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轲在田径场的百米跑道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林延轲站在百米跑道的起点附近，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落在了那个纤细熟悉的身影上。
杭伊织。
她依旧穿着校服，额角的白色纱布在秋日午后的阳光下格外醒目。
她没有像其他参加趣味项目的同学那样兴奋雀跃，只是安静地站在跑道边，微微低着头，像是在确认脚踝上绑着的红布带是否牢固。
阳光在她垂落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平静，却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怎么是你？”林延轲来到她面前，质疑与不满同时从口中传出。
“为什么不能是我？”杭伊织见到他出现，像是早已知道他会这么说了一般，当场反问。
“你都受伤了，为什么要参加比赛？”林延轲想拉着她离开，但看到杭伊织那倔强的目光，略有些无可奈何。
“再怎样也没有你当初腿受伤还打篮球时候的情况严重。”杭伊织这里指的是二人还不知道名字时，林延轲因为对方撞倒导致腿受伤那时的事情。
“等会？为什么你会知道我那时是因为打篮球才受的伤？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个？”
杭伊织将脸别了过去，对林延轲的话充耳不闻。
林延轲还想继续问，但下一刻，发令员便对着在跑道的众人喊道：“选手快点准备！无关人员请迅速离场！马上开始比赛！”
林延轲看着面前的杭伊织，无奈且犹豫，不知如何是好。
但杭伊织扭过头来，看向林延轲，眼中没有了先前不满和倔强，而是沉淀为一种纯粹的……信任。
那眼神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打破了林延轲心头的层层顾虑。
他深吸一口气，穿过人群，朝她走去。
杭伊织看着他走近，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里另一条红布带递给他。
林延轲接过，蹲下身，将自己的右脚踝和她的左脚踝并拢，用布带仔细地缠绕、打结。他的手指修长稳定，动作却不自觉地放得很轻，避免碰到她可能存在的其他擦伤。
两人靠得很近，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清香，混合着医务室消毒水的微弱气息。
“准备好了吗？”他系好布带，站起身，低声问。
杭伊织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嗯。”
没有多余的交流，没有战术商讨，甚至没有对视。他们只是并肩站到了起跑线后，与其他几对或嬉笑或紧张的组合形成了鲜明对比。
“各就各位——预备——”
发令声响起。
林延轲压低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慢、快。”
杭伊织立刻领会。
发令枪响的瞬间，两人没有像其他组合那样急着猛冲，而是默契地同时迈出了被绑在一起的脚——林延轲的右脚，杭伊织的左脚。步伐不大，节奏清晰。
第一步，有些许的生涩和试探，身体因为不习惯的联结而微微摇晃。
但第二步，第三步……奇妙的协调感开始产生。他们似乎本能地找到了共同的节奏点，呼吸开始同频，手臂摆动幅度自然调整，被绑住的脚踝不再是束缚，反而成了传递步调信息的枢纽。
冲过终点的那一刻，惯性让两人身体前倾。林延轲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杭伊织的肩膀，杭伊织也稳住了身形，微微喘息。
短暂的寂静后，裁判举起旗子，指向他们。
“让我们恭喜高三（四）班的刘晗萱同学以及秦……诶？”作为现场主持人的素小冉本想以热烈的气氛现场报道，但她在看到林延轲的脸后下意识愣了一下。
林延轲也注意到她在反复确认运动员名单是否有误，于是便向素小冉点头示意。
理解了林延轲的意思后，素小冉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按照名单上的人员名单念道：“让我们恭喜高三（四）班的刘晗萱同学和秦刻松同学获得冠军！”
——
秦刻松向班主任苏文涛请了假，离开了学校。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刘晗萱家楼下，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刘晗萱的母亲，脸上带着担忧和疲惫，看到秦刻松，勉强笑了笑：“刻松来了？萱萱在房间里，情绪还是不太好……”
“阿姨，我去看看她。”秦刻松礼貌地说。
他轻轻推开刘晗萱的房门。房间拉着厚重的窗帘，光线昏暗。刘晗萱抱着膝盖坐在床角，身上穿着柔软的居家服，长发披散着，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对开门声毫无反应。
她身边散落着几本翻开的时尚杂志和未拆封的零食，但她显然没有碰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停滞的、近乎绝望的气息。
秦刻松走到床边，没有坐下，只是安静地站在她面前，挡住了部分窗外的光。
刘晗萱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聚焦在他身上。那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像是抓住了什么，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茫然和惊惶覆盖。
“……秦刻松？”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嗯。”秦刻松应了一声，声音是他一贯的平稳。
“他们……是不是都讨厌我了？”刘晗萱忽然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衣的衣角，“因为图书馆的事……因为杭伊织……他们都觉得是我不好，对不对？连你……连你也觉得我做得不对，是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和寻求确认的急切。
秦刻松沉默了几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晗萱，你还记得胡悦吗？”
刘晗萱的身体猛地一颤，瞳孔收缩，脸色更加惨白。她像是被这个名字烫到了，猛地低下头，用力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我……”她的声音破碎，“我不是故意……那句话……我不知道……”
“我知道，”秦刻松打断她，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穿透力，“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想害死她奶奶。但你也知道，你的那句话，在当时的情况下，对她意味着什么。”
刘晗萱的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眼泪无声地滚落。这是她第一次，在秦刻松面前，如此直接地面对那个她一直试图逃避、用掌控和伪装掩盖的“过错”。
“我控制不了……我害怕……我不想再像那天晚上一样……”她语无伦次地哭着，“我只想让自己安全一点……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跟我作对……”
“不是所有人跟你作对，晗萱，”秦刻松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还有我。”
刘晗萱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刻松……”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忽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指尖冰凉，“你……你还会站在我这边吗？我们……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不会像他们一样离开我的，对不对？”
她的眼神充满了脆弱、依赖，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恳求。在她此刻支离破碎的世界里，秦刻松似乎成了唯一可能剩下的、不会倒塌的支柱。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刘晗萱压抑的抽泣声。
过了许久，秦刻松才缓缓地、清晰地说道：
“我保证，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刘晗萱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彩，像是濒死之人看到了生机。
但秦刻松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彻底愣住，连哭泣都忘记了——
“所以。，”他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神深邃而平静，语气郑重得不像一个高中生，仿佛在宣读某种庄严的承诺——
“刘晗萱，当我的女朋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