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边一样，这边也是悬崖。”卡纳金斯抓着边把手踩在踏板上朝车厢内的索菲娅和巴德尔二人说道。
“好，知道了，辛苦你了。”索菲娅在朝他道了声谢后，拿起羽毛笔在地图上又画了一个绿色的叉号，为什么说是又呢，因为她在此之前已经在圣洛达尔山群一带画了数个这样的记号了。
自一个多星期前他们从村庄后面偷偷溜出来后，索菲娅计划沿着圣洛达尔山的山脊线前行，最后绕回到原来的道路上面，山上恶劣的天气曾一度使得他们寸步难行，好在他们还是有惊无险的经过了山脊线，赶在天气进一步变得更加恶劣之前离开了山顶开始朝山脚进发。
而现在他们却被困在半山腰上了，困住他们的既不是天气也不是魔物，而是未曾预想到的地形变化，前面有提到过自20年前魔物灾害爆发带来的魔雾除了影响了各类生物以外，还影响了天气和地形。
生物天气在大雾的影响下变得异常是公认的事实，但地形大规模变动的源头却无迹可寻，早在灾害爆发头几年魔雾尚未将大地彻底掩盖前，用于侦查的小型空艇就观测到数次地形变动的异象，例如河流改道，突然隆起的丘陵或是下陷的深谷空洞，这些变动严重阻碍了地面部队的作战。
最早有一些学者想组织一批队伍前去勘察，但受到魔物侵袭以及开拓团事件的影响便一直拖到了470年，但那时候地面早已消失在魔雾之下，就连西岸最高峰——宁神山脉主峰特里希亚峰都消失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地平线远处，再加之赫德森协约的签订使得整个边境地带进入到所谓的“安定期”，针对旧土的探索也局限于魔物和赏金猎杀方面，最后整个勘察计划不了了之。
现在的旧土虽然相比于开拓（边境复归）时期地形变动要减少了一些，但从整体上来看数量仍旧处在一个令人担忧的数字上，借用巴德尔的话来说就是自从他建立起这个商队以来，在前几年手上的地图几乎每隔半年就要换一次，最开始的时候甚至是每一个月就换一次。
但自从四年前商会决定将溪流改道和山体滑坡等可能由自然灾害导致的地形变动排除出异象后，地图更换的频率便大幅下降了，他们现在手上这张地图已经用了有两年之久。
巴德尔看着地图上那自东向西可以连成一条直线的叉号后，从凳子下面的抽屉中拿出来一本账本，又从桌子上拿过一支羽毛笔在上面计算着些什么。
“你算账就算账，但你这一副表情是什么意思？”索菲娅看着对方那止不住上扬的嘴角不解的问到。
“我是在算我们这一趟下来可以从商会那里得多少钱，要知道击杀库尔泽塔这种大型魔物和证实大规模地貌异象可是能从商会那里得一大笔钱的，我从这笔钱里面拿一部分，足够我在布奥尔那里生活一阵子了。”
“布奥尔……你还是放不下她们两个吗？”
“……”巴德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上扬的嘴角也放了下来，他望向马车外漫天飘舞的细雪，十几年前在杜金夫北部不远的莱诺夫，也是在这么一个细雪如棉絮般飘散的天气里，年轻的他犯下的一个愚蠢且致命的错误，这个错误葬送了三个人的生命，两个人的前途。
赎罪，是巴德尔这十几年来唯一的目标，最开始几年他为了攒钱甚至不惜去做一些脏活，但在之后一次事件中他选择金盆洗手，转而进行商队经营这种来钱慢但是安全的方式。
良久巴德尔才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总之谢谢你的关心。”他边说边把账本收回到抽屉里面，之后站起来拿着羽毛笔在那些叉号上面画了个简单的峡谷。
“换个话题吧，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这座山自东向西出现了一个峡谷，把通往山脚的路给彻底切断了，现在就看斯维尔汀那两个能不能在这段地方找到一截天然桥了，如果还找不到的话……”他推开车门望向上方那被黑云遮盖住的山顶，“那就只能冒着暴风雪原路返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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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维尔汀蹲在悬崖边上看着底下雾蒙蒙的深谷，站起来弯下腰用力的搬起一块石头扔了下去，石头在重力的束缚下飞速向下坠去，很快便消失在了白雾之后。
“我建议你还是离那边上远点比较好斯维尔汀，你要是掉下去了我可没法拉你上来。”莉莉站在她的身后拿着飞行扫帚担心的说道。
“嘘——别说话莉莉。”斯维尔汀回过头来对莉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转回去继续看着深谷小声的说：“我在想能不能通过听声音的方式来算出这个峡谷到底有多深。”
“听声音？听什么声音，石头掉到地上的声音吗？”
“对的，我听说海峡东面那些国家就用这种方法来测定一些地方的深度。”
