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修炼场就到客房了，无人在此，直接走过去就行，前几日黄道仙都让他的弟子在此聚气，可惜状况不佳，也是，四灵根，确实不是什么修仙的好苗子。”
今天，城主给何无止与黄道仙安排了回见。何无止明白，黄道仙老谋深算，见识广博，和这样的人会面稍不留神就会暴露自己的意图，他与目前为止所有的角色都不一样。而何无止，要提一嘴，在别人眼里，他现在依旧叫：楚无止。
“楚少侠，黄大师就在其中静候你的来访，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还请你尽快。”
苏武城主是很关照何无止的，不仅是因为柳浮生身为他的道侣，也是江州的恩人，名望颇高。更是因为苏武城主看出了何无止的潜力，一种厚积薄发，异于常人的天资，这个男子，可能是大玥几百年来最为出色的一个男修。
十六岁就已炼气“中”期(城主还不知道何无止已经炼气大圆满)，这是大玥男子想都不敢想的。
大玥男修的平均水平，一般在二十大几岁才到达炼气中期，女修则要二十岁左右。横向对比修炼速度最快的龙族，龙族男修步入炼气的平均年龄换算成人类的水准，也得要二十岁左右。
如果还不清楚这是什么概念，大概可以理解为，何无止在别的人还不会爬的时候，已经学会了跑。他的天赋现在来看已经和龙族的女子无异。
“多谢苏武城主，促成此事，感激不尽。晚辈楚无止，谢过城主。”
何无止可不是那种小画本里吊儿郎当的风流侠客，他前世被接入宗门开始，受得都是最正规的宫廷式礼教，一言一行皆为正统，自然是要用书面语向城主致谢的。
入了客房的门，黄道仙在为二人沏茶，茶的香味传出客房，清中带着些许苦味，黄道仙没有抬头看何无止，何无止只是坐了下来，等黄道仙先开口。许久，黄道仙递上了那杯茶，开口道。
“楚少侠，近来可好，没带你那悬壶济世的柳道侣啊。”
悬壶济世，话里不乏讽刺，但是何无止不打算就这句话探讨什么。
“晚辈前来，是听闻黄道仙心怀寿殇，特意献一些延年益寿的丹方。”
“欸，那都是些旁门左道，就如楚少侠和柳仙子，常以仙家之灵药，医凡尘之俗疾。倘若世上无仙家，这些黎民百姓的疾苦，该如何医治？楚公子，我见过太多如你这般的人，虽然大多是女子。”
黄道仙站起身来，端着那杯热茶，一边吹凉，一边抿一口。
“那些女子，生来觉得，当她们救死扶伤，在那些凡俗的芸芸众生中，她们就是仙女下凡。但是老夫看见的，更不至于于此。老夫看见了在没有修士的地方，有人死于仙家几乎人人可医的小病，有的地方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得了病，还以为是中了诅咒。”
黄道仙走到何无止面前，静静坐下，道。
“你觉得老夫铁石心肠，但是老夫很清楚，凡人的欲望，堆砌的比仙峰的穹顶还要高。你赐予他们医治百病的希望，他们就会开始奢望长生不老，把救活那些命尽于此的人，看做仙家的义务。仙人，没有义务去拯救凡人，说到底，我们已经超脱了凡人的界限，从根本上讲，所谓的仙人，根本就不是人，我们是... ”
黄道仙那张干枯消瘦，戴着半边面具的脸，几乎已经贴上了何无止的眼前，狰狞又一字一顿道。
“一种长得像人，却比他们更聪明，更强大，更有资格存活下去的，超越了人类的生物。”
随后，他后收回了脑袋，向刚刚那样端正地坐好，淡然开口道。
“我已经做好了超越人类的准备，为此，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你是个聪明人，楚少侠，天资斐然，卓尔不群，才华横溢，又有一个称心如意的道侣。你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不会担心几十年，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但是我不一样，老夫活了一百多年，经历的东西可太多了，我不打算和你探讨人命的价值是否因为其可以提供的贡献而有所差异，我只是想告诉你，楚少侠。”
“自以为是的善意... 也是一种傲慢，你傲慢地认为自己拯救了苍生，实则，你根本没有想过，拯救苍生之后，苍生还要面临什么，疾病，只是痛苦的一环，你帮他们越过了这一次挑战，下一个环可能是饥荒，可能是战争，可以是大限将至。你不可能拯救所有人的所有环节，拯救世人，不过是所谓善者自以为是的无用功... 那些凡人终究要死，晚死几年，多耕几亩地，毫无意义。你还是把那些仙家药材，用在你自己和柳仙子身上吧... 要是能生出个修仙天才，才是真对世界有点贡献。”
黄道仙没有管何无止，正打算径直走出了房间，把何无止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何无止一言不发，黄道仙的话太过尖锐了，冷血无情中透露着客观理性的经济学，黄道仙认为用珍贵的仙药救平庸的人，是一种浪费。但是何无止... 不这么想...
而他刚才，其实在观察别的东西，整个房间。
“您的话很精彩，就像这桌上的痕迹一样... ”
黄道仙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何无止。
“您可能觉得自己把这张黑木桌擦的很干净，但是刚刚您泡茶时茶壶溢出的水汽给这层桌面镀上了一层水膜，显现出了一些细小且排布规则的颗粒，如果我没有看错，从这一小块区域的情况来看，那么我眼前这块区域曾经摆放过一块十二边形的卦盘... ”
“你什么时hou... ”
“显现这层痕迹的残留粉末，难以溶于水不然您一定很容易就能用湿抹布将它们擦干净，从痕迹保留的清晰度来看，您放在桌上的这块卦盘，有着相当的分量，以至于难以擦拭因为压力而陷在桌上的粉尘，大概是黄金与灵矿的工艺品。粉末残留的气味刚刚被茶香掩盖，但是现在我闻出来了，是用来唤灵的灵息粉，取自还魂草为原料，一种淡淡的酸甜味。”
“你想说什么... ”
“十二边形，泼洒的粉尘集中在每个拐角，因为十二个拐角对应十二个灵魂，你在监视的十二个灵魂，那么我冒昧地问一句，黄道仙，那十二个人还活着对吧... ”
“你在说什么十二个人，老夫听不懂。”
“你的徒弟在哪，我一直没有看见他，他也应该，不是在修炼，不然我来此处路过修炼场的时候应该见过他，所以，你其实已经把他转移出去了。”
“... 你到底是谁。”
“我叫，何无止，柳州人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