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裂痕不会消失

作者:丛云从云从 更新时间:2023/2/18 15:14:21 字数:5642

“伊吕波,妈妈现在有些话要问你。你知道是什么吗?”

刚关上车门,伊吕波就看见坐在里面的贵妇人的脸色在瞬间阴沉下来。

听见那冷漠的语气顿时明白了自己母亲刚才在校门口向她的同学问了些什么。

将书包放在膝上抱住,仿佛这样的行为能为自己提供一些安全感。

“今天老师问题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举手?”

“那那个我,因为森田同学他先举...”

啪!没有任何征兆,火辣的疼痛感已打断了伊吕波的话。

“不许狡辩!”

母亲生气地捏住伊吕波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伊吕波,难道说上那么多补习班的你就连那么简单的算术都不会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你的嘴是装饰品吗!”

感到害怕的伊吕波将目光投向坐在驾驶座的司机大叔,但对方头也不回只是默默地升起隔板。

很明显司机大叔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隔天她就被父亲送到了另一所寄宿制的教会学校。

1.

西历20XX年,8月13日

夏莱学院,原先殖民者留下的建立人工湖中央的堡垒,在战争结束后被私人买下重建。

现在是一所实行全封闭式管理的贵族女子学校。

每隔一段时间会有拥有异于常人的才能的孩子会以免学杂费的条件被特别录取。

像这样的学生被她们私下称为『外民』。

是的,学生间出于某种心理自发组织了一种为了区分身份而进行的欺凌行为,就像面对马蜂的蜂群一样。

但也和普通的欺凌不同,更接近在J国读书时的伊吕波经历过的いじめ(集体欺凌)。

正因为大家是孩子,而孩子世界的恶往往比大人世界更加直接。

这里就是个恶心的地方。但伊吕波的祖父和这所学院的上任理事长有些交情,所以她就被强行带到了这里。

明明她先前报考的是另一所私立学校的说。

于是伊吕波从一个牢笼来到了另一个牢笼。

距离入学的日子已经过了二个月,距离开始同居一天的日子也已经过了一个半月了。

好热,三伏天已结束,可炎热的暑气仍未退去。即使是在清晨空气同样闷热潮湿。

依照惯例朝叶琳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她母亲的车已经不在后伊吕波才走出公寓。

清晨的街道鸦雀无声,像是连鸟兽也都还沉睡在梦乡里一样。伊吕波慢慢地走在街道上。

伊吕波开始习惯了夏莱学院的氛围,也习惯了每天早上快步二十分钟的生活节奏。

抬头仰望天空,天上逐渐消失的淡蓝圆月和那正升起的琥珀色太阳同样让人感觉着迷。

街道上的人只是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而其中的学生只有伊吕波一人。

因为小学的时候右脚踝骨折过,伊吕波走路的速度比身边的行人要稍慢了些。

就在快到了学校门口的时侯,突然伊吕波听见背后传来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

躲闪不及的她肩膀被撞了一下险些摔倒。但撞她的人没有回头或任何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跑去。

抬头望向那个逐渐远去的人影,那是一个在干燥的清晨还穿黑色橡胶雨衣的高大身影。

现在想要去追上那个人讨要说法已是不可能了,而且以自己的身体素质也办不到。

用智能电子学生证解开门禁设备进入学校。

“您辛苦了,今天早晨的天气很不错呢。”

经过门卫亭前,伊吕波朝里边的人招了声招呼。

坐在里头的门卫小姐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抬头回应正面带微笑出声打招呼的她的打算。

透过透明的窗户,伊吕波能看见门卫小姐正低头看着手中的文库本。

见面打招呼只是基本的礼节,至于对方与否回应并不包括在内。

“嗯,那我先进去了,拜拜。”

