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与他同仇敌忾,附和些什么时,四匡似乎想起了什么,打了个激灵,连忙说,“我的错,不该和你这个后辈说这些话的,许多冒险者公会都是很称职的存在,像这地方的,是一个例外。”
“冒险者们作为强于常人的存在,更应该保卫那些平民,和比自己弱小的人,而不是用这股力量去谋私。”
大义凛然,不过我挺喜欢听。
“我知道的,四匡。”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啊!什么公会,名声,还有那什么凉石,妖灵听的我一头雾水啊!不过现在听来,和雪林的情报大差不差,那个白袍子的人,很可能是一位法师。
“总之,既然冒险者们和记者关注了这里,真相应该很快会水落石出吧。”我说。
“可能吧,这里的冒险等级提升到了B级,很危险,危险带来的是机遇和财富,许多人借此机会跑到这里来浑水摸鱼,想着捞上一笔,诸如这类木材,还有矿石,甚至包括妖灵,都在他们的清单里。可他们并不清楚,那些发疯的妖灵有多么强大。”他像在讲个鬼故事,声音拉的很长,舌尖还弹了两下。“特征嘛,就是双眼通红,周围覆盖上血一样的雾气。”
四匡放下了剑鞘,从背包里拿出一块抹布,走到了那幅画前,细心的擦拭起来,从骑士的长枪一直擦到少女的裙摆,他说,“大部分组队来这里的冒险者都是半吊水,很容易出岔子。”
我想到了什么,问道:“妖灵的力量,是否和他们身边的血色雾气有关呢?”
“很有可能,他们原本不是这样的,在妖灵的传统里,血是非常污浊的东西。”四匡说,“我想,可能是有人污染了土地和树木,这些东西对于妖灵来说,就像是我们的水,床和食物。
“你是研究这一类魔法的人吗。”
“不是的,不是的。”我否定道,“只是感兴趣而已。”
四匡走到面前,一脚踹在树上,那瘦弱的树干无力支撑他的力道,居然径直连着根倒在了地上,动静很大,周围尘土飞扬,我的眼睛里进了沙子,哦,背上还爬了只受了惊吓的虫子。
“你看,这些树木遭受到了一股奇怪的魔法,可能的逆自然类的,非常脆弱。”他拍掉身上的尘土,顺手帮我取下了背上的虫子,对不起毛毛虫先生,不对,你怎么长了翅膀?
它的翅膀像是被捏碎的树叶般凋零,周身都是黑色。
“这种昆虫可没见过,我猜想,和妖灵,树木是一样的,都受到了污染。”
“那我们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我可不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多了只手,或者脚。
“这也是奇怪的地方,这种污染并不对人类有效,甚至于,还对人类的睡眠有所帮助。”四匡若有所思,说,“只针对森林里的其他生物。”
我扶着下巴,和他一起装出思考的样子,事实上,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我认为,平日里相安无事的两拨人马是不可能出现剧烈冲突的,如果真有什么需求,早就打起来了,肯定不会等到现在,看起来,是有人存心想要调拨人与妖灵的关系,而且成功了,吸引来了冒险者,可是,目的是什么呢。
“这里是否是妖灵的专属领地,比如砍伐树木,开采矿石,都是不被允许的。”我问。
“嗯,不能这么说,但大差不差,除了本地人和妖灵外,凉石森林范围内一公里都需要当地冒险者公会批红才能进出。可以算作他们共同的家园。”四匡纠正了我说法的错误。
“那这里以前,有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宝物什么的?”
四匡将盘腿坐下,娓娓道来,“有,凉石森林,宝物自然就是位于中心的凉石,它是当地妖灵的圣物,通体雪白,摸上去有淡淡的寒气,但却不会让人觉得冷,反倒有助于疏通全身的斗气,法力。传闻说,它是天外陨落下来的珍贵矿物,所打造的武器无坚不摧,能够砍断季节,让寒冬腊月变成温暖的初春,长久以为,都被各路人马所惦记,但由于当地妖灵的强硬,一直没有外来人能够见上一面,所以只是个传说。”
“切,真正强大的从来不是武器,或者斗气,而是使用者的内心。”四匡不屑的说。
我可能懂森林的变故是出于什么原因了,但没有证据,也只得作罢,四匡既然知道凉石,肯定也有过此类的猜测。
啊,想这些做什么,明天我就走了,还是美美的睡上一觉吧,一碰见枕头,我的困意就席卷全身,看来耗干的魔力还没有恢复,如果有什么蓝条血条就好了,用不着这样靠感觉来推断自己体内的魔力状况。
我刚躺下,远处就传来树丛与肢体碰撞的沙沙声,四匡立马惊觉起来,站在我的边上,如临大敌,弄的我也紧张兮兮的。
“怎么了,四匡?”
