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的下,冲走了身上的污秽,激起的水星水雾也将自己的视野压制到了最小。
视线因失血变的灰暗迷蒙,眼前的景象闪烁着迷乱的星星点点。
这预示着身体的过多失血,加上瓢泼大雨,她很有可能失温,不是什么好兆头。
“啧,还真是狼狈。”
濯理了理沾着泥泞与血痂的头发,将它们拨到耳后。
原本的银灰色短发,在进入教堂区后不停的变长,现如今已然长发及腰,如果打理一下,不黏连血丝泥巴,应该能很好看。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变重,大脑对于身体的控制力度在逐步缩小。
身体随时都有可能多出一些零部件,或者身体各部分忽然有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分家。
她紧了紧缠在手腕的绷带,摸着绑在腰间的小包确保自己携带的物品没有遗失后,微微呼出一口气。
她在小教堂中的残骸间坐下,拿出那份瓶装药剂,感受着瓶身带来的温热感,轻轻喘着气。
这是【生命的慈爱】,能够消弭一切诅咒,并治疗所有病痛,包括弥散在整个世界中的污染,将一个濒临疯狂的人拉回正常的范围。
但制作这份赐福药剂的神明早就陷入了疯狂,用一瓶少一瓶。
濯的妹妹一直都被污秽缠绕着,如果没有【生命的慈爱】续命,过几个月,濯手里用的武器,就是她妹妹尸体做成的了。
世界对于苦命人总是残忍的,在这疯狂的世界,人们使用被污秽侵染后的亲属尸身做成的武器,有着特殊的威力。
原本教堂区外围就能搜刮到,因为十数年的搜刮,濯只能冒险进入教堂的核心区,最终在女神神像的底座处,掏出了一瓶。
或许,这就是最后一瓶【生命的慈爱】了。
“嘁。”
在感叹间,左臂又裂开了一个小口,血液却没有流出,眼眶疼的厉害,她不自觉的喘着粗气,不能继续在核心区待下去了。
要是有其他能够恢复治疗的物品就好了,这样她就有更多的信心回到妹妹身边了。
原本出来冒险搜刮的,共有三个人,他们出于各种目的组成了这个小队,但教堂核心区的危险性超乎想象。
他们被会使用幻觉的游荡的强大怪物杀死了,而濯在幻觉中看到了自己的妹妹,获得了短暂的清醒,趁那机会冲进了教堂区。
教堂区的畸变骑士与周围的怪物会相互攻击,或许,他们的身体还记着自己的守卫职责。
一路走来杀去,尽管她已经尽可能的避开所有敌人,但始终都有避不过去的战斗,那些怪物只要发现生者的踪迹便会冲追不舍。
还有教堂的守卫骑士,就算陷入了疯狂,却依旧牵着肚子上开口的猎犬依靠本能在巡逻着。
她在冲进雨幕前,双手合十,向着早已不存在的神明祈祷着,祈祷着不会碰上太强的怪物,又有谁会收到这并不虔诚的祈祷呢?
守卫骑士们的盔甲看起来已然穿戴了太久太久,久到铠甲的光泽黯淡下去,精良的兵器被锈蚀。
濯在教堂区的雕像间闪转腾挪,卡着巡逻着的怪物们的视角,与感应界限。
这种事情,她做的很熟练,这也是她能带着妹妹在这疯狂世界生存了十多年的原因。
她是城镇里最好的潜行者之一,掌握着能让绝大多数怪物难以发现踪迹的技巧,亦或是天赋。
但当濯站在教堂区的外围时,她沉默了,因为在外面的,不只是自己两个同伴的尸体,还有着一个矮小畸形的怪物。
那使用幻觉的怪物,还守在教堂区的边缘!
它并未啃食濯那两个同伴的尸体,只是静静的背身站在那里,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大雨淋在它那内脏外翻的躯体上,它却不为所动,僵硬的站在那里。
时间不等人,包括濯,她不能站在雕像上和怪物拉扯上个把的周。
她在踏出教堂区的一瞬间,那怪物拽着尸体高高跃起,朝着濯所处的位置直直砸下,她早有准备,利用不明材质的绷带把自己拉回了雕像处。
她手中的银质短匕难以穿透那包裹着内脏的韧膜,鼓动的心脏吸引着她的注意力,让濯想要把手中的武器,刺入那硕大的心脏。
之前失败的攻击或许是她的错觉,让濯误以为那怪物是无敌的,她只需要刺下去,这个怪物就要死了。
这种念头几乎占据了濯的脑子,让她灵动的身体变得僵硬,呆滞的向着那怪物走去,直愣愣的举起刀。
但濯的手却有自己的想法,它没长眼睛和耳朵,所以没被幻觉操控,为了保证它不会死,就朝着目前自己的控制者的外部狠狠的打了一拳,也就是濯的脸。
她被一拳打清醒了,没有对正耀武扬威的左手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思考着该怎么跑出去。
但那怪物,似是不满濯挣脱了幻境,外翻的肋骨交错张开,骨刺翻涌,折成一个个尖牙,黏连着血丝肉末,宛如一张大嘴发出无声的咆哮。
那怪物,转起来了!
它踏着诡异美感的舞步,旋转跳跃着,甩着两具尸体轰击着大地,飞溅的碎石与泥泞混杂,濯在雨幕中躲避奔逃。
“呜哇哇唔~汪汪!”
教堂的猎犬们不安的叫着,它们那头大而又细小的躯体颤动着。
濯最终还是没能躲开这如舞蹈献祭般的轨迹,在躲过数块碎石后,与那怪物擦肩而过。
交错的瞬间,她的双腿忽然不听使唤,主动朝着那矮小丑陋的怪物冲去,朝着那张开的大嘴冲去。
实力的差距,远超了她的想象,银质短匕在碰撞到肋骨时破碎,双手握着肋骨边缘拉起,双腿张开试图撑开那闭合的肋骨嘴。
她在剧烈疼痛的一瞬后,感觉身体一轻飞了出去,仅剩的半截身体挂在了损毁雕像的断剑上,血液,浸透了蒙尘的石像。
濯,看着迷乱的星星点点,好似家那摇曳的灯火,她摸着自己的腰包,握着那仅剩的温暖,在满足与懊悔间,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