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的警告，今后不要再和我扯上任何关系了。”陆觅元从言倾身旁走过，不再看她任何一眼。
“等一下，不要走！不是的……我真的……把你看得很重要。”言倾突然拉住陆觅元的手，跪坐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松手！”陆觅元冷冷的说，不同于往日的温和与懒散，凌厉的声音让言倾心口一紧。
“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回来呢，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我什么都会去做的！”
“你是抱着多大的觉悟说出这种话的，你只不过是一个学生，有办法背负其他人的人生吗？”陆觅元总算是看了她一眼，但脸上满是厌恶。
“但是我真的……”
“你这个人，满脑子都是你自己呢。”陆觅元用力甩开言倾的手，离开了这里，只给言倾留下一个朦胧的背影。
——
凌晨五点，言倾坐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墙壁貌似在发着呆。
她着实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一个梦，而且这剧情怎么那么眼熟？好像是前天陪陆觅元看番时候看见的一个片段。
带着万千疑虑，言倾再度闭上眼，但是脑海里全是刚才做梦中的片段，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病毒入侵了一般，闭眼就会给她回放自己刚才在梦中跪下的场景。
最后，直到快要上学的时候她才产生一点困意，但是此时又太晚了，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闭眼睡觉，言倾只得起床洗漱，吃完早饭后坐上了车赶往学校。
今天有家长会，开完会之后言倾有足够的空闲时间，她打算留点时间给自己补觉。
“你今天的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着言倾，她似乎是没睡醒的样子，从上车开始就无精打采。
“昨晚没睡好。”言倾回答。
今早很少见地没碰见陆觅元，平时她为了少走几步路会特意等言倾家的车过来。街道上畅通无阻，连等红灯的时间都少了很多，只不过言倾心底有种不太舒服的预感。
来到班级里，言倾才发现此时陆觅元一反常态早早到达了自己的位置上，只不过和她一样没什么精神。
言倾松了一口气，于是也坐到自己位置上，并小声对陆觅元问：“怎么你今天来这么早？”
“被我妈提早喊起来了，她一大早忙前忙后也不让我多睡一会，”陆觅元发觉言倾此时已经来到旁边，抬起头回答道，“而且昨晚还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有多奇怪？”
“奇怪到我说出来你估计都会笑出来，我昨天梦见我跪着求你不要离开什么的，具体原因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我这边刚好跟你相反。”
“？”
“我梦见是我跪着求你。”
“……该不会是前天看的番导致的吧。”
“有可能……”
上完早读后，第二三节课就会召开家长会，第一节课则是全体大扫除，家长也在这段时间内来到班级门口等待。
陆觅元的妈妈倒是一大早就过来了，她站在门口对着正在擦窗户的两个女孩招手，陆觅元笑着向她招手回应，言倾也微笑示意，随后继续打扫卫生。
后续，其他家长陆陆续续地来到这里，言倾打扫完卫生后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家长，并没有看见外面有那两个人的身影。她叹了口气，将侥幸埋藏在自己心底。
每年她都会期盼一下，只不过每次都会让她更容易放下期望。说是失望吗？言倾自认为自己早有心理预期，只不过是心里浇不灭的侥幸一直在作祟。
“你家里人还没有来吗？”陆觅元看见言倾一直在观察门外，于是就问她。
“他们很忙的。”言倾收回目光，打开起桌上的书，但是心思却并不在书上。
“你看上去很像缺少关爱的少女诶。”陆觅元吐槽。
也许她就是呢？
言倾用手撑着脸，将头偏向一方，她不想让陆觅元看见自己脸上的难堪。
家长们来到教室里，一时间人声鼎沸，最后还是在班主任的主持下才安静下来。
陆觅元的妈妈坐在陆觅元的位置上，她见言倾没有家长来，于是小声问：“你爸妈很忙吗？”
“嗯。”
随后班主任开始点名，为了方便于是就用了中考的成绩排名表作为名单，不过家长们估计也不知道念的名次是成绩排名这件事，况且名单也只会念班级前十名。
言倾是第一个被念到的人，她只得站起身来。班主任看了眼她身旁，疑惑地问：“言倾，你家长没来吗？”
“……”言倾有些不悦地点头。她不理解，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她这件事，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认为她是一个异类。
