不要占用宝贵的频道。”
如此迅速的输入发送速度，让许熙临隐约有种压力。
“怎么不回了？是我话说重了吗？”
输入到一半的话被许熙临统统删掉，从头开始继续输入。
“好吧，反正无线电频道那么多，调个船上没人用的频率也行吧，偶尔这样不会有多大问题。我用8号频道跟你讲吧。”
许熙临想说的话现在才按下了发送键。
“对不，我打字比较慢。”
许熙临轻叹口气，收起终端，把包里装好的耳机戴回头上。
调频。
“听-见吗？熙临？喂喂喂？”
“收到，船长，信号略有杂音，此外基本正常……啊，完毕。”
“嗯，我给-上加装了WiFi，搭了个局域网，有-么事情可以用终端找我……当然，终端也有语音功能啦，而且因为是-过路由器转接有线传输，不会像无线电一样有杂音。有空我-教你怎么用。完毕。”
“收到。完毕。”
许熙临忽然想起来，之前那艘儒艮级的船员们，在无线电里很不喜欢用“完毕”这个词。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那艘儒艮没有WIF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