“我感觉他们不是听声音，更像是把重物用绳子绑起来，然后把它扔到地上去，最后测量绳子的长度来得出深度。”
“不不不，他们说是通过声音的速度和物体落地发出声音的时间差来算出来的。”斯维尔汀一边说一边把上半身往悬崖边缘挪了挪。
“声音的速度？声音怎么可能会有速度。”
“他们说是有的，不仅声音有，就连光都有速度。”
“这完全就是在瞎说了吧？光要是有速度，那岂不是每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都要黑一阵子，每次点燃火把都要等上一阵子才能照亮周围的东西？”莉莉对东陆所谓的科学也略有耳闻，但她认为那不过就是一堆闲着无聊的人，聚在一起做一些毫无意义的研究来折磨自己。
以前她觉得那帮人就是一群单纯的闲人，而现在她觉得那帮人不仅闲，而且脑子指不定还有些问题，光和声音这两个本就是和空气一样是虚无缥缈的存在，他们居然能从里面搞出来速度这种概念，这就像是有人要解释魔力或者自生法术创造出来的元素的来源一样可笑。
“我觉得与其在这里干等那石头落到地上听它的声音，不如继续往前走走看有没有天然桥。”莉莉向前挪动了一小步，看着已经将整个上半身都探出到外面的斯维尔汀说道。
斯维尔汀头也不回的朝她摆了摆手说：“再等一下子嘛，多等一会又不会怎么样。”
莉莉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飞行扫帚放到一旁的石头上，接着将披肩取下来放到上面一处相较平缓的地方，将背上的魔铳拿到前面，坐在上面百无聊赖的将子弹压进枪膛，随后又拉动枪栓将子弹退出来，如此重复着上面的步骤来消磨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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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莉莉你说的是对的。”过了一会斯维尔汀从悬崖边上缩回身子，站起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残雪，“他们估计真的是像你说的那样用绳子来测量深度的，声音怎么可能会有速度呢？”
莉莉将魔铳重新背回到后背，对着斯维尔汀拍了拍手说：“好，祝贺你还是有好好的回归理性。”她在用力的搓了搓手后把手伸向对方，“来，把手给我，我们继续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桥吧。”
“好……”斯维尔汀朝莉莉走去，殊不知脚下的积雪开始以站着的地方为中心向四周迅速裂开，当她快要抓到莉莉的手时，只听“咔嗄”一声脚下固结的积雪瞬间粉碎开来。
“斯维尔汀！”好在莉莉反应迅速，往前大跨一步抓住了斯维尔汀的手，但对方的重量还是让她整个人都摔在了悬崖边上。
“哇哇哇哇……莉莉你可千万别松手啊……”斯维尔汀低头看了眼底下的深谷，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之后赶忙回过头来，抬起另一边手紧抓着莉莉的衣袖不放。
“我肯定不会放手的……但是你能不能别抓着我的袖子？我这风衣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结实。”
“那我也没东西可以抓了呀，这崖壁光滑的跟打磨过的石板一样，光溜溜的连个凸起物都没有。”
尽管莉莉平日里背上都背着一个比巨剑还重不少的魔铳，但对于自小营养不良的她来说端起一把魔铳射击都已经快要她施力的极限了，更别提这魔铳维罗妮卡还进行过一次减重改造，而底下的斯维尔汀的重量显然已经超出她能承受的极限了。
“那个扫帚……你能感受到吗……”
“我试过了，完全感受不到，话说你是把它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莉莉抬起头看向旁边不远处正挨着石头的扫帚，扫了一眼雪中的脚印，在心里默默的数了数数量。
“你真该精进一下感应魔法了，这连十米都不到。”
“先不说那些了，快点把我拉上去，我还不想用我自己的身子来测量这个峡谷的深度。”
拉你上来？我光是这么拉着你都快要撑不住了，还想着拉你上来，要是可以我都想着放手了。
“我在想办法……”莉莉紧咬紧下唇尝试直起上半身好把对方拉起来，但她就是用尽全身的力量都没法向上抬起半分，嘴唇被咬破血腥味开始在嘴里弥漫着，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滑落到积雪上，手心也因恐慌而渗出不少汗水。
就那么放手如何？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我）早该对此麻木了对吧？就这么放手吧，再这么抓着只是延缓死亡降临到她头上的时间而已。
