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曼返回住处时已是夜间十点多。
远离繁华的喧嚣，远离霓虹灯的绚丽，赫曼感觉耳根子都清净了不少，没有混作一滩的电子音乐与各种喧闹声。
只有晚风时不时呼啸两声，偶尔能见到物联公司的运输无人机从远方天际飞过，那些个巨大钢铁怪兽的肚子里没准就载着足以让人一辈子无忧无虑的资源。
昂贵的植入体，生活物资...或者更干脆一些，堆成山的钞票与武器弹药，只有敢于拦截抢掠公司运输无人机的狂徒才有机会得知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生活就是这样，富足远远挂在天边，像馅饼一样吊人胃口惹人垂涎，而大多数的人却活的不如一条野狗。
这附近是一处因为开发失败的烂尾楼群，据说这里原本计划是要打造成一处供给穷人的廉价公寓。
就当大家伙以为无良的房地产开发商难得有了一次良心要大发慈悲替穷人着想时，开发商卷着众筹来的工程款带着年轻的小姨子跑了。
大楼之建成了一半，工人们拿不到工钱，所以纷纷罢工不干了。
最倒霉的是那些预定了风水宝宅然后贪小便宜提前付了款的房屋商人，据说当年有个包下了一整栋楼的家伙因为追讨无果而跳楼自杀了。
然后这儿一荒废就荒废了七八年，现在成为了流浪者们的免费宿舍，那个卷钱跑路的开发商勉强也算是阴差阳错着做了件慈善事。
但黑蛇帮不买这个帐，因为如果流浪者都住在免费的宿舍里了，那么幕后支持帮派的金主们可就要发火了，因为这影响到了他们手里掌握的几平方米十几平方米的的水泥盒子的月销量。
所以呢隔三差五就会有些自以为很牛逼的傻鸟来到这里找几个幸运的流浪者秀一秀肌肉，但流浪者们有时候也会联合起来反抗。
毕竟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一窝蝼蚁凑在一起也能搬得动岩石。
可反抗并无多大用处，弱者无论在哪里都要学会忍受欺凌，或者懂得怎么利用与出卖和自己相同处境的人。
烂尾楼的建筑结构并不牢固，有些建成一半的地方是有一定坍塌概率的，为了争抢安全的地方流浪者们之间偶尔也会有竞争。
赫曼倒是不用担心出门后自己的小狗窝会被人占了，因为她身上有着家伙，一把老式的格洛克，光是有这个就已经比半数的流浪者强大多了。
如果真有不长眼的家伙想抢占自己的领地，那赫曼不介意浪费几颗子弹。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那是大约一年前的凌晨，熟睡中的赫曼被集装箱外强行撬入的动静吵醒。
一个流浪者利用不知道哪捡来的榔头砸开了集装箱，他被欲望蒙蔽双眼想要抢占这个安全的住处想要强行和16岁的赫曼发生点什么。
后来，他死了，撬砸集装箱的铁板浪费了他太多体力，见到赫曼的时候他就累到气喘了，手上有榔头也不顶用，因为赫曼年轻力壮长期的流浪生活更是练就了她的好身手。
小姑娘家发起狠来就像一只牙尖爪利脾气火爆的小野猫，夺走那家伙自己的榔头然后“邦邦邦！”地猛敲他狗头。
住处被凿开一个洞后赫曼原以为同样的事会没完没了，可那之后却再也没有人敢找上门，附近的流浪者们也渐渐默认了那个集装箱是属于赫曼的私人财产。
嗯，兴许是她抡起榔头敲别人狗头时表现的太凶了，一点也没有女孩子家的柔弱与矜持。
赫曼站在深蓝涂装的废弃集装箱前，迟迟不敢进入，她取出冲锋衣口袋里的手枪，“咔哒”一声打开保险。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鲁莽行事，最起码也得听一听来访的客人要说些什么。”属于赫曼的集装箱内悠然飘出陌生人的声音。
