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那一连串排成一列直通到平台顶端的浮石,莉莉回想起之前在公会公告栏上看到的一句话,“未经法术协会(包括联管区)官方认证的新技术,其可靠性通常和事故率呈反比……”
尽管诺娃反复强调这东西没有任何问题,让她不用担心太多那些有的没的,但莉莉看着那些似乎并没有依赖任何法术源,就那么漂浮在空中的石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抵触,生怕自己踩上去之后突发变故,随着石头一同坠入深谷之中。
而斯维尔汀就没有这么多顾虑,她在等到诺娃二人上去之后,自己也连蹦带跳的一路跑到浮空平台上面,期间还在中间一块石头上原地跳了一下,仿若她脚下的不是浮石,而是地面一般。
看着做出如此全然不顾自身安危行为的斯维尔汀,仍在下方的莉莉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小心些,但得到的回应却是对方又用力的跺了跺石头,朝她挥了挥手表示这东西特别的安全,让莉莉也赶紧跟上来,言罢她便一口气跑到上方的平台去了。
看着平台上的三人,莉莉这会就是百般不愿意也要硬着头皮走上去了,她不太想让陌生人看见她的窘态,因为这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他人对她的一个印象。
她缓步挪到浮石面前,强迫自己把视线和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浮石上,而不是一旁迷雾笼罩的深谷。
深吸一口气试图缓和那因紧张而过度跳动的心脏,一边手紧紧的抓着枪带,一边手紧抓着领口的丝带,以此好让自己放松下来,在用最快的速度做足心理准备后,缓缓的抬起一只脚,随后战战兢兢的踏在第一块石头上面,浮石受到重量的影响稍稍向下沉了一些,不过幅度并不算大,至少是在莉莉能接受的范围内,见到暂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她便加快了脚步朝平台上方走去。
在高处时千万不要向下看,这句话很多人都知晓其背后的原因,但人类就是这么一种生物,即使知晓危险,也忍不住去一探究竟,莉莉也不例外。
在走到平台的一半路程时,本应该集中注意力在浮石上的她,不知何故停下了脚步看向一侧的深谷,虽有白雾所笼罩着,但谷底那无边的黑暗仍旧冲破了雾气,全数展现在莉莉面前。
冬日的寒风时不时吹过峡谷,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声音,风声加上黢黑的深谷,好似有什么远古魔物一类的生物栖息在底部一般,看着深谷的她咽了咽口水,她总算是知道刚刚斯维尔汀被吊在悬崖边上时的感受了。
她想着把视线收回继续向上走去,但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深谷牢牢的吸引住了,那无边的黑暗中仿佛有魔力一般,将视线牢牢的禁锢着,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着,耳边的风声,斯维尔汀呼喊她的声音,周围的一切声音都飞速远去。
“莉莉姐姐!”
直到最后只剩下那个从谷底传上来的,那个属于早已死去数年的托娜的声音。
“托……娜?”
莉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最近没休息好而出现了幻听。
“是我啊,莉莉姐姐,才几年不见你就忘了我吗?”
她透过雾气隐隐约约的看到托娜那娇小的身体正坐在深谷之中,看来最近确实没休息好,不仅是幻听,就连幻觉都出现了,她如此想着。
“莉莉姐姐你好过分哦,我都在你面前了,为什么还觉得我是幻觉呢?”上一秒还在谷中的托娜,下一秒就瞬移到莉莉所在平台的斜下方不远处。
“死者不能复生,这个常识我还是懂的。”
“我没有死哦,你看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吗?”托娜站起来张开双臂向莉莉展示着。
“不,你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你被放进棺材里面,然后安葬到埃维诺东北边的一座小山上。”莉莉用手紧抓着枪带以防万一,若是放在过去此时的她肯定已经全然被幻象牵着走了,但经历了这么多后,她明白只要保持绝对的理性,就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减少被幻觉影响的程度。
“那个魔铳,就是姐姐你所学的魔法对吧,你说过学会魔法之后就要来保护我的……”托娜飞了上来,伸出手抚摸着莉莉的面庞,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她的手不是冰冷的,而是具有温度的,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但你最终还是食言了。”
“……不是那样的!我也想……!”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我知道姐姐你的难处,所以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你看如何?”
