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刻松目送刘晗萱略显仓皇地再次离席,目光很是平静。
他拿起饮料,轻轻抿了一口,像是早已习惯刚才那对她的安抚与低语。
他的手机屏幕再度亮起,带着一连串的信息蹦出……对方像是在对他展示自己愤怒。秦刻松无奈地拿起手机,回复了对方。
杭伊织安置好胡悦后,回到长桌这边,将后厨准备好的甜品一一分给大家。
她动作依旧平稳,表情是惯常的淡然,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刘晗萱的异样,也没有对胡悦的出现多做解释。
当她把一份提拉米苏轻轻放在之前提问的那个女生面前时,女生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杭伊织,刚才秦刻松说……你家境不是很好,还要打工,一定很辛苦吧?”
杭伊织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眼看了看秦刻松,秦刻松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回应她的目光。
杭伊织将视线转回,对那女生露出一个很淡且有些疏离的微笑:“还好,习惯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谢谢关心。”
很简单的回应,没有诉苦,没有博取同情,却比任何长篇大论都更让人触动。
桌上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原先或许仅因秦刻松的话而生的怜悯,此刻混合了更多对杭伊织本人坚韧性格的尊重。
体委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以后班上或者学校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对,别客气。”另一个男生也接口道。
杭伊织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便转身去忙其他事了。
她并未借此机会拉近关系,反而保持了适当的距离,这让她显得更加独立,也让她获得的善意显得不那么像是施舍。
甜品吃得差不多了,话题也渐渐从杭伊织身上移开,转到即将到来的运动会和别的琐事上。气氛似乎恢复了轻松,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秦刻松看了看时间,提议道:“今天也差不多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下周比赛加油。”
“班长,刘晗萱还没回来呢!”有人举手问道。
秦刻松微笑着对他们说:“我在这里等她就行,毕竟我们住得挺近的,家里关系也很不错。”
“诶?那不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吗?”有名女孩打趣道。
秦刻松点头回应:“确实如此。”
众人欢笑了片刻,之后便起身收拾。
离开时,他们经过胡悦那桌,有人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胡悦正在低头看手机,杭伊织则在不远处清理隔壁桌,两人并无交流,但那幅画面,在刘晗萱缺席的此刻,落在某些人眼中,却似乎印证了她们“相识”的事实。
一行人走出甜品店,秋日中午的阳光相当温暖。
他们谈论着刚才的甜品,讨论着训练计划,偶尔有人提起杭伊织,语气里已带上了明显的钦佩与友善。
当人群散去,各自走向不同方向时,一种微妙的共识似乎已经达成——杭伊织,或许更需要关注和接近。
这大概就是人之间最基本的善。
而原本清晰的人际格局,正在发生不易察觉的偏移。
待所有人离开,秦刻松走到紧闭的洗手间门前。
“刘晗萱?”他敲门,声音平稳,“大家走了。你还好吗?”
门内死寂。
他等了几秒,拧动未锁的门把,推开一条缝。
狭小空间里灯光刺目。刘晗萱背对门,双手死死撑着洗手台,指尖用力到青白。她低着头,散落的发丝遮住侧脸,但镜中映出的那部分面容惨白,唇彩被咬得斑驳凌乱。
她的肩膀细微地颤着,不是哭泣,是骨子里透出的寒意。
秦刻松走进去,反手虚掩上门。他没有立刻靠近,只是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从镜中凝视她。
“刘晗萱……”他低声唤她,从背后将她轻轻拥住,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背。
“不用怕,”他的声音落在她耳边,稳定而低沉,“有我在就行。”
——
当店里客人渐少,言倾终于哄着几个孩子被家长领走,松了口气。她略显疲惫地走到后厨门口,看到林延轲还在默默清洗堆积的器具,水流声哗哗作响。
“好累……”言倾忍不住想靠在林延轲那结实的背上,尽情享受他的气息。
但紧接着杭伊织也走了进来,让言倾不得不打消这个想法。
“言倾,能帮忙清点一下库存吗?”方隆彪从门外探出头,见言倾刚好无事,便对她喊道。
“哦,好!”
言倾离开了后厨,只留下林延轲和杭伊织二人。
杭伊织将收回的托盘放在沥水架上,站到林延轲旁边的水槽,开始清洗用过的玻璃杯。两人之间隔着半臂距离,谁也没看谁,只有水流和杯碟碰撞的轻响。
“为什么秦刻松他们会到这里来?”原本安静的林延轲突然问道。
杭伊织没有抬头,目光仍在手中的玻璃杯上:“为什么你要问我?”
“……我不理解。”林延轲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拿起一块干布擦拭清洗好的玻璃壶。
他侧过头,看向杭伊织的侧脸:“他们平时不怎么来这边,今天却很凑巧。”
杭伊织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秦刻松请客,说运动会前放松。”
“哦。”林延轲应了一声,没再追问,但擦拭壶身的动作慢了下来。
将最后几个杯子冲净,然后说:“你不情愿和他们接触的话可以让言倾去。”
这话说得有些突兀。杭伊织终于转头看他,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她说:“我只是在工作。”
顿了顿后,她补充道,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细针,“倒是你,刚才送果盘的时候,故意把自己弄得……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情况特殊。”他简短地回答,移开视线。
“什么情况特殊到,连和自己同学正常打招呼都不行?”杭伊织追问,语气依旧平静,“林延轲,我不喜欢你这样。就好像和我,或者说和过去的一切扯上关系,是什么需要隐藏的污点。”
这话刺痛了林延轲。他猛地转头,对上杭伊织直视的目光。
他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想说“我是为了不给你添麻烦”,想说“现在的局面你根本不明白”……但所有的话涌到嘴边,看到杭伊织眼中那抹清晰的受伤和坚持时,又都堵住了。
最终,他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声音低哑:“随你怎么想。”
就在他准备放弃争执的瞬间,衣袖被轻轻扯住。
林延轲一怔,看向身旁低着头的杭伊织。
她没看他,手指却攥紧了他的袖口,声音低微却固执。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感受,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