赫曼完全没有采纳这个建议的打算，她举着手枪脚步慢缓着移动到集装箱的侧面，打算从被凿开的洞口进入。
“看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什么事都能光靠一杆枪就解决是吧？”
“这里归我！”隔着一层厚钢板，赫曼以不可抗拒的口吻宣誓主权。
“当然，这里当然归你，我犯不着和一个流浪者抢地盘，不过不得不说你挑选内衣的眼光很不错，我也喜欢运动款式的，哼嗯～”
集装箱内传来沉重的吸气声，对方似乎正有意激起赫曼的怒气。
“呃...你平时不穿文胸的嘛？难道是因为太小了？呵呵，别生气把枪放下咱们两个好好聊聊？”
“聊什么？！”赫曼压着火气。
“呵呵，聊聊你枪杀黑蛇帮成员这码子事？要不要和我说一说今天这单赚了多少？”
赫曼被集装箱内的声音惊骇的一愣，但很快便恢复镇定，压着声音冷酷说道：“你替黑蛇帮办事？”
她的声音已涌现了一丝杀机，可集装箱内的家伙却依旧风轻云淡：“不，我为钱办事，谁都不值得让我对他忠诚，除了钱。”
“咱们可以谈判谈判，你也不希望自己落在黑蛇帮手里吧？相信我，落在那群人的手里会比死还恐怖。”
“有没有听说过‘赖皮蛇’这个名字？黑蛇帮的三把手，虽然这个家伙让我恶心，但他的确非常懂得如何摧残女性的身体与尊严，据说他的‘迪克’长满了疙瘩像条赖皮蛇，所以才传出来了这么个名号。”
赫曼并不怀疑对方所说之事的真实性也不怀疑他是为钱办事，令她产生信任危机的是‘谈判’这个词。
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者，有什么筹码可用于谈判？
在赫曼看来这只有可能是对方的缓兵之计。
附近有他的同伴？赫曼立刻警觉。
“你刚才说，咱们两个？没有其他人？”
“呵，你猜？反正我是不会告诉你答案的。”
对于这样的回答赫曼直接就默认了附近存在第三个甚至第四第五个人，她压制住惊慌与冲动，以不甘示弱的口吻道：“你想怎么谈判？我又能给你什么？”
“能给我什么？啧啧啧你能给的有好多但大多都是我不需要的东西，因为我并不喜欢被人舔‘迪克’更不喜欢在没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和人发生超越友谊的关系，就算身材再好脸蛋再美对我而言不带有情感的都只是一坨烂肉，只会让我恶心，所以你别妄想用你那不知道多久才洗一次澡的身体收买我。”
“你对待女性可真仁慈，我该对你说声谢谢嘛？”
“带我去见你的中间人，这是我唯一的要求，至于你的报酬...”那家伙停顿了几秒后戏谑开口：“你没有报酬，反过来你要支付给我报酬，我的胃口不大，5000怎么样？”
“只要5000我就不向黑蛇帮公开你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怎么样5000刀买自己一条小命，是不是挺划算？”
“5000？你凭什么觉得我这条命值5000？你把我拆了卖给‘削肾客’也值不上这个数字！”
“呵呵，凭你不想死，凭你会恐惧，凭你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落入黑蛇帮的人手里后会有怎样的遭遇，要我再和你多讲一些黑蛇帮三把手‘赖皮蛇’的小道消息嘛？”
“5000只是买你一个口头答应？我该怎么信你啊？”赫曼咬了咬牙，她从入侵了自己住处的家伙口中听不出有半点真诚。
只有威胁。
“现在不是你能不能相信我而是你只能选择相信我，被黑蛇帮通缉的人是你不是我，被人抓住把柄的也是你，你落到了黑蛇帮的手里可不单单是被大卸八块那样简单。”