“有人来了。”他双眼微微眯起,似乎在感知些什么。“两批,一批人很多,可能是三个,冒险者,一批是孤零零一个人。”
“是妖灵。”
“什么!那我们怎么办,要去帮助同行吗?”
我站起身,贴住四匡的肩膀,哇,这就是锻炼体魄的冒险者的肩宽吗,真有安全感。
四匡看了我一眼,说:“别离远了,你仔细听。”
我闭上眼,隐约听见了刀剑击打的锵锵声,他们是一路打过来的。
“我们该怎么办?”现在,我只能倚仗这位前辈了。
“救人。”四匡双眼猛的睁开,手里无锋长剑出鞘,寻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跳跃出去,冲撞开周边的树丛。
“四匡,等等我!”我马力全开,也只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噫,我的脚踝不怎么疼了,难不成也是他为我包扎的吗,真是个外刚内柔的好前辈。
大约走了一分多钟,离我们营地三四十米的地方,我和四匡停下脚步,站在一片树丛海中,额,我的腿边上都是带着倒刺的叶片,上面不会有什么古怪的虫子吧,钻进我的裤兜,然后半夜啃食我的身体,让我在一片美梦中去世。
“你没事吧。”四匡察觉到我的异样,关心道。
“没事,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意志力,也是很重要的,许多的冒险者就是因为经受不住打击,和突如其来的惊吓而陨落,在外历险,要学会控制情绪,如果你发抖了,别人就会知道你在害怕,更加危险。”
好啦好啦,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些,你真是关心我的成长呢四匡前辈。
眼前,一位少女无力的倒在地上,压住了周身的树叶,身上满是血痕和伤疤,一条腿已经能够看见些许的白骨,她只能用两只手趴着泥土前进,艰难的移动两下后,那双翠绿色的眸子渐渐失去了光泽,只留下一片灰,她身上没有衣服,穿过影影绰绰的叶间,我似乎能看见她凸起的**,啊,怎么是两块石头。
“别让她跑了!”三个上身铠甲下身皮裤,额上系着头巾的人从树林里跑出,无一例外,他们的手上都提着铁剑,发出明晃晃的亮光,居中的那一个背上还拉了一面红色的披风,月光照射在他戴着鹰钩鼻的脸蛋上,那张套上了类似于牙套的钢圈里,渗出些许的杀气。
“退后。”一股子源自内心的凛冽气息在四匡周身猛的炸开,差点将我掀翻在地,他眉头紧皱,手指轻轻打在长剑上,发出闷响,很有节律听起来像是某种歌曲。
标志着四匡发怒的歌曲。
他怎么这样生气,我不禁好奇,作为一个冒险者,这类事情应当见的很多,我也只是有些许恻隐,而且……
我翻了个白眼,这人不是才说过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吗。
“什么人,要坏格格斯大人的好事!”那红披风边上的,满脸麻子的跟班举起长剑,剑尖正顶着四匡的喉咙。
“管闲事管到我们头上了?”另一位跟班则对我举起了剑。
这场景让我有些胆怯,他们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仔细看,他们的衣服都被不同程度的割开,能看见浅浅的伤痕,而那红披风的头上则是一团乱麻,黑色的短发上无端插着两根树枝,风吹过,就跟着一起摇晃,像是兔子耳朵,滑稽不已。
是这位女士干的吗。
“你们冲我拔剑,是要对我发起决斗吗。”四匡简单的说辞,却如千斤重担压在对方二人都头上,他们举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进而引动整个身子都在往红披风身上倾斜,这决斗这么吓人吗。
“朋友,你误会了。”红披风看了眼周围的情况,认为居于场中的姑娘已经因为伤势过重晕过去后,选择和我们沟通,“我这两个队友心浮气躁,又遭到着女妖的戏弄,所以言行有些冲动,还请你见谅。”
说罢,他朝着我们鞠了一躬,以表歉意。
嗯,还是蛮懂礼貌的嘛。
四匡点头,接受了他的道歉,随后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什么?给你脸了是吗,你让我们走就走啊?”麻子脸面容扭曲,跨步上前。
“你莫不是想独吞这只妖灵吧。”另一位跟班说,“这可是我们三个追了一晚上的猎物,现在她奄奄一息,已没半分抵抗的力量,你倒想来占我们的便宜了!”
“看你和你小弟的样式,是康尔威德的冒险者吧,哼,乡巴佬。”
“识相点,就赶紧滚开,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格格斯先生是闻名西奈平地的大冒险家,传扬出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就是,若是你不想吃苦头,就赶紧带着你的跟班滚开!”