“赎罪?”
“对的,跟我来吧,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就原谅姐姐了哦。”托娜伸出手向莉莉说道。
“……”莉莉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枪带,朝托娜伸出手,就在即将碰到托娜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猛地收回手迅速抽出魔铳上好膛指着托娜说:“你不是她!我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东西是魔铳,她又是何从知道的?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我警告你立马现身,不要在这里顶着托娜的身躯诱惑我跳下去送死!”
听到此番话的“托娜”表情从微笑瞬间变得无比狰狞:“莉莉姐姐,你真是死脑筋啊,既然这样那我只能亲手把你抓过来了!”
言罢白雾之下的深谷之中瞬间冲上来数个手臂,这些黢黑的手臂飞速的朝莉莉冲去,她抬起枪口向反击,却发现无论怎么扣动扳机都无法射出子弹,她放下魔铳想抽出放在腰间的匕首,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被其中一个黑手给抓住了。
“不要……”无论如何扭动身子,都无法从黑手中挣脱出来。
“不要抵抗了,莉莉姐姐,别管那个斯维尔……”
“喂!莉莉,你在干什么!”莉莉感到一个熟悉的莉莉感到一只熟悉的手掌抓住了她的左臂,紧接着束缚着她的黑手和“托娜”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一切声音再次重回到她的耳边。
“!!”她看向脚下,发现自己离浮石边缘就只有不到几厘米的距离了,她吓得连忙往里退了一些。
“莉莉你刚刚在做什么啊?怎么突然就想往底下跳下去。”
看着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斯维尔汀,她感觉自己的右手空落落的,这时她才意识到魔铳一直被她背在背上一直都没有拿下来过,而从斯维尔汀的疑问来看,刚刚她所作的一切,包括所说的话语在现实世界中都没有发生,有的只是她一步步朝浮石边缘走去而已。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就算再累也不能就这么一死了之啊,你不是说过在找到杀死托娜的真凶之前都不会去死的吗?!”斯维尔汀越说越激动,抓着莉莉手臂的力道也越来越大,生怕她再一次尝试跳下去。
“抱歉……”莉莉本想着把刚刚的事情告诉斯维尔汀的,但想了想为了不让斯维尔汀接着担心她的精神状况,再加上她也不太想提起托娜的旧事,最终她还是决定隐瞒起来。
“来,你抓着我的手,我带你上到平台上面吧。”斯维尔汀握住莉莉那稍显冰凉的手掌,带着她一步步往上方走去。
她反握住斯维尔汀的手掌,和那个幻觉不同,斯维尔汀的手是温暖且真实的,让莉莉觉得十分的安心和放松。
“话说你刚刚在下面怎么这么害怕的,我见你一步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的。”
“我是怕这东西出问题,还有就是……我怕高。”
“怕高?那你跟我一起坐在扫帚上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要知道恐高的魔女可算不上是一个合格魔女。”
“那是因为……”莉莉低着头紧紧盯着地面,不敢看斯维尔汀的背影,红着脸小声的说到:“那是因为有你紧紧的贴在身边,所以就什么都不怕了,就像现在紧紧的牵着我的手一样……”
“什么?”斯维尔汀停下脚步回过头问道。
“没事,我什么都没说,继续往上走吧。”莉莉向上扯了扯围巾,好让它遮住自己已然羞红的双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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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石也在莉莉离开上面后,纷纷分散开来飞回到下方环绕着整个空岛了,莉莉在图书馆中的一些绘本上面看到过描绘传说中空岛的样子,上面有着高耸的城堡和许许多多神话中的生灵。
而现在摆在面前空岛的样子,不能说是相差无几,只能说是大相径庭,高耸的城堡被一栋两层高带有一个阁楼的小木屋和一个已经被积雪给压塌了的棚屋给取代了,神话中的生灵则变成了几只正在雪地中四处觅食咯咯叫的鸡。
神话终究是神话,不知道画那本书的人看到这个现实中的空岛会有何反应?