“我是不会放手的……斯维尔汀！”她再一次尝试拉起对方，但手汗险些让她松开对方的手，背上魔铳的重量和斯维尔汀的体重让她难以撑起身体，在试了几次之后，脸被憋得通红的她喘着粗气停下了尝试。
斯维尔汀看着不停呼出白气的莉莉，心里多少也明白对方光是抓着自己就已经很勉强了，她再次低下头看向下方的浓雾，即使在数年前和里拉·奈尔对峙的时候，她都不曾感到死亡是如此的接近自己，她看到浓雾中正伸出无数的怪手想把她拖下去，再仔细看些她发现这些怪手的主人是那位曾经想成为她的骑士的少女。
“珍妮弗……终于到这一天了吗……”
所以放手吧，她已经绝望了，她已经不指望你（我）能拉她上来了，你（我）也没必要坚持下去，这也不是第一次因为你（我）的原因而抛弃对方了，每一次你（我）都抛弃对方，最终造成了对方的死亡，你（我）是时候应该对这些事情感到无所谓了，况且她还是个意外……
“闭嘴！！你给我闭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抛弃任何一个亲友，无论如何都不会！”
斯维尔汀见到那些怪手和珍妮弗身形在听到莉莉的怒吼之后，瞬间化作一片灰烟消失在浓雾之间不再出现，“珍妮弗……看来我还没有到能去见你的时候呢……”
莉莉感到身体内正迸发出一股力量，这股力量让她足以抗衡两者的重量，她使劲的将斯维尔汀往上提起，很快对方的手就差不多可以够到崖壁了，可在这时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了，就像一根被风吹灭的蜡烛一般，火灭，光消。
失去力气的莉莉再次朝地上跌去，这次她再也无法握紧对方的手了，看着相互分离开的掌心，轮回的悲剧再次降临在她的头上，和以前一样也是她自己放开了对方的手。
“抓到你了！”
一只手迅速的伸向下方死死的抓住了斯维尔汀的手臂，只听手的主人在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大力一提，仅用一边手就轻松的将斯维尔汀给拉回到悬崖上方。
“呼——真是差一点点就抓不到你了，你还好吧？”
“还，还好……就是有点被吓到了，让我缓缓……”
“我这里有热水，来喝点吧。”
“好，好，谢谢您。”
斯维尔汀接过男人递过来还在冒着热气的水杯，浅浅喝了一口后便跑到莉莉身边，对方正瘫坐在雪地上看着面前的一切，从她放手到被斯维尔汀被拉上来，这段时间还不到一分钟，她有些不相信仿若轮回般的悲剧就这么被打破了。
“莉莉，来喝点热水……欸？！”
热泪夺眶而出，她扑到斯维尔汀身上紧紧的抱着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放手的，不应该就这么放手的，我应该好好的抓着你的，哪怕是因此掉下去我也不应该放手的，斯维尔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不怪你，我看到莉莉你有很努力的在救我了，谢谢你这么拼命的把我从死线上拉回来。”斯维尔汀放下手中的水杯，从内袋中拿出一块手帕擦掉对方的眼泪，“而且要是我早听你说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也真的该要精进一下感知法术了，所以我才该向你道歉才对。”言罢斯维尔汀轻轻的拍着莉莉的后背让她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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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感谢您的帮忙，要是没您的帮忙我们可能就丢了性命了。”莉莉和斯维尔汀朝那个戴着一副镜片已经碎了的单片眼睛，留着满脸胡渣，头上戴着个奇怪的钢盔帽，身上穿着尽是由动物皮制成的衣物的魁梧的男人鞠躬道谢着。
“没事的，举手之劳而已。”男人爽朗的摆了摆手说道。
“敢问尊姓大名为何？”
男人刚想开口说话，只听他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便让到一旁，来者是一个身材稍显瘦弱的女性，她留着一头到肩膀的靛蓝色头发，身上随意的披着一件大衣，这件大衣斯维尔汀感觉有种熟悉的感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那里有见过，女人看到莉莉二人后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
“看起来还真有人遇难了啊，我还以为又是那些东西。”女人站在男人一旁接过他递过来的热水壶喝了一大口水。
“这位又是……”斯维尔汀问道。
“既然来了那就做一次统一的自我介绍吧！”男人拍了拍自己胸脯继续说到。
“我们两个是即将改变整个西陆，不对，是整个大陆，即将给大陆带来第三次魔法机械革命的帕米尔·奥西维奇和诺娃·伊万诺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