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沉闷的雷声伴随着雷光在黢黑的云层中翻滚着,如细丝般的雨水从夜空中飘落下来,打在布满青苔的石板路上,石板路表面凹凸不平,滴落在上面的雨水汇聚在低洼的坑洞之中,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洼。
一辆马车飞快的驶过这一段区域,快速转动的车轮碾过水洼时激起一道不小的水花,水洼霎时间就见了底,不过雨水马上又汇聚了过来,很快水洼又恢复成最初的样子。
马车在雨幕中飞速穿行着,车厢随着马车驶过凹凸不平的地面而左右摇摆着,坐在里面的人也伴随着车厢一同晃动着,车上的人无外乎都是逃难的,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终点——威悉河右岸。
自从新纪460年魔物灾害爆发开始,在最初的半年里就有上万人从西海岸逃往内陆,那些富人更是直接离开了西岸大陆逃往中陆或者是更远的极东之陆,留在前线的就只有各国的军队和魔法学院中自愿留下来的老师或者学生,亦或是一些自大的人。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在灾害爆发初期南方各国都不约而同的封锁了消息,致使内陆几乎无从得知海岸地区的情况,即便有着最初那几万人的亲身经历,他们都当做是海岸地区发生了新的魔法战争,就像60多年前那场南北教派大分裂一样。
最初的封锁消息就单纯的出于不想引发过度的恐慌,因为那时候他们还认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魔法异常事件,但随着一个个国家地区相继倒在魔物的侵害之下,成千上万的人死在魔物的手中,即便有着来自大陆魔法协会协助,但也难以抵御魔物的进攻,前线如泥沙般一击即散。
即便事情发展到了如此无法控制的地步,贵族们仍旧选择隐瞒事情的真相,但这次他们不再是为了平民,而是为了自己。
他们一边向内陆人宣传着前线那虚假的胜利,怂恿他们前去战斗,一方面加紧把自己的财产和家人转移到后方甚至是西陆之外,然后向一无所知的百姓们宣称自己是为了建立所谓的指挥部才这么做的。
最终随着大量从前线溃败下来的战斗人员和前来逃难的难民,内陆人最终得知了事件的真相,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他们在一致对外和优先清算贵族之间选择了后者,而大部分贵族们则联合起来选择了攘外必先安内的决策,双方最终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发动了一场错误的战争,陷于内乱的南方很快就完全沦陷了。
北方的信凯尼亚帝国虽然在灾害最开始的时候丢失了一部分海岸线,但由于魔物的主力集结在南方,因此他们的防御作战并不算太艰难,甚至还收回了丢失的土地,同时出于人道主义方面的考虑,他们接受了大部分来自南方的难民。
但他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那就是低估了魔物的实力,他们认为自己的军队实力完全可以将魔物抵挡在国门之外,为此他们还向法兰帝国购买了几艘退役下来的不惧级战斗飞空艇。
直到南方沦陷,魔物开始全面入侵帝国,他们那抵抗到底的美梦伴随着在空中化作一团火球坠向地面的不惧级一并破碎了,不惧在烈火中化为恐惧,随着腾空而起的黑烟笼罩着整个北方。
南北方的人们开始向逃往宁神山脉以东或是威悉河以东的地方,只有军队和为了守护所谓神圣之地的僧侣留在前方,但随着战况越来越趋于劣势,僧侣们最终还是选择背离教义离开教区。
这辆马车是最后一辆离开近乎沦陷的教区的,车上除了僧侣和几个因伤势过重必须得要进行转移的士兵以外,还有一个既不是士兵也不是僧侣,甚至不属于西岸大陆本地的异乡人。
车厢内的空间并不算大,血腥味汗味和雨天潮湿的味道混杂在了一起,再加上车窗紧闭着,因此黏稠而又令人作呕的气味充满着整个车厢,异乡人最初还能忍受这股气味,但随着车厢不停的左右晃动,他再也难以忍受这种气味了,趁着胃酸还没有涌上喉咙,他赶忙回过头将身后的车窗拉开一条小缝,新鲜的空气迅速通过这道缝隙涌入到车厢之中,尽管这道小缝没法让空气完全流动起来,但至少也让车内的气味好闻了一些。
异乡人捏了捏鼻梁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伸手掀开了一直放在腿上的布包的一角,布块下面既不是食物也不是钱财,而是一副熟睡中婴儿的睡脸——这是他的女儿,是他最珍贵的一切。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捋了捋女儿那棕黑色的头发,而她似乎被父亲的手给整的有些不舒服,不停地挥舞小手拍打着父亲的手臂,他见状赶忙把手给拿开,刚把手拿开女儿便把手给放下了,在砸吧砸吧嘴之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他见状不由得苦笑着,不知为何女儿对他一直不亲近多少,每次只要他一抱着她就会闹别扭或者是大哭着要回到爱人身边。
一想到爱人他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本已发誓说要和爱人一同生活,白头偕老,可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二人不得不分开,在临走前爱人将孩子交到他手中,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她,让她在一个安全没有魔物的地方好好的长大成人,他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
他从随身的挎包中拿出一个类似令牌一样的物体,这东西早在半年前就送到了他的手中,一般来讲能用到令牌的时候都是十分紧急的情况,要求在外面的成员立即返回,而他手中这个考虑到他身处大陆最西边,因此给了他至少半年的时间用作回程,而他也是一路拖到期限前一个月才说回程。