“如果我拒绝呢？从你的话里面我听不出有半点真诚，我带你去见我的中间人，你达成了你的目的后再转手把我卖给黑蛇帮，你想空手套白狼搞双赢是嘛？如意算盘噼里啪啦打的可真响亮！”赫曼尽可能忍住脾气让自己不在这种时候飚出脏话。
可这实在是有点难度。
“去你大爷的，带着你的算计见鬼去、我不是被人吓大的不怕你这一套！你想要谈判？可以，但是得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别缩在我睡觉的地方像个乌龟王八一样，有种出来和我说话！”
“出来啊，王八蛋！”赫曼怒不可遏。
因为她清楚一个道理，如果不在这里杀死对方那么自己的这个秘密没准会被吃一辈子。
5000？6000？7000？一万！封口费会一次比一次高，到她支付不起的时候再转手将情报卖给黑蛇帮榨取最后的一丝利益。
反正最终结局都是一样的，所以赫曼绝不要任人摆布！
哪怕是像个虫子一样被秒杀也好过受缚等死！
“哼哼，教你个乖的，当你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的时候最好表现的温顺一些，还有，和人谈判的时候千万别把什么都坦开来明说，要给彼此留一点余地。”
听到这赫曼再也没了耐心！
一脚踢开洞口堆放的杂物双手握稳手枪对准声音的来源扣动扳机！
“去死吧你！”
“哒！哒！哒！”地三声枪响，火光闪动的刹那赫曼看清了集装箱内的情况。
箱内根本就没有人！
刚才一直与她对话的只是一个通讯器！
通讯器悬掉着离地大约两米，这是一个陷阱！
而赫曼已如困兽一般踏入了钢铁牢笼！
未有目标阻挡的子弹撞在废弃集装箱的钢面上，化为流弹，“咻、咻、咻”着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弹啸。
“你这缩头乌龟！”赫曼怒骂一声。
“哦豁，你可真是个急性子！幸好、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悬挂的通讯器发出嘲讽，然后被赫曼一枪打爆！
“该死的！”
火光闪烁间赫曼立刻翻滚躲进掩体。
被打爆的通讯器“滋滋”着发出电流噪音，这对赫曼产生了一定干扰，她已经分辨不清究竟电流的遭遇还是有人在靠近！
一呼一吸间赫曼听见了集装箱上方有人踩踏的动静，她举起格洛克对着那个方向就是一枪！
上层的钢板并不如左右两面那般厚实，子弹穿透钢板干出了一个缺口。
没有得到任何反馈，赫曼很清楚自己并未命中对方，就在她思量着该如何突破出去时，一声拉拔保险栓的声音响起。
“叮！——”地一声巨响！
刺眼的白光乍现，于一瞬间将赫曼吞没！
晕眩感袭来，赫曼无可反抗着失去行动能力，她抱着脑袋跪趴在地。
刺眼的白光险些照瞎她的双眼，如果不是反应得当那么她的肉眼定要被破坏。
赫曼的大脑简直要炸开了！双耳只能听见有被一阵又一阵的嗡鸣。
“哎呀呀，你也太弱了，只是一枚震撼手雷就能收拾了你，就你这样凭什么觉得自己能靠一杆枪解决所有问题？”
赫曼进来时的洞口处一位眼瞳闪烁荧光，身上能明显看见有不少机械改装的年轻人正半蹲在那，表情戏谑着观察捂住脑袋一脸痛苦的赫曼。
赫曼听着模糊的声音，勉强睁眼，视线短暂没有焦距，看不清东西，但依稀还是觉察到了自己的格洛克已被对方夺去。
他退掉了弹匣扔到一旁，空留枪膛内的一发抵住赫曼的脑袋：“这都2153年了，怎么还有人用着这种老古董？”
“我原以为你会是个多么厉害的佣兵杀手呢，结果你却和外表一样只是个弱不禁风的未成年丫头。”
他来回打量着赫曼视线最终停留在赫曼固执倔强的脸上，客观着给予评价：“嗯，和炸了毛的野猫一样可爱，眼神不错但如果能和气一点就更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