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467年的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在林沁尔德国的西北部一座名为莫尔贝根的小城郊外,一个浑身沾满泥土的麦黄色头发的小女孩瘫坐在一棵大树下,一双有着些许伤痕的小手紧紧地护着胸前的篮子,布满划痕的眼镜片下面是女孩那充满着泪水的眼睛。
她紧紧的抱着胸前装着蔬菜的篮子,泪眼汪汪的看着几个不断围上来的男孩,为首的男孩举着一截树枝坏笑着走到了她面前,她看到高举着的树枝便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头部。
但树枝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般落下来,反而是她的眼镜被另一个人给夺走 了,失去了眼镜眼前瞬间变得一片模糊的女孩,松开了抱住篮子的手,开始四处摸索着试图找回她的眼镜。
“哈哈哈,我都说过了这四眼仔没了这东西就跟瞎子没区别了!”
“我听说她爸就是因为嫌弃她老婆给他生出了这么个残废,然后就把她给打跑了。”
话音刚落这些以他人苦痛为乐的少年们开始放肆的笑了起来,女孩在笑声之中忍住快要流出来的泪水,向前伸出双手用着发颤的声音说:“请不要这么说我的母亲,她对我特别……特别的好,然后那个……就是可以把我的眼镜还给我吗……”
“对你好?对你好还会把你扔给那个酒鬼老废物?然后自己跑去不懂傍上哪个男人去了。”
“求求你了……把眼镜还给我吧,我要是回去晚了……”女孩近乎是在用着哀求的语气请求对方把眼镜还回来。
兴许是听到女孩的哀求声太过于可怜了,拿着眼镜的少年有些看不下去了,就在他刚想把眼镜放到女孩手中的时候,却被拿着树枝的像是这个小团体头头的少年给拦住了。
“拿过来,我来还给她就是了。”只见他接过眼镜递给女孩,女孩看见递过来的眼镜,还挂着泪水的脸上充满着欣喜的表情,而就在她准备碰到眼镜腿的时候,那个少年突然把手给抬了起来。
“欸?”女孩的表情僵住了,她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想要做些什么。
少年迅速的转过身子,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大力的甩着手臂把她的眼镜给扔了出去,只见歪斜的眼镜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之后,落到了一处小水洼当中。
“你这个小瞎子,这么想要拿回来的话,就自己给我过去捡啊!”说罢他再次发出比之前更为大声和放肆的笑声,周围的人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女孩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在周围人的笑声和嘲讽声之中缓缓站起身来,拿着篮子一步步小心翼翼的朝眼镜飞出去的方向走去。
当然那些家伙是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的。
“喂,走这么慢,我来帮你一把好了。”一个人冲了上去在她的后背猛推了一把,她在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篮子也掉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全都摔了出来。
其他人在看到篮子里面的东西之后,纷纷跑过她身边抢拿着地上的蔬菜鸡蛋或者是酒瓶。
女孩趴在地上绝望着看着眼前的景象,弱小无助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脸埋进草地里面低声的哭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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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们在干什么呢!”突然一声稍显稚嫩的声音从外面的土路上传来,女孩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但高度近视的她就只能看见一个模糊又矮小的身影翻过栏杆跑了过来。
“你又是哪里的小鬼头?别到处多管闲事!”为首的少年拿着手中的木棍朝那个人挥了挥。
“哈?我可不是什么小鬼头,我叫斯维尔汀·克劳斯琴伦,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你们是在欺负那个趴在地上的女孩是吧,我告诉你们,在我的土地上是绝对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的!”自称是土地的主人的女孩身上穿着稍显华丽的衣服,左手叉着腰,右手拿着木头做的小短剑指着少年说道。
“斯维尔汀……”那个刚刚想还眼镜的那个少年听到这个名字后,赶忙一路跑到头头旁边低声说到:“老大,这个名字保不齐真的是领主家的大小姐,依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跑吧,要是惹到领主……”
“没出息的家伙!”头头一把推开那个少年,随后拿着手中的木棍大力的甩了两下指着斯维尔汀说:“领主又怎么样,我最喜欢欺负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了,看着你们……呜啊……”
还未等头头说完,斯维尔汀便直接冲了上来拿着木短剑朝他的腰部用剑身狠狠地打了下去,少年在被打了之后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两个人就这么在草地上扭打了起来,周围一圈人都在给他们的头头加油起哄。
女孩有些不解的看着斯维尔汀,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明明和她素不相识,却还是可以为保护她而大打出手。
“难道她是骑士吗?”女孩想到了之前母亲给她讲的故事里的那些匡扶正义的骑士们,“可是她既没有穿着闪闪发亮的盔甲,也没有骑着高大的骏马,更重要的是她和我一样是女孩子……”女孩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面前两个扭打在一起的模糊的人影。
在二人扭打在一起没一下,土路那边就传来大人的呼唤斯维尔汀的声音,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看到缓缓停到路边的那装潢华丽的马车,立马就知道事情不对作鸟兽散了,现场就只留下扭打的二人,呆坐在一旁的女孩,和洒落一地的蔬菜水果。
“二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呢!”穿着制服的管家带着名女仆匆忙的翻过围栏跑了过来,两人合力把扭打在一起的二人给分开了。
“喂,别拉着我,你们这些狗屎权贵!”