“小心,我们的剑不长眼睛!”二人虽然如此说,却都选择靠向了那红披风,看来也不过虚张声势而已,连我都能看出他们心里的胆怯,就差把“我害怕”写在脸上了。
他们队伍里真正的战斗力,是那看不清底细的红披风,虽然有礼貌,但我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话说这真是是个冒险者小队吗,一般来说不应该是什么战士牧师猎人相互配合构建起队伍,三个战士的配置也太奇怪了。
啊,或许这个世界的人们个个都是猛男呢。
“格格斯先生只需要一招,就能把你们打趴下啦。”
二人一唱一和,这话说的也忒瞧不起人了,不过,原来这位姑娘就是四匡所说的妖灵吗,还蛮可爱的嘛,就是被没心没肺的瞎眼山猪给拱出了几道碍眼的疤痕,真可惜。
“对!”麻子脸突然想到什么,激昂起来,“到时候找家黑市,把你们解剖开来,什么心肝脾肺肾,全给卖出去,咱们还能多捞不少钱呐。”
红披风听闻,在背后捣了一下麻子脸,使了个眼色,让他住嘴。
“你们三人也已经精疲力尽,脚步轻浮,还都是战士,如果想和我对练两招,我乐意奉陪。”
“啐。”
“你!难不成你真像独占这只妖灵吗!这就是你的宣言?不要脸的东西!”麻子脸愤愤的说。
四匡从兜里掏出块方正的白色糖果,丢进嘴里,掸了两下长剑,无锋之处,迸射出乌黑的亮光,深邃而神秘。
红披风一愣,快步上前,拱手问道:“阁下难不成就是近来享誉西奈平地的【天子剑】?”
哇哦,好拉风的外号。
“那都是冒险者们口口相传出来的称呼,叫我四匡就行。”
“【天子剑】,多有冒犯,还请恕罪,只是我们三人确实为这只妖灵忙活了一个晚上,你等同于让我看把到嘴边的鸭子放走,是否……”
“这与我无关。”四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见到四匡如此态度,红披风走到妖灵边上,拽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拎了起来,指着她的额头说,“你看,这妖灵头上的标记。”
那姑娘的额头上画着一颗如蚕豆似的蓝色印记,可这代表着什么呢,我看向四匡。
红披风说:“近来,所有伤人的妖灵头上,都有这样一个标记,我想将她抓回去,交给专业人员,那群穿着白大褂的家伙,让他们好好研究一下,追本溯源,查出此地妖灵作祟的原因。”
“你要阻止我吗,【天子剑】?”
四匡一笑,说:“看你两个同伴的话,可不是要交给白大褂们,而是要卖到黑市啊,作为冒险者,你们似乎对于黑市很熟络。”
“你误会了,他们不过两个见习冒险者,自以为懂了一些搬不上台面的东西,便是了不得的了,他们的话,多少掺了水分,当不得真。”
嗯,的确,我世界里也有许多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觉得认识什么老大,足疗店之类的阴暗角落就可以沾沾自喜,引以为豪。
“格格斯,B级冒险者,以猎杀,虐杀妖灵为乐,所到之处,妖灵个个噤若寒蝉,却仗着自己家里头的关系,能在这个推行妖人和谐共处的旋律里为所欲为,肆意践踏法律和规定。”四匡上前,拍掉了他拽着那姑娘的手,说,“鸢尾村事件你不会当真觉得,无人知晓吧。”
红披风好像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脸色铁青。
“你那群乌合之众不敢说,那些靠拿着上头工资生活的人不敢说,不愿意堵自己冒险者道路的新人老兵不敢说,可我偏偏敢说,我四匡,看不惯你,就算倒在这里的不是妖灵,是一只野猪,一只山衫鸡,一只癞蛤蟆,我也会保他。”四匡光说还不过瘾,似乎是沉闷在心里头的怨气找到了发泄窗口,居然直接拎起了那红披风的衣领,想要把他举起来!
红披风脸色狰狞,好像被戳破秘密的孩子,只敢对着大人瞪眼,他平白挣扎两下,便没有了后续,两个跟班站在后头,一时间手足无措,想要上去救自己的老大,却有不敢挑战如一尊泰山压在面前的四匡。
哇四匡,你真是威风,我跟定你这个前辈了。
“天……天子剑,你松开,你松开来!”红披风服软,说,“我不要了,我不要这妖灵了,你自己拿去吧,随便你怎么处置,都和我没关系!”
这场景,好像他们二人不是身材相近的人类,而是一只巨人面对着一只侏儒。
“离开这里。”四匡松开了手,红披风跌坐在地上,慌乱站起身,捂着生疼的屁股,被那两个跟班抬着,消失在森林深处。
看着离开的三人,四匡说了句“乌合之众。”
“姑娘,你还好吗?”我把脸贴住那妖灵的胸口问道。
“妖灵没有心脏,你不用……”
“那群人走啦,你不用装死了。”从刚才我们现身时,这姑娘就隐去了身上的气息,应该是使用了某种魔法,不知怎么,我能感受到她周围的微弱动静,是因为我也是法师的缘故吗?
四匡看我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