通往教学楼的柏油路上没有什么人影。

也是,毕竟现在才六点半嘛,除了像自己这种特例外会在这个时候点出现在教学区里。

推开了门,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间普通的教室。

伴随六个数字被推到正确的位置,咔嚓的一声,锁被取了下来。

在四十厘米宽的置物柜里,伊吕波看到两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出现在里面。

一本封面有些发白的笔记本和一封封口上有着一个浅黄色枫叶漆印的信封。

亚光信封左下角烫有象征夏莱的立体烫金,上面没有写邮寄人的名字。

除了这个只流通在学校内部的信封外没有提供其他信息。

虽然伊吕波时常迷迷糊糊的,但是她可以肯定眼前的东西绝不会是自己放的。

有人在没有破坏锁的情况打开过她的柜子,并将书和信放进里面。

打开了信封后,信纸上是这么写着的:

【致 伊伊吕波小姐:

这么突然地把信送到这里,非常抱歉。

相信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想必十分困惑。但还请容我为你说明我的来意。

我清楚你的过去和现在的处境,我并没有恶意。

首先请不用因我接下来要说的事而感到过于恐慌。同时为了你的安全也请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经观察那个女人暂时还没有放弃你的意思。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你现在被一个品性恶劣的危险女人盯上了。那个女人喜欢待在受害者身边看着她们一步步走向深渊。

虽然还不方便告诉你详情,但我认为应该先通知你。今后我会再找机会联系你的。

那本日记对你了解真相有帮助,找机会看看吧。请务必小心,她的眼线始终注视着你我。

——Y】

“...”

面对这种恶作剧般的信件,伊吕波居然下意识肯定了它的可信性,将信纸对半折叠好塞回信封后随手放入背包内。

「小心,她现在正看着你。」

有一瞬间一股古怪的寒意从脚尖传到头顶。

“谁?”

听见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自己的身后经过来,但伊吕波回头看去整条走廊上却只有自己一人。

刚才在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是个有些耳熟的女人的声音,她说现在有人在看着自己。

但说话的那人是谁?

2.

“起立,行礼,再见。”

随着三声笨重的下课钟声响起,老师走下讲台离开教室。

这意味着宣告第四节课的结束,原本寂静的教室氛围也跟着变得热闹起来。

“我的话,想当妈妈。”

顺应朋友的话题,少女讲出这样的回答后,还得意地用了「哈哈哈」三段笑的笑法。

听见妈妈这个词让伊吕波心中一阵抽搐,抬头向那个女生,对方正笑着和朋友打趣。

“哈哈,那算什么呀。”

“真是一群笨蛋呢,有时间在那边讨论未来什么的还不如再努力提升一下自己的成绩。”