“你给我闭嘴!你知道你刚刚压在身下的人是谁吗?本地领主家的千金你都敢动,我看你是不想要脑袋了!”管家把少年死死地摁在地上大声的呵斥道。
少年仍旧在大声嚷嚷着,说些难听的话语,最终忍无可忍的管家给他施了道封口术才安静下来。
而斯维尔汀在把洒落在地上的物品全收拾进篮子里之后,把它放到女孩的身旁,随后跟女仆要了个手帕后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和脏污。
完事之后斯维尔汀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但女孩却摇了摇头说:“眼镜……没有眼镜,我……我看不见路……”
“眼镜?”斯维尔汀一边说一边看向了管家,很快管家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单片眼镜,斯维尔汀拿了过来递给女孩,但对方并没有接过,而是指着斯维尔汀后方继续说:“我不要这个,我的眼镜被扔到那边去了。”
“那边吗……”斯维尔汀刚想起身跑过去,却被女仆给直接拦住了:“我去那边找找看,小姐您就呆在这里好了。”
过了一会儿女仆拿着个断了一边眼镜腿的眼镜回来了,她把经过略微擦拭的眼镜放到斯维尔汀手中说:“抱歉小姐,有一边眼镜腿实在是找不到了,估计是陷进污泥里面了。”
女孩带着悲伤的表情接过眼镜,随后把它戴了上去,显然缺了一边腿的眼镜是没法好好戴稳的,因此无论女孩怎么扶正,它总会歪向一边。
“好不容易配好的眼镜又摔坏了……这下回去又要被……”女孩用着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着,一想到等会回家会经历什么,女孩那蓝宝石一般美丽的眼睛中再次流出了泪水。
“欸?你怎么又哭起来了,是因为眼镜摔坏了吗?”斯维尔汀看到女孩流泪后,拿着手帕不停的给她擦干泪水。
女孩手中紧紧的抓着篮子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你等下跟我回家吧,我家里有个特别会修眼镜的仆人。”斯维尔汀牵起女孩的手,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回你的家吗……你是住在城堡里面的吗?”女孩眼中带着些许期待仰望着斯维尔汀。
“城堡?姑且算是吧,不过可没有王都的皇宫那么大。”
“那……那我就跟着你去好了……”尽管是对方发出的邀请,但女孩还是有些扭捏的说道。
“二小姐,这个人您想怎么处理?”管家押着少年对斯维尔汀说道。
“处理?你让他跟这个女孩道个歉就算过去了。”
说罢管家便解开了法术,这个少年虽然刚刚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但他还是怕自己真的会被架上断头台,因此早在刚刚被封口的时候他就在脑内过了无数遍道歉的措辞,这会他是直接一溜全部说出来了,当然了,考虑到斯维尔汀的身份,里面还夹带了不少阿谀奉承的话语。
斯维尔汀自是瞧不起这种人的,因此在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而少年则是再三确认斯维尔汀不会追究他的事后,便一溜烟的跑走了。
在这之后女孩和斯维尔汀一起返回城堡,在路上女孩先是被马车内那巨大的空间和华丽的装潢给震惊到了,随后又被里面内置的衣柜给吓到了,再然后又惊羡于斯维尔汀那数量繁多的衣服,最后又被整个领主内外城给彻底镇住了。
此时此刻,在女孩的心里,斯维尔汀的身份已经从骑士转变为公主了,在她以前所听的故事里,只有公主这种身份才能拥有和享受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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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领主城内四处打开了电灯,这种来自极东的科技在科洛姆海峡以西的地方,基本就只能在上流阶级的人家中才能见到,自幼生活在底层的女孩自然是没见过这种东西。
当斯维尔汀挨了顿说教后,拿着被修缮一新的眼镜走出来的时候,女孩正把整张脸都贴在电灯上,出神的看着里面的发亮的灯丝。
这个举动着实把斯维尔汀吓了一跳,她赶忙跑上去把女孩从电灯前面拉开:“你不要靠得这么近啊,这东西带电的,很危险的。”
“我只想看看它是怎么发光的,而且我靠近它,去摸它的时候居然没感觉到烫,这是魔法吗?”
