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可顿时停下脚步，身形直愣愣的站着。
沈随安的声音，仿佛十分冰冷，一点一点的敲打在她的心上。
悲伤，恐惧。
层层叠叠的情绪，叫她不由得有些出冷汗。
“怎么还不去？快去。”
见状，沈随安的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
他出了声，这一次，很轻。
但，他的声音，砸在方可可的心上，很重。
很重很重。
“……是。”
方可可应了声，往手术室里走了两步。
只是，她的身体，都在恐惧的颤抖着，双腿发软。
只走了两步，就传来“扑通”一声。
方可可直接跪在了地上，转过了身，看向了沈随安的方向。
她重重的磕了头，头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沈医生，是我越界了，刚才的那些话，也只是我的无心之言，请沈医生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在这里，我郑重其事的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儿，为沈医生道歉！沈医生，对不起！请您原谅我！！”
“沈医生，对不起！”
一声一声的对不起，沈随安动也不动，靠着办公椅，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沈医生，以后，这样的话，我绝对不说；这样的事儿，我也绝对不做！沈医生，我是您的专属护士，就是您的一条狗！您让我往哪儿吠，我就往哪儿吠！绝对不对着主人吠一声！！”
“沈医生，对不起！！”
沈随安不说话，方可可不敢停下，继续跪着，磕着头。
“砰。”
“砰。”
“砰。”
一下又一下的紧接着。
“沈医生，对不起！”
一声又一声。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沈随安这才终于放下了他翘着的腿，缓缓睁开了眼，看向方可可。
大抵是用力过猛，这一下一下的磕着，地上也不由得染上了血。
是磕破了吗？！
居然，流了这么多血？
他的眉头，微微一蹙。
“起来。”
沈随安说道：“瞧瞧你这不争气的样子，都把地板给弄脏了！这会儿要是有患者进来，瞧见了我科室内肮脏的、布满了血渍的地板，还指不定怎么瞧不起综合科呢！！”
“我不起来。”
方可可抽了抽鼻子，“沈医生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说着，又是“砰”的一声，磕了个头。
“还来？”
沈随安冷哼一声，“专属护士，应无条件服从主治医师的话，这条守则，你没看过吗？！”
“看……看过。”
方可可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
身体完全僵直着。
就连发抖，都是极力克制着的。
“站起来。”
沈随安起了身，“在我回来之前，我要看到科室内，干净整洁。”
“是……是。”
方可可哆哆嗦嗦的应声。
沈随安没有再留恋半分，直接离开了科室。
他去了五楼。
住院层。
不同于昨日晚上，五楼的楼道里，并不安静，反而多了许多贪玩的小孩儿。
也不知道，是谁的家属。
小孩们组了队，正在一起踢足球。
周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乱糟糟的。
“传球！传球给我！！”
“蠢货，我让你给我传球！你怎么还不给我传球？！”
“我服了，你这球怎么踢的！你要是不会踢球就别踢，小心我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讲话？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放这种狠话？！”
“我这球，能把你的脑子给撞下来！！”
几个小孩们喧嚣的吵闹着，足球，从一个小孩的足尖，脱了力，直接朝着沈随安的方向踢了过来。
沈随安瞳孔微缩，连忙躲闪。
但，他躲闪的速度还是慢了。
足球，撞到了他的大腿。
传来阵阵抽搐一般的疼痛。
足球撞到他后，原本吵嚷的楼道里，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随安俯下身子，去捡足球。
他听到了楼上的声音。
似乎，也是在吵架。
“你爸让你去治病，你就去治病？我特么看着你身上完好无损，我就难受！给我过来！”
还是那道，尖锐的女声。
陌玉娇的母亲。
沈随安的手心，微微攥了一下。
“妈妈，你别生气，我……我自己打自己，行吗？一定叫你满意，好不好？你不要迁怒爸爸，爸爸也只是看我这样，对我的形象不好，才叫我去治病的。”
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
这道声音，是陌玉娇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不管不顾你的形象，让你这个医院大小姐受委屈了呗？呵，呵呵呵，装！你就给我装！！”
“你说你要自己打自己，是吗？行，你站在那个墙边，扇自己巴掌！每次扇，都要叫我听到声音！后面都要跟一句，妈妈人美心善，听到了没？！”
“……听到了。”
“大声点儿！”
“听到了！！”
软萌的女声，骤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甚至有些破音。
“那还不赶紧实施？杵在这儿不动干嘛呢？！等我亲自动手呢？！”
随后，就传来了“啪！”“啪！”“啪！”，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妈妈人美心善！我不该惹妈妈生气！”
“妈妈人美心善！我以后都听妈妈的！”
“妈妈人美心善！有这样的妈妈是我的福气！”
沈随安的心，都不免揪了起来。
他捉住了足球，拿了起来。
看向了聚在一起的小孩们，语气讪讪的，仿佛没什么力气说话。
“谁的足球？”
“我……我的。”
一个小男孩，紧绷着脸，朝着沈随安的方向跑过去，抱走了足球，连忙又回到了人群中。
就好像是沈随安会吃人一样。
“我去，这个男人，真能看得到我们？！”
“小轩，你刚才从他的手里拿走足球的时候，有没有感受到他的体温啊？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什么话啊，能看到我们，就算是活人，也离死不远了！”
“小朋友们，你们这些话……什么意思？”
沈随安出了声，询问道。
只是，一听他出声，小孩们都纷纷四散跑开了。
仿佛见了瘟神一般。
楼上，又传来了打脸的声音。
“啪！”
“妈妈人美心善！和妈妈对着干，是我的愚昧无知！求妈妈放过我！！”
“呵。”
那成熟女人倏地冷笑了一声。
“偷听的小老鼠。”
“我找到你了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