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划破埃韦诺黝黑的夜空,紧接着便是响彻天穹的轰鸣声,大雨伴随着狂风席卷着整个边境地区,倾盆而下的大雨打在玻璃窗和窗台上,形成了一曲杂乱无章的乐谱。
狂风不断吹袭着整个埃韦诺,高奈莉娅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冰凉的木板床上,尽管正躺着相对于侧躺要舒服很多,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讲,正躺无异于是一种折磨。
她听着雨点打到玻璃上的声音,心里感谢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因为这样她就不用听一些令她感到糟心的声音了。
她在黑暗之中张开右手手掌,她不理解明明今天下午就可以流畅施用的魔法,为何就会突然没办法再用了,回想起不久前和那个人渣院长对峙时候的场面,一股无力感从心头升起。
尽管才刚刚过去不久,但她对那时的回忆却已经十分模糊了,只记得院长的咒骂声,帮工挥舞的鞭子落在她背上的声音,托娜哭喊的声音,回忆中的声音和景物已然混杂一体变得模糊不清,但仅有一个声音和场景是特别清晰的。
即使在一片黑暗之中,也能听到和看到托娜用着幽怨的眼神带着怨恨的语气说道。
“姐姐,为什么要骗我呢,明明说过要保护我的,为什么呢……明明说好的……为什么姐姐这么快就食言了呢……”
虽然在当时托娜是哭着求院长能放过她,但当托娜被院长强行带走时,她抬头看过去时,托娜那一闪而过的眼神还是被她捕捉到了,而托娜也没有说出上述的话语,但不知为何她却能从那一闪而过的眼神中读出上面的语句。
她在黑暗中借着时不时闪过的雷光,从柜子上摸索到一小块镜子碎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养成了一个习惯,当遇到一些烦心事的时候,会选择用疼痛来去逃避,她也知道做这种事对身体不好,但是每当疼痛伴随着鲜血流出来时,总会有一种满足感,仿若那些事情已然消逝在疼痛之中。
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解决,只是一种无言的逃避而已,只是用肉体上的痛苦去代替心灵上的苦痛而已。
她把碎片放在掌心准备握紧之际,一道极为耀眼的白光闪过,随后便是一声不亚于白天那场魔法爆炸响度的炸雷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夹杂着雨水的狂风涌进屋内。
她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狂风给吹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抬头望去,只见窗户已经被狂风吹开,雨水全部飘落到底下的书桌上,桌子上放着她和托娜经常看的一些书。
她忍着背部的疼痛爬下床一路走到桌子面前,拿起桌子上那已被淋湿的书本,那是一本关于基础魔法理论的读本,她无言的看着书本,她早该知道仅凭看看这种非官方的二手书籍,怎么可能学得会魔法这种高深的东西,果然还是有些太高看自己了。
那今天白天的时候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在那个危难关头会突然能自由操纵魔法呢,难道是神明的垂怜吗?
她把理论读本放到一边,拿起了一旁的祷告书,随后爬上桌子冒着风雨爬上窗台,翻到外面的一小片空地上面,在夏天的晚上她经常和托娜在半夜翻出来躺在草地上面,仰望着深邃的星空,细数着天上的星星。
她跪坐在暴风雨之中,开始像以往的礼拜日一样,朝神明们进行祷告,渴望神明们能听到她的祷告,期望着神明们能再次垂怜于她,她一边祷告一边张开右手掌心,期望雨水能被一个魔法屏障所阻隔在外。
可回应她的却只有雷鸣和狂风吹过的呼啸声,雨滴不停地打在她的身上,雨水顺着手臂,头发,脸颊,不停的滴落在地上和手中的书本,祷告书上的字早已被雨水所打湿变得不再可见。
她从口袋中拿出碎片紧握于右手之中,鲜血混杂着雨水流下,滴落在书本上,与书墨相融;滴落在大地上,渗进到泥土之中;苍白无力的现实将少女对神明的最后一丝信仰给彻底击破,她开始怨恨神明为何要在那一刻将能力给她。
这是神明对我的垂怜吗?