看着她的目光里有些疑惑，有些同情，言倾第一次感觉自己像是个被摆在展台上的物什，台下的所有人都能对她表述看法。
“你先坐吧，我先喊下一位了……”班主任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请问，言倾是在这个班级吗？”一位打扮十分艳丽的妇女出现在门口，她先是敲了一下门，随后才问道。
言倾看到来者呆愣了片刻，坐在位置上不知该是坐下还是继续站着。
向倾婉戴着一副墨镜，脸上画着较为浓厚的妆容，身上各处带有着名贵首饰，极力向在场的所有人显示她雄厚的财力。
言倾最后是在班主任的呼喊中才从呆愣中反应过来，看到自己的愿望实现，但她心里并没有多少的开心，除了震惊她什么都表达不出来。
她现在说不上高兴，因为她的母亲没能在她仍怀抱期望的时候到来，现在的她已经无法点燃任何希望。
“很抱歉，我来得有点晚了。”向倾婉赔着笑脸说。
言倾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给了她一个很简便的回答：“嗯。”
向倾婉来得不是一点晚，而是这么多年来的每一次缺席与消失，原本言倾已经放弃了，可如今她却又让人无法防备地出现在这里。
言倾从位置上离开，将座位让给了向倾婉。
“既然言倾妈妈来了，那么我就简单跟你讲讲言倾在校表现和日后发展方向吧。”班主任扶了一下眼睛，说。
之后的对话很无趣，言倾也没有什么心思听，她只记得自己妈妈说过打算让自己出国留学，其他地方没有什么重要的记忆点。
估计所有家长里最开心的是陆觅元妈妈，陆觅元以开学倒数的成绩，成功来到班级第十，这种进步速度属实是让其他人羡慕，但是估计只有陆觅元和言倾才知道这中间下了多少苦功夫。
家长会没花多少时间，连一节半课的时间都没有用完，班主任宣布结束以后，家长们都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学校，回去要么好好犒劳，要么家法伺候。
“我待会还有个会议要开，你自己先回去吧。”向倾婉对言倾说。
“嗯。”
向婉倾给言倾转了一笔钱，对她说：“去买些喜欢的东西吧，顺便和朋友一起去玩。”
“嗯。”
“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再见。”
言倾看着她上了车，离开了视线范围之后这才转过身去另一边寻找陆觅元。
会议是永远开不完的，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足足一个月了；自己的朋友是完全不认识的，从高中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在说和朋友多出去玩，可是她只有在这几个月才有一个朋友；打电话是永远不会第一时间接的，即使接通也只是让助理传话罢了，甚至告诉亲自过她的事也会以忙碌为由而推掉。
言倾没有在生气，她只是在难受，在委屈，她已经接受了一切，把一切当作了自己应得的。
但是经历太多次之后，她有些抗不下了。
她站在和陆觅元约好的地方，但是四处都是人山人海，她看不见那个高个子女孩，毕竟在这各种各样的人里面，陆觅元的身高反而不太显眼。
她站在人群中举手无措，连自己该去哪里都不知道，像一条丢失的小狗，戴着项圈却无人能牵引着她，独自在墙角处呜咽，直到喜爱着她的人带她离开这里……
“言倾？”一串糖葫芦突然出现在言倾眼前，她抬起头看向前方，发觉自己最重要的朋友就在眼前。
“怎么感觉你要哭了？你妈难道觉得你没考好？”陆觅元问，“哎呀，吃点甜的冷静冷静，不就一次考试嘛，以后多着呢。”
言倾抹了一下眼角，说：“没事……”
她突然有些羡慕陆觅元这种神经质的样子了，至少，陆觅元不会像自己一样烦恼着。
“吃完就该走了，我还要去你家里批判一下上层阶级的腐朽。”
“都说了没有这种东西。”言倾笑着回答。
——
“言倾，你以后是打算出国留学吗？”去往言倾家的路途上，陆觅元突然问。
“这我不清楚……你不想让我去对吗？”言倾问。
“怎么能说不想呢，毕竟你会有更好的未来，我也没有这个权利阻止你，只不过……我可能会有些舍不得。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相见，相见之后我们还是否是以前的那个彼此，这些我都不知道，仔细想想总感觉有些害怕。”
“那么我还是留下来吧。”
“但我还是希望你为了你自己的未来考虑。”
路途渐行渐远，距离言倾的家也没有多远距离，此时言倾已经看到不远处自家的别墅了。
“我家就在前面。”言倾特地给陆觅元指出来并说道。
“确实挺大的。”陆觅元粗略看了一下，言倾家的大别墅被高高的金属栏围住，先不说别墅占地，单是前院那一块地方都有三四个陆觅元家的大小了。
“很大但是也很空虚。”言倾苦笑道。
陆觅元站在大门门口，双手抓着栏杆观望着里面，恨不得把头塞里面。言倾倒是没管她，她得先去把门禁打开，她家里的门禁使用的是人脸识别，如果识别不出来就用指纹。
