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黄道仙选的是一位四灵根的小童，为什么选这个孩子，他表示天机不可泄露。但是直觉告诉何无止，这其中疑云密布，这个黄道仙，有问题。
“诸位，我所选的仙童，就是这孩子了，孩子我问你，你叫什么啊。”
黄道仙和蔼地弯下腰，捋了捋黑中带白的胡子，笑看眼前小童，小童木讷，一边抠着自己的手，一边唯唯诺诺道。
“我... 我叫杨合...愿与老仙长学仙术，长本领。 ”
老人很满意，按照客套话，他接下来先是对小童说了些修仙有关的大道理之类的。
“孩子，修仙可不是为了长生不老，或者神通广大。你要先和你的家人道别，放下凡尘世俗。哎呀，想我江州修士如此之多，诸位也一定不乏想借修仙之道，步不老之途的道友吧。老夫我呀，看透了一件事，这世上，没什么是值得在意的，千百年，千万年之后，我们终究是，黄土一捧，人命，就像是**大海里的一粒灰。灰堆的越高，海下的地形才越复杂，起来的海浪才越大。你我，都是那一粒灰。”
这段话看似是在说积累的人力才能改变历史，但是从他脸上已经止不住的表情来看，不知道他是别有用意，还是收了仙童太兴奋。很难不往：“一部分人的牺牲是为了另一部分人的长久”这方面想。
这是选仙大会，不谈点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好头子，说这些老朽的话干嘛？看不透这个老头子，到底是收徒喜悦，还是目的达成的快慰。
笑意结束后，黄道仙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一切尘埃落定一般，开始回忆往昔。
“我八十年前，开始修仙，我的父母都是废灵根，连入仙门的资格都没有，我步入筑基时，恍如隔世，我甚至没能看着他们死在我的面前。回故乡的时候，只有两座墓碑，村里人告诉我，那是我父母的墓。那个时候，我知道，人命对于修士，就是一眨眼的事情。我不求长寿，但我这一身的本事，我不想丢，我想看看这大千世界的更多。另外，柳仙子，楚少侠，我有话对你说。”
黄道仙特意找了柳浮生和何无止，他有什么要说。
“二位，都是青年才俊。行善积德，妙手回春，夫妻店做的确实颇有成效。但是，所救的人命，未必是值得救的。天道有常，凡人染俗病，本就是命，要医也应该以凡法来医，以医修士的法子去医凡人，可就是逆了天常。二位如此这般，可能会积攒天劫的。我话已至此，是何用意，也就不多说了。各位，散会吧。 ”
黄道仙说到他们二人，语气充斥着惋惜以及一种难以琢磨的嘲弄，这让柳浮生很不爽，她知道凡病还需俗药医，但是看着受苦受难的人却不伸出援手，难不成要看那些孩子因为一些仙家看来的小病而丧命吗？修士和凡人，果真就分三六九等？
她攥紧了拳头，却说不出话。这个老人说的其实是真相，修士和凡人，就是分三六九等。一个可以攀星捞月的仙人，和一个只能耕田锄地的凡人，谁强谁弱，谁贵谁贱，是很显而易见的，就好比拿美玉和瓦片相提并论...
她看似呆呆地坐着，其实想用自己的理论辩倒对方。可黄道仙无懈可击的理论在于：有限的资源应该先用在对人类集体发展有益的人上，剩下的人可以暂且不管。这是举着“为了大多数”的大旗，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进步永远是没有错的，可以抛弃一些美好品德的进步，还算是进步吗。
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脸颊上，用温柔又笃定的声音说道。
“身份或有三六九等，人命不分高低贵贱。我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延续一个生命的长度，让它展现更多的可能性，让世人看到它更好的状态。就算这种事情有违天道，就算这种事情从物质上看不划算。但是你我都知道，当孩子苏醒，回到父母怀抱的时候，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我们不图利，我们所讲的是义。”
柳浮生看向何无止，他像极了一个人，他就是那个人，她知道的那个人。何无止的表情愈发从笃定转向温柔，缓缓道。
“如果别人问起我，为什么拿美玉去换石头，我或许也只能说，我乐意，我就是想这样干，我心软，我看着一个孩子死在我的面前我于心不忍，就是这样，如果看不惯我的行为，那就走开，离我远点，你没资格教我怎么做人，你也没资格要求我放弃行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们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柳浮生捂住了那只手，她含笑闭眼，她知道这个男孩就是自己等的人，他现在已经不加掩饰了，那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
少女牵起男孩的手，瞪了那个老者一眼，离开了会场。
而何无止，他的那番话可不只是安慰柳浮生，也是对自己说的，因为人命关天。
回到家，二人各自回房睡觉了，他们只是刚刚相认的道侣，何无止大概知道柳浮生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了，但是不着急坦白，二人心知肚明，那就什么都不着急。他躺在床上，开始整理思绪。他睡不着，他看见了很多细节。
其一，那黄道仙说自己不求长寿，手里抓的是用来增阳寿的仙山龟，左手撑的是补阴寿的黑山木杖。他其实怕死的很。
其二，白瓷面具，白瓷虽然只是一般装饰，但是大多数修士不知道，白瓷也可以替修士抵挡不详之气。
其三，眉宇间的细小灰尘，那不是没有洗脸而积累的污垢，而是丹滓，这个老人会炼丹，而且极其频繁。
其四，阵法，他的祈福大阵本质是迷阵，根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其五，小童，四灵根的小童，大多数时候，灵根越少越好，只有一种情况... 只有一种情况...
各种场景在他脑海里汇聚
【柳州近半年已经走丢十一个人了... 】
【我也只是收钱办事啊... 】
【生辰都在十日到十七日之间... 】
【那人说今年年底抓不齐第十二个人，办不成献祭大阵... 】
他猛然睁眼，不好，要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