不过这完全属于自言自语,伊吕波很快就把注意转移到了那本笔记本。

『成为大人之后要做什么』

班上的同学最近聊起这个话题。

在性格上很少表达自我主见的伊吕波,本身在班上并不怎么显眼。

叶琳不在的场合,几乎没有人会主动向她搭话,就连平日表面上关系很好的同学也鲜少与她交谈。

或是出于对许嘉佳和那个人的忌惮,也可能是她自身个性上的缺陷导致的结果,她对于自己的恶劣程度还是多少有所认知。

这样的自己成为大人这件事情无法想象。到底什么是大人,没有人可以告诉我正确答案。

人无法想象超出自己认知的事物。

父母,老师,祖父,同学,包括伊吕波自己在内没有人可以。

即使通过模拟别人的外壳获得了那本无法获得的幸福,人也不会真的感到幸福和满足。

一味强求最后只会连同自我也一起被丢失。

舒爽的凉风从敞开的窗户吹入教室,窗外还隐隐约约地传来操场上挥洒青春的声音。

伊吕波稍微左右摆动了下脖子,颈部关节发出了劈里啪啦的声响。

身为班长的叶琳被班主任叫去帮忙了,今天的午体只有她一人坐在角落上边看那本笔记本边吃着三明治。

但伊吕波并不觉得这份孤独有什么不对,不如说对已经习惯了独处的她来说像这样正好。

这两个月来,伊吕波想了很多事情。

她搞不懂其他人的想法,光是努力维护成绩和大家现在的关系自己就已经精疲力倦了。

其实朋友受欢迎什么的,这些东西并不是必需的,不像是金钱空气水食物那样缺一不可。

伊吕波喜欢阅读,像这类个人日记也可以算是一种私小说的类型。

『一九九〇年一月三日 晴 今天可以到新学校了』

『一九九〇年一月十日 阴 我尝试和同学搭话了,但好像被讨厌了』

『一九九〇年一月一二日 雨 课本被人用美工刀割破了,就用透明胶带贴回去吧』

『一九九〇年一月一六日 雨 爸妈今晚不知因为什么又吵了起来,好吵』

『一九九〇年一月一七日 阴 今天早上因为太困了不小心睡觉,结果被叫了家长』

『一九九〇年一月十九日 晴 今天去天台浇花的时候遇见一个学姐,她好漂亮。』

『一九九〇年二月三日 晴 我交到朋友了』

『一九九〇年二月四日 晴 被学姐邀请加入了一个叫做「校园友爱部」的社团』

『一九九〇年二月五日 晴 今天到两楼的那间视听教室参观了,感觉友爱部的大家都是好人。』

『一九九〇年二月二八日 阴 我才没有拿那些班费!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

『一九九〇年三月二日 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做?』

在这之后的页面被一滩可疑的红色污渍渗透得看不清字。

这本笔记本只是记录了一些关于日常的琐事且主人似乎对于写日记本身并不上心,其中几页在时间的跨度上存在距离。

友爱部吗...嗯,一个容易会让人联想到不好东西的名字。

伊吕波从口袋拿出手机登录了夏莱的校园网主页。

最顶端的是,被版主置顶的使用说明和使用手册 ,接下来是各种由高年级学生管理的社团论坛跳转链接。

其中让她有些在意的是校报社最新的帖子:

【青木市近期已发生十多起离奇失踪案。

学生如外出往归校园尽量结伴而行,避免前往偏僻人少的场所。放学后请尽快回到宿舍。】

失踪吗,伊吕波无意识看向在叶琳座位右上角的一个空桌位。

在模糊的记忆中隐约记得那个位置应该是有一个麻烦的家伙在的,但是她已经忘了对方的名字。

这几天在学校都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早会老师点名的时候也比平时少点了一人。

但是班上的人包括那人的朋友也像没发现她不在。大家的神情和平时一样,就和那一个女生从没存在过一样。

但伊吕波的目的不是那个缺席的女生,她在搜索框输入了友爱部的名字。

一遍遍过滤掉那些怪谈性质的帖子和与关键词重名的文章后,伊吕波找到了。

【在主的结社里,孤独的灵魂相伴为友,向志同道合者献上支持与爱。 于是,它们得到了一个共同名字——友爱部。】

但是友爱部的社团页面最后一次更新是在八年前,因为友爱部当年已经被废除了。

原因是在那一年社团里有一个叫做许XX的学姐离奇跳楼自杀了。

警方在天台找到的遗书和社团成员提供的口供都指向这是起单纯的自杀案件。

但自杀动机却是众说纷纭,在学校的匿名论坛上还有保留着当年的讨论串在。

邪教洗脑,校园暴力,抑郁症,感情失败,学习压力,恶魔蛊惑...大部分尽是些不负责的传闻。

不过,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应该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当年被人们传播最广的是关于女子遭恶魔诅咒后患上精神疾病后自杀的校园怪谈。

在死后仍旧遭人议论,还要被他人当作消遣在网上大肆讨论,想想就感到可悲。

“如果那个死的人是我的话呢...”她们会写下什么评论?有人会哭吗?”

不管怎么说...嘛,多少算是了解内幕了。

但是,即便知道了关于自杀案的内幕并不简单——那又如何。

给她这本日记的人的目的是什么,又是希望自己为她做些什么。

“上午好,一色同学。”

那声音听来有些熟悉以及那个古怪的称呼,伊吕波用余光瞥见那人胸前一抹茶色的头发。

姑且也算得上熟人,思索片刻她决定转身面向那人。

稍微屈身站在她身旁的杨佳佳正看着展开放在桌子上的那本笔记本。

“你在看什么吗?”

“不,没什么。别人塞给我的书罢了。”

今天的杨佳佳并不像以往那样梳着她标志性的高马尾,而是让它们随意地散开垂下。

“佳佳同学,你今天这是打算换形象吗?”