令牌和宗族令法都对于他来说都是不可忤逆的,他紧紧的握着令牌看着熟睡中的女儿,令牌的强制令对于他来说并不算太大的问题,听从命令回去就是了,而真正让他苦恼的是宗族令法。
雨越下越大,马车行进的速度不得以渐渐放缓下来,豆大的雨珠打在车篷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与车轮骨碌碌的声音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一曲杂乱而又略显单调的乐曲。
坐在他一旁的修女似乎是在害怕这倾盆大雨会带来一些不好的东西,便低着头紧握着手中的十字架低声向神明祷告着,先是那位僧侣接着是和他同坐在一侧的其他人,再之后便是包括躺在担架上的士兵在内的人都加入到这个祷告之中。
不过他并没有加入这场雨夜中的祷告,倒不是因为他听不懂祷文或者是不知道怎么读,而是在他的认知中和所接受到的教育中,神明的存在是不被承认的,或者说是不被允许存在的,眼下他只希望这些人能快点念完,要是把孩子给吵醒了那可就有这帮人好受的了。
不知是雨声太大了,还是因为那个异乡人没有加入到祷告之中,总之神明们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的祷告,大风裹夹着雨水和树枝冲击着马车,闷雷冲破了云层的束缚,耀眼的雷光将黢黑的天空一次次撕裂开来,一声声撼动大地的炸雷声回响于天地之间。
受到惊吓的马匹嘶鸣着想要挣脱缰绳的束缚逃走,车马夫艰难地拽紧被雨水浸湿的缰绳,一边举起鞭子用力的抽打在马匹身上,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让它们冷静下来,在他身后的车厢中则不断传出孩子的哭声,被炸雷惊醒的孩子在异乡人的怀中放声大哭着,他用尽了各种方式让她安静下来,但是都无济于事。
僧侣们的祷告并没有因为孩子的哭声而停止,是因为中断祷告是不被允许的吗?还是因为要借助孩子的哭声,神明们才得以注意到这个艰难奔行于急风骤雨之中的马车,最终降下福祉?
最终坐在他旁边那位最开始祷告的修女看不下去了,侧过身对他提出把孩子交给她来安抚的请求,见到对方是女性再加上修女的身份,他没有丝毫犹豫便把襁褓中的女儿交到她手中。
就在他们交接的那一霎,一道如耀阳般的雷光伴随着一声足以震碎一切的雷鸣在他们头上炸开,马匹发了疯般的一边嘶鸣着一边牵扯着缰绳,车马夫最终没能控制住它们,他被其中一匹马给从座位上给牵扯了下去,摔落在地上被一路拖行着,最终消失在夜幕之中。
失去了马匹的车厢在惯性下仍旧在道路上飞驰着,但它很快便偏离了道路,向着一侧的溪流驶去,车厢行驶在河滩上,各种凸起的石头让车厢里的人难以维持坐姿,异乡人紧抓着顶上的横木才勉强不让身体随着车厢上下抖动,他伸出手一边手想从修女那里接过女儿,但下一秒他就听到正下方传来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再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失重感,接着他的身体撞破了一侧的车门,潮湿的空气快速涌入肺中,冰冷的雨水和寒风击打在他的脸上,马车在他的眼中迅速远去,随后撞到溪流中一块凸起的巨大岩石上面解体了。
背部狠狠的砸到了地上,剧烈的疼痛险些让他晕过去,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朝马车消失的地方跑过去,一边在暴风雨中呼喊着女儿的名字,鞋子在他飞出马车的时候就不懂掉到什么地方去了,被雨水一遍遍洗刷过的河滩变得无比湿滑,光脚踩在上面的他在这么一段不算太长的路上滑倒了数次,最终再一次滑倒之后,他的体力最终不再允许他站起来,他趴在地上朝着马车匍匐过去。
在一次雷声之后,他终于听到一阵幼儿的哭声从还算完整的后半截车厢中传了出来,女儿她还活着!内心无比欣喜的他强打起精神再次站了起来朝车厢跑去,可没跑出几步路一股无力感再次涌了上来,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对身体的操纵随着意识的远去开始变得艰难起来,最终他还是倒在了被鲜血染红的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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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人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天空,而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他猛的坐起来想寻找自己的女儿,但后背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喊了出声。
“哦呀?你醒了啊,我还以为你还要再昏迷几天呢。”异乡人的喊声惊动了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看书的一个穿着类似神官制服的年轻女人,她合上书走到床边压住他的肩膀说:“你伤的不轻,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
面前有着一袭白色长发的女人见他不再乱动后,在朝他笑了笑后坐到了床边,年轻女人那白色的头发配上衣领处镶嵌着的金丝线装饰的神官服,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面前这个人在气质上很像他的爱人,当然这个念头很快便被他从脑海中给赶了出去。
他看向一侧的窗户,外头依旧是夜晚,但和森林中不同的是,天空不再是一片黢黑,而是有着不少开着探照灯和内部灯光的飞空艇,他再次看向女人朝她丢出了几个问题:“我的女儿她去哪里了?这里是在哪里,我晕过去多久了?”