“不是,这个东西叫电灯,是极东那边的科学产物,然后发光是……是什么原理来着?”斯维尔汀抓着头发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到最后她干脆放弃思考了,她把眼镜放到女孩手中说:“下次,如果你下次来玩的话,我再告诉你原理是什么。”
女孩戴上了眼镜之后才发现不止是装了个脚这么简单,就连镜片也给她重新换了新的上去,她高兴的拉起斯维尔汀的手说:“谢谢您,克劳斯琴伦公主!”
“公……公主?”斯维尔汀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名号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叫我公主?”
“因为在故事里面,只有公主才会拥有自己的土地,宽敞的马车,华丽的衣服和巨大的城堡,以及数不清的仆人。”女孩激动的说着。
“这样啊……”听罢理由的斯维尔汀也没有去反驳女孩的观点,而是默默的接受了这个“越权”的称号,斯维尔汀看着女孩刚想问她的名字时,她的视线无意中看到了女孩手上的伤。
“你这个伤是……”
“噫呀——”提到伤痕,女孩就像是被吓到的小兔一般打了个激灵,随后想把手从斯维尔汀手中抽出来,显然斯维尔汀的力气要比她大得多了。
“那个……这个是……”女孩一反之前的神态,说话开始结巴了起来,似乎在逃避着些什么。
“是那些人弄的吗?”
“不……不是……是……是……”女孩拼了命地想把手给抽回来,但是她越想挣脱,斯维尔汀就握的越紧,女孩急得泪水再次流了出来。
觉得事情不对劲的斯维尔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女孩的袖子给撸了上去,女孩的手臂上布满了鞭伤和烫伤,新伤旧痕叠在了一起,直到这时斯维尔汀才明白女孩究竟在逃避着些什么。
看到自己一直想隐瞒的伤痕被暴露出来,女孩的心理彻底崩溃了,她瘫坐在大厅的地毯上大哭了起来。
哭声把楼上楼下干活的仆人都给引了过来,斯维尔汀蹲在一旁不停的安慰着女孩,而那些仆人在看见女孩手臂上的伤痕后开始交头接耳的低声讨论着。
直到管家过来把那些仆人驱散之后,女孩仍旧坐在地上啜泣着,管家只看了一眼便明白是什么事情了,他看向斯维尔汀等待着她发话。
“你把她带到医务间那里去,然后叫个人把外城那个医生给我找来,我去跟父亲他谈一些事情。”
“遵命,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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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久之后,女孩带着一直跟在斯维尔汀旁的管家和几名卫兵来到了她居住的地方。
她伸出手颤抖着敲了敲门,很快门里面就传来酒瓶摔碎的声音和一个男人含糊不清的怒骂声,虽说她几乎每天都活在这种环境下,但她还是被这个声音给吓了一跳。
但里面的人似乎并没有开门的意思,这次就换管家敲了敲门,很快里面就又传来踢倒酒瓶和瓶子摔碎的声音,“他妈的,这小贱人又把钥匙弄丢了是吗?看我这次不得把她好好打一顿是记不住的,和她妈一个样!”
管家听到这种话语后忍不住皱了皱眉,但声音消停下去之后,那个人仍旧没有开门的意思,因此他转过头朝卫兵示意了一下,便拉着女孩站到了一旁。
“砰!哐当!”