而诺娃二人早就进到屋子里面去了,一缕黑烟正从屋顶的烟囱中冒出来,显然那俩人对那些浮石很是自信,作为开发人员的他们并没有在平台上盯着下方的情况以防出现意外,而是早早的进到屋子里面去了。
推开房门一股和外面相差无几的冷气从里面冲了出来,斯维尔汀被这冷气一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怎么这么冷的,不是有在生火了吗?”
“别急,帕米尔才刚刚把火生起来,没热的这么快,你真要受不了的话……”诺娃摇了摇手中的小铁瓶,“来喝点这个吧,保证你一口下去立马热得想把衣服都给脱了。”
诺娃说完便拿过一个玻璃杯,扭开盖子往里面倒了些许瓶子里的液体,霎时不大的客厅里面便充满了那液体的味道,莉莉一闻便知道这是诺娃刚刚在下面讲话时喝的酒。
“你要来点不?”诺娃看了眼莉莉问道。
“谢谢,这个就免了,我还没听说过喝酒能让身子变暖的。”要是喝酒真的能让身子暖和起来的话,那埃维诺冬天也不会天天都有那些手上还握着酒瓶,身子早已变得冰冷的流浪汉了,莉莉如此想着。
“我这个酒可不是那些兑水的劣质产品能比的,来,你来喝一口就知道这东西为什么寒冬必备品了。”这会诺娃直接忽视了刚刚莉莉拒绝的话语,又拿过一个玻璃杯往里面添了一小点酒。
面对诺娃的劝诱莉莉依旧不为所动,倒是斯维尔汀直接坐到诺娃正对面,拿起第一个玻璃杯先是闻了闻味道,在露出一副奇怪的神情之后,将杯子凑到嘴边一口气喝完了里面的液体。
“咳咳……咳咳……”斯维尔汀放下杯子,捂着嘴巴一脸痛苦的咳了起来。
“你对她做了什么?!”莉莉赶忙跑到斯维尔汀旁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生气朝诺娃问道。
“别激动,第一次喝这酒的人都是这反应。”诺娃一脸愉悦的看着面前不停咳嗽着的斯维尔汀,看样子她很享受对方这个反应。
“我就知道……这个味道……肯定是沃特加没错!咳咳……”被酒精呛得流着眼泪的斯维尔汀断断续续的说道。
“哦?你居然知道这酒,看起来你之前有喝过?”诺娃饶有兴致的问道。
“小的时候家里放有一瓶,当时偷着喝了一口,结果被臭骂了一顿,毕竟是人生里喝的第一口酒,所以就……印象比较深刻之类的。”
“哈哈哈哈,这样啊,话说你是从哪里来的人?”
“我是从林……好疼……”莉莉狠狠的掐了一下斯维尔汀的腰,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我们是从南方一个叫克伦赛特公国的地方来的。”
“克伦赛特?”诺娃晃了晃手中的酒瓶,思考了一会儿说到:“想起来了,是那个南方人建的所谓保护领?”
“是的。”
“这样啊,你可别是骗我啊。”诺娃拿起玻璃杯放到眼前,隔着玻璃杯看着二人说到:“有些事情可是瞒不过我的。”
“……”莉莉看着面前的诺娃,不知为何联想到了奥莉加,两人都是一样,在面对一些事情面前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那先不说这个了。”她放下杯子朝斯维尔汀问到:“怎么样?沃特加有没有让你的身子暖起来?”