“言倾，那个人是你爸爸吗？”陆觅元突然指着里面对言倾说。
言倾愣了一下，随后将视线投向陆觅元所指的地方。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也许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她的父亲言意，此时正站在别墅旁的草地上，拥抱着他的那位秘书，那位小情人。
这一切发生的很突然很突然，让人很不想接受。言倾最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事情出现了，而且还是在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面前。
“那人好像不是你妈妈吧……”陆觅元看着前方的那两人，有些疑惑地问言倾。她记得言倾妈妈的样貌，那是个很坚毅的女子，绝不像言意此时怀抱着的女人那样妩媚。
但她话还没说完，言倾突然拉住了陆觅元的手。
“不要问……”言倾强忍着笑容，但是她无法对面前的情况做出任何解释。她不想让陆觅元知道自己的家庭即将支离破碎，也不想为了一时的面子去欺骗她。只不过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实在是难以接受，现在的言倾连解释都组织不起来，只会一味地说着“不要问”这一句话。
她大概已经崩溃了，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
“言倾……”陆觅元经过短暂的呆滞后，突然理解了什么。她拥抱住言倾，轻声说道：“没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问，我们一直是朋友，我也会一直倾听你的诉说。”
言倾靠在陆觅元肩膀上，无声地哭泣，此时世界上只有陆觅元一人能理解她身体的颤抖与低声嘶哑，用着最无力的方式，宣泄着这些年来足以压垮她的悲伤与失望。
——
言倾住在了陆觅元家里，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依旧十分拘谨，甚至远超于往常。
她侧躺在陆觅元身旁，拉着陆觅元的一只手，将自己多年以来的所有情绪，通过语言传达给了自己这位唯一能信任的朋友。
“你知道吗？其实我想过去自杀，而且不止一次，”言倾微弱的声音在陆觅元枕边响起，“只不过每次都在还没有实施前就失败了，也许上帝想让我活下去呢，即使没有人爱着也想让我继续品味孤独，真是个恶趣味的家伙……”
“但是从现在开始，你现在要是不在了，我会很伤心的。”
“但我可从来没见过你真正伤心的样子，可能我还真的想看一看。”言倾说。
“那你答应我，至少要努力活下去，我就给你看看我真正伤心的样子是什么样。”陆觅元看着天花板，说。
“好啊。”言倾很无奈的笑着，毕竟她并不打算辜负陆觅元的好意，至少在哪天突发奇想去寻死前突然想起自己和最要好的朋友还有个约定。
下一刻，陆觅元从床上爬起来，在窗外昏暗灯光的照亮下，言倾看见陆觅元眼里蓄满了泪水。
“喵了个咪的，有些太过头了。”
她的声音逐渐哽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连言倾也愣了一下。
陆觅元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其实我还挺感性的，就连电视剧里那些明明是演出来的苦情戏码都能把我感动坏了，更别说是发生在我最好的朋友身上。特喵的，什么世道啊，什么人啊，连自己女儿都不爱，这种人活该老了以后被拔氧气管。”
似乎是被陆觅元这些话说到言倾心头了，她的心情也变好了些。
“所以你一定要活到那时候，把自己这么多年的负面情绪全都发泄出来，连报复都没做到就死了的话很亏啊。”
“行啦，我不会突然想不开的。”言倾也起身，弹了一下陆觅元的额头，微笑着说。
“那我们拉钩吧，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永远都不会突然消失不见，说好了。”
“嗯，一定。”
拉完钩后，两人再次躺下。
“陆觅元，我打算离开这个家，但不是现在，现在的我没有能力支撑起以后往何处逃离。”
“只要你做着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情，那么我都会支持你。”
“到底正不正确我自己也不知道，从有记忆到现在，我都很迷茫，我连自己到底做过什么自认为是正确的事都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过我什么才是正确的。”
“你的心所向往着方向，就是你自认为最正确的目标。”
“你的演讲水平貌似进步了不少。”
“很最好的朋友谈心，我肯定要超常发挥才行。”
“那么如果我说我不打算出国呢？”
“那就留下来，一起考最好的大学吧。”
“那你要提高点学习效率才行了。”
“还请多多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