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娃把莉莉叫到客厅落座后，径直去厨房拿了一碟食物出来，把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牛奶放到莉莉面前说到：“来吃点东西吧，我们边吃边谈，如何？”
还未等莉莉作答，她便拿起盘上的餐刀朝那个颜色有些发黑的面包切下去，锋利的刀刃破开浅黑色的面包皮，露出了里面浅黄松软的面包芯，只听刀刃和下方的碟子碰撞发出的脆响后，她拿起一旁的叉子将切好的面包片挪到自己面前的陶瓷碟里面，随后用手指转动刀柄将刀尖指向自己后，稍稍向前倾了倾身子将餐刀递给莉莉。
莉莉接过餐刀看了一眼眼前的面包后，便把餐刀放到一旁，端起杯子轻轻的吹了吹热气，浅浅的喝了一口牛奶，和平常喝的牛奶不同，这个甜度有些超标了，太甜的牛奶并不符合她的口味，倒是斯维尔汀接受得来这种甜度，想到这莉莉便放下杯子留着给斯维尔汀来喝。
“不吃吗？这面包可是帕米尔亲手做的，特别好吃堪称雾森第一美味，别看他那样，在家务事这方面他倒是比我要上手很多。”诺娃拿起一旁的果酱，用抹刀在面包上刷了刷。
“不，只是单纯没食欲而已，我还是留给斯维尔汀她吧。”
“斯维尔汀·克劳斯琴伦·奈尔德吗？你们两个关系还是这么好啊，当初见到你们两个走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主仆关系之类的，毕竟她可是来自东边国家大名鼎鼎的奈尔德魔法世家。”
“……”哪怕是莉莉，第一次知晓斯维尔汀的家名至少也是在入学半年之后和对方的家仆——珍妮弗谈话之间才得知，而诺娃她别说见过面，就是在学院期间都不曾听说过有这么个名字，她开始怀疑对方和奥莉加一样是那种手眼通天的间谍头子。
诺娃见到她那一脸警惕的神情后，放下手中的面包，拿过餐布擦了擦手和嘴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我们一个个来怎么样？要不就你问一个问题我一个问题这样。”
“可以。”
“那从你先开始。”
“你到底是谁？”
“诺娃·伊万诺夫，你脚下这个浮空岛的……”
“我问的不是现在的你，而是过去的你，至少是475年那时候的。”
“诺娃·伊万诺夫，威悉河畔魔法学院前魔法研究科及魔铳科的主任，和维罗妮卡姑且算是同事吧，你手臂上那个传递魔力的圆环，和那把魔铳的一部分都是出自我手，你平常见不到是因为我大多数时候都在校外一个自己租的房子里面呆着。”
“这是……你的作品？”莉莉卷起袖子，看向那个正在发着微光的圆环，这个圆环自她戴上去之后，平日哪怕是洗澡睡觉都没有拿下来过，二者仿若已然融为一体。
“对，不过这个是试制品，维罗妮卡那家伙心也是够大的，试制的东西就敢直接给你用了，得亏没出问题。”诺娃拿起杯子喝了口牛奶，似乎是因为不够甜，她又往里面加了几勺白糖，随后看向放在莉莉身旁的魔铳说：“能给我看看吗？那把魔铳，毕竟它也是出自我的手下。”
莉莉拿起魔铳将里面的子弹退下后放在桌子上推到诺娃的面前，她拿起魔铳用双手掂了掂重量问：“和我印象中的有些轻啊，维罗妮卡还是你在上面做了什么手脚？”
“维罗妮卡她给我做了些减重，她把枪托里面的配重给去掉了。”
“那这样打大威力魔弹的时候，后坐力不是会很大吗？”诺娃看着枪托和铳身链接的地方，用手摸索着找些什么东西。
“如果有必要用大威力弹的话，我都是趴在地上打的。”
“这样……”诺娃把手放在交界处一个凸起的看着像是螺钉一样的东西，随后用力的向上抬起，随着“咔！”的一声脆响，枪托和铳身像是被切开了一般分成了两个部分。
“喂！你对我的东西做了什么？！”看着面前分开的武器，莉莉站起来朝诺娃激动的说道。
诺娃看着眼前激动的莉莉，忍不住笑了两声，摆了摆手示意她冷静下来，接着向后退出枪栓，又顺着枪身扭松了上面几颗螺钉，最后将枪管从里面抽了出来。
“我来见见我的老朋友，这枪管是我用我自己研发的技术铸造的，材料和那个圆环用的是一样的，当然，这个也是试制品。”
合着维罗妮卡给的几乎都是试制品，用了这么多年没出问题真是谢天谢地了，莉莉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不过现在比起试制品的事，她更关心那魔铳还能不能装回去。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拉栓里侧刻着我的名字开头。”诺娃用枪管将枪栓推回到莉莉面前。
莉莉拿起枪栓仔细看着，果真在内侧看到了一个刻着N.I的浅槽，她一直以为这个是那种工业制式化的，结果却是出自两个人之手的独一无二的作品。
“话说它还能装回去吗？”
“天哪，维罗妮卡她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这魔铳的保养方法吗？平日保养基本都要这么拆开来的，这把魔铳拆装可是要比现在流通的那些还要方便很多。”
“她说保养用铳油就行了……”
“维罗妮卡那家伙真是……算了，等会我教你怎么保养好了。”她没有把枪管一类的复归原位，而是直接整齐的摆在桌子上，随后看向莉莉说：“接下来该我发问了，既然都说到她了，我想问问维罗妮卡她最近怎么样？”
在诺娃第一次提到维罗妮卡的时候，莉莉就一直在祈祷不要问到关于她的任何事情，结果却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她端起过甜的牛奶小口喝着，尽管那甜味让她直犯恶心，但也没有别的什么方法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怎么回答对方的问题了。