很显然只是神明的一个无聊的玩笑罢了。
将你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给了你一丝希望的火种,随后又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火种熄灭,又把你推回到深渊之中。
神明居然是这种喜欢看着人间疾苦为乐的存在啊。
教廷所鼓吹的神迹原来都是拿来哄骗那些无知的人的。
一个未曾有过的想法从少女心头升起。
所谓神明皆为虚妄之物。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房间里面躺回到床上的,在她醒来的时候看到托娜正坐在床边,细心的给她手上的伤包扎着。
高奈莉娅见状伸出左手放在托娜的头上,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她想对托娜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发不出声音。
“姐姐你真是的,明明说过不许再做这种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了。”托娜鼓起小脸故作生气的对她埋怨道。
“抱歉……”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最终也就只有这两个字能说的出口,她无言的看着托娜,尽管对方有整理过着装,但还是不难看出一些凌乱的地方。
就在托娜给他扎的绷带上面打了个活结时,房间大门被一个人粗暴地推开了,走进来的正是这家福利院的院长,他顶着一个啤酒肚走过来,抓住托娜的肩膀把她从床边拖开。
“好痛,放开我!你要对姐姐她做什么?!”托娜不停地拍打着他的手,和尝试用指甲去爪挠他的手臂,但后者却是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不要对托娜做那种事情。”高奈莉娅挣扎着从床上下来,顺手拿过扔在柜子上的玻璃片指着他。
“看来你昨晚还没吃够苦头啊,如果不是今天有人要把你给买走,我还想给你再多吃点苦。”他用那满脸胡渣的脸不屑的看着高奈莉娅说道。
买走?是什么意思,我这是要被卖到那种场所去了吗?那既然如此还不如在这里和他拼个鱼死网破好了。
正当她想拿着玻璃片冲上去时,院长从站在门外的帮工那里拿过来一套崭新的衣服和一个信封,并扔到一旁的柜子上面说。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人这么大发慈悲把你给买下来,还说要把你送到这里最好的魔法学院去,现在真是越来越搞不懂那些有钱人的想法了。
但能把你这个黑头发的晦气玩意给送走,我想谢谢那个人还来不及呢。”
说完他便扯着托娜往外面走,托娜拼命的反抗着他说道:“你放开我,我要去跟姐姐好好告个别,她照顾了我这么久。”
“啧,真是麻烦的小鬼,一分钟,我就给你一分钟,要是超时了我等下可要你好看。”说完他便放开了托娜,托娜一溜烟跑过来扑在她的身上说道。
“姐姐你不用担心我的,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长的时间。”托娜边说边解开绑住她头发的红缎带,并把它绑在高奈莉娅之前那道绷带上方打了个蝴蝶结后,抬起头来笑着说道:“要是想我的话就看一眼这个缎带吧,而且不要再做那种伤害自己身体的事了。”
“一分钟到了。”院长走过来强行把她从高奈莉娅身上扯开。
“抱歉托娜,昨晚上的事情真是对不起,明明说好了的……”
“姐姐不用道歉的哦,我并没有责怪姐姐的想法,一定要在魔法学院里面好好学习哦,我还想再一次看到姐姐你用魔法时候的样子。”说完托娜便被院长带离了她的视线之中,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别在这磨蹭了,快点收拾好你东西,给我从这里滚出去!”帮工站在房间门口那里大声的对她喊道。
高奈莉娅收拾了几件经常穿的,没有多少补丁的衣服,随后拿起桌上的衣服和信封,在帮工和孤儿院中其他孩子的注视下走出了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这是解脱吗?
高奈莉娅回过头看向福利院的大门,大门在她走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关上了,她感觉到托娜已经将她灵魂的一部分永远的束缚在那里了,只要托娜还在那里面呆着,那真正意义上的解脱永远不会到来。
“您好,请问你就是莉莉·高奈莉娅小姐吗?”走到马路上时,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上的年轻男人对她搭话。
“不是,我就叫高奈莉娅,您应该是认错人了。”说完高奈莉娅便往前走去,想着找个人问去学院的路。
“啊这样,看来你还没有看过信封里面的内容呢。”
“请问您是?”
“我是受信封上的写信人的委托来接你去学院的,你可以在马车上慢慢看信上写了些什么。”
高奈莉娅犹豫着要不要上他的车,毕竟在这种贫民区当中,走在街上的人都在各打各的心思,人际间的信任在这种地方近乎不存在。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看看信封上的收件人的那两个署名,顺带一提如果你实在信不过我,你就是中途从车上跳下来都成,我不会让马车走太快的。”
高奈莉娅拿出信封看着上面的署名,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不过却是分成了两个,一个是高奈莉娅(旧),下方的是莉莉·高奈莉娅(现)。
尽管她对男子还心存疑虑,但他说过不会把马车走得太快,要是中途真的发生什么事,跳车也不是不可以,抱着这样想法的她便坐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她仔细读了一遍信中的内容,里面写了她父母和她失散之后因故死在了大撤退之中,而莉莉这个名字则是母亲在弥留之际给她起的名。在当中还夹杂着一张中途入学委托书,而在最下方的委托人那里写着“芙蕾雅”这个名字。
芙蕾雅是二十一神中的宁神,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那场事件,现在的她可能会在想是不是神明在帮助她。
但此刻的她对神明的信仰,早已伴随着昨晚的那场大雨被一并冲走了。
对于少女来讲,神明已然成为虚妄之物。
即便如此,她还是想感谢顶着神明的名字背后的人,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理由把她从那里解救出来,并且还给她去上学,如果有机会见到他,她肯定是要好好的感谢他的。
莉莉·高奈莉娅从马车中探出头去,外面是她在贫民区中不曾见过的景象,街上走着的人都是衣着光鲜亮丽,两侧的商店和住宅楼鳞次栉比,地上也是被打扫的十分干净的石板路。
“要是托娜也能看到这里的街道就好了。”少女如此想着。
她转头看向前方,马车正在慢慢驶向一个高大气派的大门,男子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对她说道:“前面就是边境上最著名的魔法学院,维悉河畔魔法学院了,希望你不要辜负芙蕾雅她的一番好意吧,她可是很看好你的。”
“嗯,可以帮我向他转告一些话吗?”
“什么?”
莉莉对他说了些感谢的话以及想和“芙蕾雅”见一面的想法,“你放心,我会转告给他听的,不过他现在在区外做生意,可能很难和他见上一面,如果他回来的话我再跟你说吧。”男人如是回复她。
“嗯,谢谢你了。”
莉莉看着越来越近的学院大门,心中虽然有些紧张,但她还是对着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充满了期待,雨后的太阳照耀在她那对未来充满期待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