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点55分,白日的暑气已然散尽,夜晚的微寒尚未完全聚拢,天地仿佛被浸泡在一种温柔暮色的液体里。
一家综合影院坐落于商业街的显眼处,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西边天空最后的辉煌。
言倾站在影院墙边的防窥玻璃前,仔细整理着脑后的发髻,又伸手将额前的碎发别进黑色发夹,确保视野清爽。
她身着一条短裙,肉色丝袜包裹着双腿。因着昨日雨后骤降的气温,她在白色衬衣外添了一件灰色大衣。
灰绿色的单肩包挂在腰间,她不时从中掏出小镜子,检查脸上的妆容。检查完之后则将其放回包中,百无聊赖地踢踏着黑色的小皮鞋。
虽无一件贵重饰物,却自有一种不落俗套的美。那微蹙的眉头配上清冷的脸庞,落在旁人眼里,便成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姿态。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正为即将要见面的人而心烦意乱。
“画这种浓妆真的会让别人觉得好看吗?”言倾用指腹轻轻蹭过脸颊,指尖立刻沾上一抹细微的白色粉末。
这妆容,连同发型和这身衣服,都是冯林晚找来的化妆师为她打造的。言倾虽也研究过穿搭,但在专业人士面前,她的那点心得只能算是勉强能看。
镜中的自己,眉眼间平添了过分的妩媚,让她几乎想立刻将这一切粉饰都擦去……
正这样想着,一束带有着花香的白玫瑰突然递到了她面前。
言倾的注意力全在镜中,被这突如其来的花惊得向后一退,后背却撞进一个温热的怀里。
“抱歉……”她转过头,刚好与背后的人眼睛对视上。
林延轲手捧着鲜花,向言倾微微一笑。
言倾在见到他时,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立刻从他怀里离开,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
对于脸上的妆容她略有些不自信,不知是否符合林延轲的喜好。
“化妆了?”林延轲弯腰,将脸凑过来。
“嗯……”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林延轲摸着下巴,略有所思地看着她,随后回答道:“挺好看的。”
“真的吗?”言倾听闻此言,心中一喜。
但林延轲却是话锋一转,认真地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言倾怔了怔,心头掠过一丝失落,却还是强撑起笑容,回答道:“真话吧,毕竟我自己也觉得有些差强人意。”
言倾再怎样也算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应该有自己的见解和包容,虚心接受对方的评价是成年人应有的胸怀。
但林延轲却是出乎意料地凑在她耳边,用只有她一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任何样子的你都很好看,这是真话。”
言倾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待她慢慢回味过来,整张脸瞬间红透。
林延轲脸上捉弄似的坏笑与言倾满脸的滚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延轲脸上捉弄成功的坏笑,与言倾满脸的滚烫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用手捂住脸,却又从指缝里悄悄打量他,眼中流泻出的“不满”,分明写满了想要报复的心思。
林延轲仍在向言倾发笑,殊不知自己早已变成了她眼中的猎物。
——
“……怎么是恐怖片?”林延轲望着言倾手机里的电子票据,一时有些犯难。
“你害怕?”言倾语气里略有些嘲讽的韵味,“可惜票已经买好了,就算现在退票也要花一点手续费。”
说罢,她拍了拍林延轲的肩膀,继续说:“要是真的害怕可以把头埋在我怀里。”
她说着,顺手拉开大衣。略显紧缚的白色衬衣,勾勒出她妙曼的身形。
林延轲脸一红,轻咳一声后回答道:“刚才陪杭伊织的时候去过一次鬼屋了,只是恐怖片可吓不到我。”
言倾的笑容带有一丝玩味,低声说:“那正好……”
——
影厅内灯光熄灭,只剩银幕上闪烁的光影。恐怖片开头的阴森配乐缓缓渗入空气,空调的冷气也协同穿透到影院内每一人的肌肤,直达他们内心深处。
言倾买的票是“沙发床”式影厅,每个座位都是一个可调节靠背和脚踏的宽大座椅,座位之间没有扶手隔断,而是成对的“情侣座”。
该场电影档中所坐人数极少,大都是来此观影的情侣。加上他们二人一共只有8对人,与四周偌大且崭新的影厅相比实在有些过于冷清。
毕竟是老片重映,加上本部影片知名度很高,即使是从来没涉及恐怖片的林延轲也对此了解分毫。因此来观影的人实属稀少。
二人各抱着一桶爆米花和一杯可乐,坐在自己的观影位置上。此时电影刚刚开幕,仍在播放片头曲,同时将一些预兆性的恐怖画面播放出来。
言倾抱着一大桶爆米花,自己吃一颗,又捏起一颗,自然而然地递到林延轲嘴边。动作坦荡得像是在投喂自家养熟的大型犬。
林延轲愣了一下,就着她的手将其叼走。言倾选择的是巧克力味的爆米花,虽说林延轲是坚定的“原味党”,但这并不影响他品尝其他口味的爆米花。
他很小心地咬住那外表坚硬但实质上十分柔软的爆米花,尽量不让言倾的手沾上自己的唾液。
但言倾观察他的面部表情时似乎发现了什么新玩具,眼睛微微弯了起来。
“让我试试你的口味。”她很有兴致地提议道,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一般。
出于礼尚往来的原则,林延轲将自己的爆米花桶移动到他和言倾之间,想让她尽情品尝时,言倾却有些不满地对他摇头。
“我要你来喂我。”她的声音其实有些颤抖,像是对自己的发言有些不自信。
同样,林延轲也略有些不自信地看着她,但在见到言倾那挣扎数秒再看向他的认真表情后,他只能用手从爆米花桶里掂起一颗。
“这样就可以了吧……”
林延轲还未说完,她便直接低下头。
柔软的唇瓣轻轻擦过他的指尖,灵巧地将那颗爆米花卷走,末了,甚至像是品尝糖霜一样,舌尖无意识地舔舐过他沾着些许盐粒的指腹。
“!”
林延轲整个人僵住,指尖传来的温热湿濡感像一道微小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黑暗中,他的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烫。
而言倾却已若无其事地坐好,目光重新投向银幕,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步骤。
但林延轲知道,言倾的举动绝不寻常。
林延轲有些呆愣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液体的粘稠感裹在上方,仍旧保持着刚才的手势,就像那颗爆米花仍在指尖夹着。
言倾舔了舔嘴唇,露出狡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