“这里是威悉河畔切尔诺夫,是目前最大的难民聚集地以及非西陆人撤离中心,然后距离我们找到你把你送到这里已经过去快三天了。”女人率先回答了后面两个问题,随后站起来走到一旁的婴儿床上弯下腰把熟睡中的孩子给抱了过来,轻轻的放在他的身上,“她身体基本没受什么伤,还挺精神的呢,这两天还天天哭着要找她妈妈。”说罢她便无奈的笑了笑。
看着面前毫发无损的女儿,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那个说要帮忙的修女:“那个修女怎么样了,我想当面感谢下她。”
“修女?”女人一开始有些疑惑,但很快她便知道异乡人在说谁了,她从制服里面拿出一个十字架,双手紧握着它将它靠在胸口前说到:“她叫诺娃·叶夫诺尔,她在最危险的情况下展现出了一名虔诚的信徒该有的素质,在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用身子将你的孩子给保护住了,她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保护了幼小的孩童,她的灵魂会得到神明的认可,愿她安息。”
“……愿她安息。”他在沉默了一会后闭上眼低着头说道。
随后他抱起女儿让她睡到枕头上,接着把被子盖到她身上,自己则是坐在床沿边上,看着女人问到:“话说我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诺莉娅就行了。”诺莉娅将十字架收回到制服中,坐到他身边用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异乡人。
他被诺莉娅那红瞳给盯着有些瘆得慌,于是便稍微拉远了一些与她的距离说:“话说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不是,我只是单纯在观察你而已,看你这面相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啊,是从东方来的吗?”
“是……”
“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你是哪个国家的。”诺莉娅再次凑到他身边饶有兴趣的看着,“是法兰帝国吗?还是樱华王朝,又或者是南贡国……”
“都不是,是瀛洲国,而且南贡国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灭国了。”
“哦,瀛洲国啊。”诺莉娅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说:“话说南贡国已经灭国了吗,看来我的消息来源还是有些延迟啊。”
这已经不是延迟这么简单了,这更像是压根就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事一样,异乡人在心里默默的吐槽着,他尝试在让背部疼痛最小化的基础上慢慢的站了起来,随后站到诺莉娅面前朝她微微的鞠了一躬说到:“感谢您救我和孩子一命,我凰某人身上财物已尽数丢失,不知何以报答您的恩情。”
“物质上的报答就免了,我和诺娃一样都是在遵从神明的思想行事,神明助人从不需要物质上的回报,祂们只需要人类向祂们说一声感谢就行了,我们亦如此。”
对神明信仰的力量是何以强大到让一介普通人放弃物质上的追求,他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在他的认知中神明是虚无缥缈之物,他们为什么会去相信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在达到精神上的满足后,继而放弃对现实物质的追求,这是他在从小生活的世界中无法想象到的思想,在科学大行其道的极东之陆,随着越来越多的事情都可以用科学解决后,人们不再去相信所谓的神明,因为祂看不见摸不着,不像科学那样可以被人们所观测,就像所谓的物质和精神一样,人们难以感知到精神,因此去追寻物质,毕竟后者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喂喂,你在想些什么呢?”诺莉娅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啊,抱歉,没什么……”见到他回过神后,诺莉娅再次对他报以一个微笑说:“话说你是想回东陆……瀛洲国那边是吧?”