即使不开口去问，诺娃光是通过观察神态就能看出对方的慌乱，虽说自己早几年前就离开了联管区，但就她离开那会的形势，再结合维罗妮卡那性格来说，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没事，你尽管说，我都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只要别骗我就行。”诺娃用平淡的语气说完之后，又拿起之前没吃完的面包片接着吃了起来。
虽说开枪打死她的不是自己，但莉莉不得不承认的是，在那个时候她的的确确有产生过那么一阵子杀死她的想法，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仍能感受到温热的鲜血飞溅到脸上的感觉，看着面前低头吃东西的诺娃，感觉面前的不是她，而是那个满脸鲜血却仍是一副笑脸的维罗妮卡。
“她……”莉莉犹豫了好一阵子，在又喝了一口牛奶后才从牙缝中挤出那两个字：“死了……我很抱歉……”
诺娃听闻后挑了挑眉，指着那把餐刀示意莉莉递过来给她，但在见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后，干脆直接起身把它拿了过来，她拿着餐刀看着刀侧上反射的自己的眼睛说：“意料之中，我在离开前就警告过她，如果她不收起她那泛滥的爱心为他们做事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害死她的。”
“他们是……”
“和她一样的下场，对他们报以善意，最终回报给她的却是苦痛和死亡，自己明明没法像奥斯特丽尔那样对谁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却还要答应他们去做事！”诺娃用力的把餐刀插进面包之中，直到大半刀柄都没在面包之中才停手。
莉莉一时间没搞懂她话里面那堆人称代词指的都是谁，唯有一个奥斯特丽尔让她感觉有些耳熟：“那个，奥斯特丽尔是……”
“就是奥莉加那混账东西！你知道吗？我在埃维诺生活了几年了，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她就在我身边用她那些该死的眼线一直盯着我，直到我离开埃维诺去到杜金夫后不久，维罗妮卡才写信过来说奥斯特丽尔就是奥莉加，合着她一直在瞒着我，怕我一时冲动跑过去把她捅了。472年那事情都这样了，维罗妮卡还在护着她。”
看着面前气到浑身发抖的诺娃，莉莉很难想到之前在牛皮书里面看到那笑着合影的三人，那页纸下方写的日期是新纪470年，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可以让一个边境小镇发展成边境贸易城市，向荒芜的大地洒下一把种子十年的时光可以让它变为一片树林，十年也可以让过去的友谊变为反目成仇的敌人。
“奥莉加她现在怎么样了，还在埃维诺吗？”
“对的，但是我不推荐你就这么找她寻仇，现在的埃维诺……”
“不不不，这个你倒不用担心，如果我真要杀她的话，我就已经不在这里了，我气的不是奥莉加，也不是维罗妮卡的愚蠢，而是他们，那些披着神明外皮为祸世间的家伙，如果不是他们，472年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奥莉加也不会因那事而走火入魔，维罗妮卡也不会因为为了追寻她名字背后的含义，选择帮他们做事而愈发看不清现实。”
披着神明外皮为祸世间，莉莉能想到的就是教会那帮人了，她一直以为教会不干人事是从477年才开始的，结果早在五年前甚至是更早之前就开始了，而维罗妮卡居然是在为教会做事，她很早就在怀疑托娜死去那天维罗妮卡有参与其中，现在似乎一切都明了了。
可事情永远不像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对吗？
“话说472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莉莉觉得472年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年份可以将很多人都牵扯进来，诺娃，奥莉加，维罗妮卡甚至是同样有提到“几年前发生的事情”的巴德尔，他们在命运的漩涡中相互纠缠着，象征命运的绳子相互缠绕着，但最终却又被一把无形的剪刀相互剪断。
“抱歉，我不想提那件事，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往事不重提，悲伤的往事回想起来只会徒增悲怆，即使是快乐的往事也是，每每想起过去的我们，再一想想现在再也回不去了，无论如何也只是徒增悲伤，你也是一样吧？”
“确实……”托娜逝去之后，她花了很长时间试图让自己淡忘过去和托娜之间的回忆，快乐的事也好，悲伤的事也罢，她是一点都不想让自己再回忆起来。
“那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暂时没有了。”
“那叙旧就算结束了，接下来我就来教你怎么保养这把魔铳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维罗妮卡的遗物了。”
莉莉现在就很想把这把魔铳扔在这里，现在的她宁愿用弗尔什卡那把死重的所谓轻铁魔铳也不愿意用这把，但她不想坏了诺娃的好意。
虽然害死托娜的主谋还是教会，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维罗妮卡，这个曾经给予了她莫大帮助的恩师会是加害人，莉莉现在又开始觉得那时候杀死她……不对，是给她一些躯体上的苦痛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