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先从林延轲聊起？”刘晗萱微笑着提议。
杭伊织的心微微一提，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她接过那本《跟谁都能搭上话》，指尖在粗糙的书封上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汲取某种镇定的力量。
“为什么会突然想聊起他？”杭伊织面色不改，平淡地回问。
“其实，我很想和林延轲做朋友的，和你也是。”刘晗萱笑意更深，向前凑近半步，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昵。
“不过，在开学那段时候因为我不愿意担任学习委员，所以我认为自己和林延轲产生了一些矛盾。虽然我很愿意为班级的同学服务，但在担当学习委员的职位就是担当责任，我更愿意在自己能够付出的时候为他人提供便利，强行让我承担责任的话只会磨灭我的耐心。”
“为个人着想能够理解。”杭伊织点头表示理解。
但她这样的发言本就充满矛盾——将“奉献”与“个人意愿”混为一谈，听起来更像是一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辩白。
但杭伊织并没有太在意此处的矛盾，比起刘晗萱的本意，杭伊织更在乎她对林延轲的看法。
“而且，前段时间因为和另外一名同学发生了矛盾。当时我反应比较激烈，肯定让林延轲他对我产生了更不好的印象。所以为了能让事情变得不是那么糟糕，我就想请教一下你——林延轲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刚才的谈话和此前的行为来看，刘晗萱似乎没有恶意，用奉献的发言为自己的私心辩解也属于是正常人的范畴中。
她提出的话题恰好撞在了杭伊织的枪口上，这样杭伊织便能舍去其他不必要的过程，直接向她开门见山。
但这样的事情是否有些过于凑巧，虽然刘晗萱以“想和林延轲和解”为由，让她的提出的话题合理。但目的性有些太强烈，换作其他人估计会直接忽略掉。
但此前，林延轲提醒过她：不要太相信刘晗萱的外表。
虽然林延轲无法给出准确的理由，但杭伊织依旧相信他的感受。
“如果十分想了解林延轲的话，可以直接去问他。”杭伊织并没有直截明当地将自己和林延轲之间的事情讲出来。
“诶？”刘晗萱听后莫名有些失落，回答道，“这是直接拒绝我的话术吗？原来看书真的能学会交际吗？”
“书籍作为几千年来人文精华所在，内含与体现并非只在文字中，”杭伊织低声回复，“虽然拒绝也是交际的一环，但我并非此意。我只是想在发言前为自己之后的话语提供一个‘仅可参考’声明”
杭伊织顿了顿，继续说：“因为我并不是很解林延轲，所能谈及的只是我心里的‘他这个人’。对他的了解，也才刚开始。”
刘晗萱听后，微微一笑：“明明都已经相恋了，却还是‘不了解’对方吗？杭伊织同学，你们之间的恋情有些太过于理想了吧？”
她的目光像探针，试图从杭伊织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的慌乱或羞赧。
但杭伊织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如湖面般的平静多于被戳破心事的窘迫。
“你会这样认为也是不可避免的……”杭伊织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投向一旁的书架，扫视一眼后，从中抽出来一本外壳精美的书籍。
杭伊织将书籍举在面前，询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一本外壳精美，像是刚出版不久的新书，虽然我没看过。听说此前学生会给图书馆进了一批新书？这本就是其中之一吧。”
“它确实刚印刷完不久，包装精美、纸质干净、每一页都飘散着墨香，”杭伊织将其翻开，展现给刘晗萱看，“但实际上，这本书是盗版书籍，原本的出版社很早之前就已经倒闭了，同时也预示着纸质书籍时代的终结。”
“什么意思？”刘晗萱挑眉，无法理解杭伊织这些话里想表达什么。
“你能亲眼看见这本书的精美，但却想不到这本书出自盗版印刷厂手中，”杭伊织解释道，“你眼前看到的未曾是事实，事实并不像你所想到那样——我和林延轲只是朋友间的关系。”
刘晗萱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像是听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笑话一样，当着杭伊织的面放声笑了出来。
“你别逗我了……”刘晗萱最终忍住笑意，继续说，“我觉得更有可能是长期积压的正版书留在仓库里，直到有人突然提出要卖它，所以才拿出来，或者是批发赠送。”
“就算这本书是盗版的，但它比那些老旧的正版还要正版。”
“而且，你都说纸质书籍已经是黄昏时代，怎么还有盗版印刷厂愿意以赚不到钱的方式来为这本旧书翻新？即使是借口也要找个像样的吧？”刘晗萱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笑。
和杭伊织一样，刘晗萱也在用同样的方式来告诉她自己的看法，认为杭伊织的理由如同借口那般虚假无力。
杭伊织看着手里的两本书，闭上眼长吸了一口气，回答道：“因为……想这本书印刷的人很喜欢它吧，因为对他意义重大，即使是无法获利的情况下也要选择将其像自己记忆里的那样印刷出来。”
“这算是变相承认你们的感情了吗？”刘晗萱笑意未减。
“喜欢分为很多类，不仅仅是少年少女的那般憧憬。最简单最平凡的一种，仅仅是因为它的内在很美好，而林延轲就是这样内在美好的人，我向往他那样所承载的善良。”
“林延轲他……只是个很好的人。’杭伊织的目光落在书页上，声音轻柔却笃定，‘他会笨拙地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明明会受伤，却还是想为别人撑起一片天。他就是这样……平等地对所有人释放着他的善意。”
杭伊织看着手里的那本盗版书籍，轻声说道。即使盗版本身就是错误的，但她也想感谢那位愿意为火焰的延续投下柴薪的人。
“像这样好的人，不可能会有人不‘喜欢’他吧。”
杭伊织这句话轻飘飘的，落在安静的图书馆一角，却像一颗无声投入水潭的石子，只在刘晗萱的心湖里，漾开了意味深长的涟漪。
杭伊织看着她，眼神依旧清澈见底，仿佛刚才所说的，只是基于观察得出的、最朴素不过的结论。
“一个好人吗……好简单随意的词，我还以为你会给他更复杂繁华的词汇描述。”刘晗萱像是想到了什么，右手托住下巴认真思考起来。
“我希望他简单一点，他总是把自己的事情藏在深处，所以我到现在都不了解他。很抱歉，我给不了你太多能参考的内容。”
杭伊织伸手，尝试将手里的书籍放回原位。但由于身高问题，依旧无法将那本《跟谁都能搭上话》放回属于它的位置。
正当她准备去找椅子时，刘晗萱伸出了手，从她手里拿过那本书。
“不，感谢你的发言，让我心里有了一个明显的方向。”刘晗萱略带一点神秘地微笑着，将书利落地将其塞回原位，动作干脆得像为一个程序按下终止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