单薄的木门在两个卫兵的撞击下被撞开了,霎时一股酒气味从昏暗的房屋中散发了出来。
“喂喂喂,他妈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把老子的门给撞烂了?!”屋内一身酒气的男人拿着酒瓶朝士兵喊着,随后他便看到跟在卫兵后面进门的女孩和管家二人。
“这样啊,珍妮弗你这小东西真有种啊,居然和你那个妈一样,背着我出去找男人,找就算了,居然还带人回来收拾我!早知如此我就应该把你打死才对的!”男人说罢便把酒瓶往桌上用力砸去。
“爸爸,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珍妮弗想冲到前面去,但是被管家给拦住了,“他现在那副样子,你说什么都没用,交给我好了。”
“汉斯·斯平德先生,出于你的个人行为和你女儿的个人意愿,根据《领地法案》第……”
“去去去,想把我女儿带走就直说,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那行,那请您在这份凭据上面……”
“签字?签个屁!我不同意你这种上了年纪的老男人把我那可爱又可怜的女儿给带走,总之我不同意,你们赶紧从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说罢他拿着缺了一半酒瓶边走边说:“乖女儿过来爸爸这边,别跟着那个老男人一起。”
“噫—我不要……”珍妮弗看着逼近的男人害怕的向后退去。
“他妈的!这个老男人究竟哪里好了,啊?!看我不打死他!”男人想举起酒瓶想砸向管家,但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他就被两边的卫兵给叉在了地上。
“请注意,这份凭据是由领主家的二小姐斯维尔汀·克劳斯琴伦·奈尔德小姐签订并发出的,因此从本质上而言,您的女儿由斯维尔汀小姐直接拥有。
根据您目前的情况而言,虽并不具有签字的能力,但由于你个人行为以及我刚才观察所得出的判断是,根据法案,我可以在此直接剥夺你的监护权,你现在已不再拥有珍妮弗的监护权,凭据可直接通过。
从此刻开始,如果你攻击了在场任意一人,将会视为直接向领主成员或奈尔德成员发起攻击,下场我想你也是很清楚的。”
“你放屁!我养了她这么多年,你说剥夺就剥夺了?不可能!我管你二小姐二少爷的,什么领主不领主的,总之给我把我的女儿给还回来!!!”男人近乎歇斯底里的嚎叫着,声音把周围一圈的邻居都给吸引了过来。
管家面对着男人的怒吼无动于衷,随后站在身后的卫兵递过来一个布袋,管家接过后就直接扔到了男人面前说:“这里面有300帝国金币,足够你把那道门给修好,也够你去花天酒地了,用这300帝国金币来交换你的女儿如何?”
男人没有说话,而是打开布袋看了一眼里面的金币,随后一改刚刚的歇斯底里,转而用讨好的语气说到:“你这早说嘛,你早拿出来大家都没必要搞成现在这样不愉快,老爷您吉祥啊,替我向二小姐和领主大人问声好啊,嘿嘿嘿。”
管家像看畜生一般鄙夷的看了一眼男人之后,便带着打包好物品的珍妮弗离开了此地。
在回家路上抱着布包一直沉默不语的珍妮弗突然抬头对管家问到:“那个,我真的就只值300帝国金币吗?”
“不是的,在那个人眼里你可能就值那个价,当然不排除更低的可能性,但是在二小姐眼里,你是无价的。她为了把你要过来,甚至不惜和领主他吵了一架才要到了凭据。”管家说完后微笑着摸了摸珍妮弗的头。
“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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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些时候,珍妮弗作为斯维尔汀的贴身女仆进入了内城,由于她年纪小,和看在斯维尔汀的面子上,女仆长那边也不好安排什么粗活给她干,因此就只安排了诸如照顾起居一类的事情。
“话说你叫珍妮弗啊,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呢。”斯维尔汀坐在床上看着珍妮弗说道。
“感谢夸奖,这个名字是妈妈给我起的,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样啊,话说你的姓……啊,抱歉,我忘了管家和我说的话了。”斯维尔汀是在他们回来后才得知珍妮弗的生父被剥夺监护权的事情。
“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珍妮弗看着手中讲述公主和她的骑士的绘本轻声说道。
“那你也总得有个姓吧,不然到时候和同名的人搞错就麻烦了。”
“嗯……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弗如伦斯吧。”
“珍妮弗·弗如伦斯,珍妮弗·弗如伦斯,为什么要叫弗如伦斯?”
“秘密。”
“欸?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我偶尔也想有点自己的秘密嘛,那么就此晚安,公主大人。”说罢珍妮弗把书签放到看到的那一页,带着书回到了女仆的个人房间。
她打开灯,把书打开到刚才的那一页,念出了上面写着的一段字:“自此,屡次将公主从危难之中解救出来的弗如伦斯骑士,终于得到了老国王的认可,将他封为公主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