“肚子和喉咙倒是有一种烧起来的感觉,身体嘛,还是一样感觉冷。”斯维尔汀边说边搓了搓手。
“都说了,喝酒是没用的。”
“不是没用,而是没喝够量,要不再来点?”诺娃再次扭开瓶盖向往杯中倒酒,但这次被斯维尔汀给直接拦住了。
“不不不,不必了,这味道还是太呛人了,我不想再试第二次了。”
“哈哈,喝多几次就习惯了,在雾森里面没这东西可不行。”她嘴上虽这么说着,但还是选择尊重斯维尔汀的选择,把酒瓶盖子给扭了起来不再倒酒。
斯维尔汀环视了一圈屋子,除了墙上四处挂满的熏制食品以外,就是一些日常的再不能日常的家具了,她很好奇这个空岛到底是由什么驱动起来的,是像那些飞空艇一样吗?还是运用了什么崭新的新科技?
“你想知道这空岛是怎么驱动的对吧?”
“是,是的,我在想它是不是和飞空艇一样……”
“不是,完全不一样,要不让帕米尔带你去核心看看?”
“欸?!真的吗?”斯维尔汀激动的从用兽皮简陋封制的沙发上站了起来。
“真的,又不是什么机密,况且我还想让更多人知道这项科技的存在。”诺娃指了指身后的房间继续说:“帕米尔估计就在那后面,你直接去找他就行了,他会很热心的跟你介绍整个空岛的。”
“那莉莉,我们……”
“我就不去了,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现在的莉莉更想躺在沙发上好好休息一下,她的精力可不如斯维尔汀这么旺盛。
“你确定?这个核心估计你这辈子只能见到一次,错过就没有下次了。”
“我错过的东西够多了,不差这一个。”莉莉看向斯维尔汀说到:“你要去看就去呗,我对机械这种实在是不感兴趣。”
“那好吧……”稍显失落的斯维尔汀很快就消失在门后了。
莉莉窝在沙发上面想着小憩一会,但她总感觉坐在对面的诺娃一直在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盯着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她提出能不能在屋里转转,诺娃很爽快的答应了她的请求,还顺带很贴心的告诉了她厨房和厕所的位置。
莉莉起身转了转四周,随后走进一个看似像书房一样的地方,书房最里侧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随意摆着几个套娃玩具和几本书,书基本上都是关于魔法机械的,见到没什么有趣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的目光被摆在一侧架子上的一本厚厚的用牛皮做封面的书给吸引了。
书里面没有任何文字,而是一张张被一层护膜保护住的魔法影印纸,上面大部分都是十几年前的影印像,但翻了几页莉莉就感觉有些不大对劲,纸上的色彩太过于鲜艳了,就仿佛是昨天刚影印下来的一般。
魔法影印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它上面的色彩都是靠魔力来进行留存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色彩会随着魔力的流失而越来越淡,直至彻底消失变回一张白纸,留存时间的长短按影印人施加的法力来算,但无论影印人的法力有多么强大,也永远无法达到这书上面的效果,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压根就不是影印纸,而是一种超越了影印纸存在的新技术。
莉莉又往后翻了翻书页,然而在后面几页中出现的一个人让她差点没拿住书本,“怎么可能,她们两个居然相互认识?!”她看着书上那个有着一头红发的女性忍不住低声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大声喊出来呢,不过这样也足够了,我看到我想要的了,你这反应真是让人感到欣喜啊。”
被诺娃的声音吓了一跳的莉莉一下子没拿稳手上的书,厚重的牛皮书重重的砸到了书桌上,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莉莉怒视着诺娃说到:“你,你一直跟在我后面看着?!”
“如此愉悦的场景要是错过了,那可就太可惜了。”诺娃扭开瓶盖喝了一口沃特加后伸出手对莉莉说到:“莉莉·高奈莉娅,五年没见了,居然从那么瘦弱一个小女生长得现在这么漂亮了,虽然我不喜欢重提旧事,但还是出来跟我聊一会天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