“是的,我打算明天早上就离开了。”
“那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考虑,我建议你把孩子她托付给我们,我们在北边的城里……”
“托付给你们?不可能,我为什么要把她交给你们?”他尽力克制住音量打断了诺莉娅的话头。
“冷静一点,吵醒孩子就不好了。”她侧过身子看了眼婴儿,在确定她还在熟睡之中后,便站起来凑到异乡人耳边轻声说:“我们去阳台上面谈吧,我知道你在苦恼着这件事呢。”
“……”诚如诺莉娅所说,他确实是在苦恼着女儿的问题,但他更想找到一个更加合理的解决方案,而不是把她丢在这里,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跟在诺莉娅后面走到了外面的阳台上。
推开木门迎面而来的是清爽的夜风,河对岸那如夜空中的星星一般密集的灯光代表着这里是高度依赖魔法科技的城市,身子挨在栏杆上的诺莉娅指了指对岸一处有多个直射天空的探照灯的地方说:“那里便是飞空艇站了,明天下午有一班飞往林雪公国的快速艇,你可以坐那趟回去。”
“谢谢,但是关于她我是不会……”
“我几十年前有去过一次瀛洲国,见过那里所谓的科学,也对你们那些贵族们奇奇怪怪的规定略有耳闻。”诺莉亚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东西,在头顶一盏魔晶灯的照射下,他一眼就看出来那个东西是令牌,“令牌和宗族令法是你们不可忤逆的东西,据我所知法令中有一条便是不允许你们和外族,尤其是西陆的任何异性通婚,而你不仅通婚了,还有了一个孩子。”
诺莉亚说完后便将令牌塞回到他上衣的口袋中,“要是让你们宗族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想必你和你的孩子都没法活下来,既然如此,你还不如交给我们照顾,你随时都可以回来看她……”她从栏杆边离开,推开木门的同时回过头说到:“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办公室就在一楼走廊的最里面。”
诺莉娅说的没错,令法中确实是有这么一条,而且这条法令在多如牛毛的瀛洲宗族之间通用的,一旦违反了这条法令,不说本人就连他的家人们都会被牵扯到,在他还是国中的时候,他就见过一直和他们作对的一个支族因此被清算了。
虽然他的父母和其他两个兄弟一直不怎么喜欢他,但毕竟都是一家人,况且还有一个特别亲近他的妹妹,而且就算逃到别的国家去,他们终究有一天还是会找到他的。
他看向河对岸,在那星星点点的灯光后面黢黑高耸的山脉后遥远的东方有着他的家人,而在身后那扇木门后面也有着他的家人,在他的国家很多平民都向往着他这种生活,每次他听闻这种言论都会苦笑着,说是贵族实为囚徒,宗族令法便是将他们围困在内的一道道冰冷的铁栏杆。
物质,精神,要是自己也能像那些信徒一样,在信仰之下追寻着精神上的满足,而不是被世俗的物质所束缚,很可惜的是,他做不到也永远没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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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犹豫了一个晚上之后他还是敲开了诺莉娅的办公室,诺莉亚见到他后并没有过多表示,就像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一样。
“看来你终于考虑好了,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了,对吧?”她从异乡人手中接过孩子,把她放到一旁的婴儿床中。
“是的,还请你们能好好照顾她,至少让她远离魔物。”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们会把她送到北部城市的一个福利院的,在那里她会安安全全的长大成人的,神明在上,我们是不会做出那种违反人道的事情的。”
“那就好,那就好……”他看着正把玩着玩具的女儿,一想到今后将会相隔数万里之远,他感到一股无以言状的悲哀,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小脸,轻捋着那棕黑的头发。
“爸爸!”女儿放下玩具伸出手向父亲索求着拥抱,但被羞愧感填满的他连这么个简单的索求都没法满足,他要紧牙关从婴儿床旁边离开朝门外走去,女儿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带着哭声呼唤着他,但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他把带上门后瘫坐在地上,房间传出来女儿的哭声,追寻了二十几年物质的他,自认为精神是不需要得到满足的他,第一次感受到精神上的空虚,而这道空虚他就是用一生也难以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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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又来了啊,有什么事情吗?”诺莉娅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他,按照她对人性的猜测,她觉得对方大概率不是来要回自己的孩子的。
“那个,如果她长大问到自己的父母去哪里了,烦请告诉她,她的父母都已经死在魔物手里了。”
“……我会如实转告的,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原因,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有点不理解这个在昨晚和早上都一副对自己女儿念念不舍的男人,为什么会提这种要求。
“谢谢,这个是她的名字。”他从挎包中拿出一张纸放到了诺莉娅的桌子上,随后便径直朝门外走去,在准备走出去的时候他背对着她说:“关于刚刚那个问题,因为我不想让她知道她是被她的亲生父亲给亲手抛弃的。”
他快步走出救护站,坐上了一直在等他的马车,朝河对岸的空艇站驶去。
雨,再次淅淅沥沥的下了下来,马车很快就消失在横跨威悉河大桥上的雨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