面对她的打趣,杨佳佳只是平淡着回话,但对方那躲闪的眼神总让人感觉她此次来搭话并非偶然。

“那个,早上的时候不小心睡迟了。”

是隔壁重点班的杨佳佳,俩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过于冲击,所以伊吕波能好好记住她的名字。

说来可笑,连每天见面的同班同学名字都记不全的自己却清楚记得隔壁班同学的名字。

杨佳佳今天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并不好,黑眼圈很严重,她左右两边的眼睛都是肿得通红,像是刚哭过一样。

“啊…这样呀,那今天这是有什么事吗?突然来打个招呼,总不会说是心血来潮吧。”

杨佳佳没有回答伊吕波的问题,而是以抑扬顿挫的语气说。

“难道是佳佳的话,没事就不能来找一(伊)色吗?”

杨佳佳略微歪头表示不解,还把身体往前倾——在她眼中闪烁着的是在以往的交往中从未表现过的侵略性。

侵略性,大多时候都表现在动物身上,当然人也是动物。

在人的平常生活中的表现成过分的霸道任性,这应该也能被认为是一种侵略性。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眼睛所能传达的讯息,眼球的运动和眼神的交流都能够表明人的想法。

即使再迟钝的人现在也该注意到了吧——那孩子现在在精神上非常不安定的。

“咦?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杨佳佳同学单独一人来找我谈天的情况属实少见。”

被那种眼神盯着看,伊吕波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尽管知道自己平常也不擅长说话。

伊吕波像是为了要止住那烦人的头疼般伸出左手姆指揉按自己的太阳穴。

尽管她明白再继续下去的发展定会变得麻烦,可她却又无法当作自己没听出对方意图。

一般情况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在学校都会假装不认识对方。但现在班上的人并不多,大部分的人都去食堂。

看了看手机,距离午休结束还有十三分钟。

但要让她这样一直站着说话确实不好,于是伊吕波稍微挪动让出半张椅子的位子来。

“要坐吗?”“哎?可以吗?”

话一出口,杨佳佳用一种讶异的眼神看着她。 然后她像是在想些什么迟疑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伊吕波她并不擅长进行大篇幅的对话,对方能很快理解自己表达的意思真是太好了。

好在要猜测出眼前这个人的想法,对自己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坐的位置不太对,但也可以了。

阅读的环境氛围很重要,朋友间相处的氛围同样如此。

在无人关注的角落身体紧挨着的她们陷入沉默,而课桌下不善言语的两人紧扣的十指则在进行另一种方式,无声的交流。

就像两人平日私下那样,指尖划过手心的触感,感受彼此的体温相互传递,压在肩膀上微妙的重量。

“是发生什么了吧。”

“昨天发生了讨厌的事情。”

“是吗,说出来会好点哦,我会听的。”

那种事根本无所谓。

但是她不能就这么直白地说出这句话。

毕竟她们俩都是那样敏感的人,感到佳佳的手轻轻一颤,伊吕波观察着佳佳的表情。

波奇看着夜空,表若有所思…

好奇心,至少作为最初连接她们之间的纽带是的,出于对自杀者心理的好奇心。

但很遗憾,佳佳她的内心空无一物。并非是遭遇霸凌,人格上不存在大缺陷,仅是单纯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或许沉浸在无聊的思考之中,当时的她们都在寻求着一种救赎,一个能填满内心缺口的存在。

也许是感觉找到了有着近似的经历的人,伊吕波选择成为对方活下去的理由。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她的安全感最大的来源。

这样的事情要说它是偶然的奇迹,是命运也好,宿命也罢,她们的相遇便是如此。

如此这般,下课时间不知不觉间结束了。

此时一阵强风吹了进来,窗户咔哒咔哒地被动发出颤动。

纸片翻页的声音,无意义的说话声音,天花板风扇转动发出的噪音,门把手被掰动时金属机关发出的声响——叶琳从后门走进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

叶琳看着正侧坐在她大腿上和她手牵着手的杨佳佳,脸上露出了十分吃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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