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
童年时大人们为了让孩子乖乖睡觉,总是编造黑夜中鬼怪的故事。
再加之视野中的一片黑暗,看不清任何事物的未知总能给人带来巨大的恐惧——人们在黑暗中恐惧的往往不是黑暗本身,而是藏匿于黑暗中的未知。
女孩双手抱膝,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外面渐渐从吵闹归于平静。
在黑暗中总是容易迷失时间的概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女孩只觉得嘴唇似乎干裂,肚子从饥饿变得不饿最后又变成无比的饥饿感。
克里夫爷爷、爱莎奶奶、约瑟夫以及……纽特叔叔还有村子里的大家,还好吗?
不安感和饥饿感促使她在这个促狭的地下室慢慢活动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没有上几级,脑袋就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是活叶门。
女孩一只手抓住梯子,另一只手伸出,使劲把活叶门往外推。
活叶门没有动。
女孩咬了咬牙,两只脚踩稳梯子,她尽量用脚尖勾住梯子来维持平衡,不使自己掉下去。
她伸出两只瘦弱的小手,使劲向上推去。
不行,还是推不动。
但女孩并没有就此放弃,她再往上爬了一级,确认站稳后,用脑袋和双手一起顶着活叶门,试图将活叶门顶开。
可是她耗尽了全身力气都难以将活叶门顶出一条缝隙。
还是不行。
女孩没了辙,她在梯子下在稍作休息。
胃部阵阵痉挛,似在抗议,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她太饿了,她需要水以及食物。
她又试着推了几次,但结果还是令人失望。
在几次休息的时间,她已经在黑暗中靠着手摸清了这个不大的地下室,入手的是一些泥土和支撑地下室的木头柱子,并没有出路。
唯一的风口是活叶门上狭窄的缝隙。
她没有出路,只能寄希望于推开那扇活叶门。
但是这个世界是缺少奇迹的,少女孱弱的身躯是不可能推开被重重叠叠的大石块压住的活叶门的。
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少女因为饥饿而双眼发黑。
已经过去多久了?
不知道。
我要死了吗?
好像是的。
可是我不想死。
但是你确实快要死了。
女孩感觉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她们一问一答,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在宣布着自己生命之花的慢慢枯萎。
她再一次站起,用强大的意志支持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两只手尽管已经因为饥饿而失去了力气,但她还是,再一次地将双手贴上活叶门,奋力一推。
上一刻她还站在梯子上,但下一刻她就已经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她痛苦地呻吟着,缩成一团。
呻吟声慢慢变成了抽泣声。
她好困,但是她不能睡,她隐隐这样觉得。
睡了,一切就可能结束了。
指甲在手心里留下月牙状的痕迹,微微的刺痛感提醒着她保持清醒。
女孩坐在梯子下,如果不是她还有微弱的呼吸的话,旁人都只会觉得她是一座雕塑。
可是这里没有旁人。
女孩自嘲地在脑子里混乱地想着。
滴,滴答,滴
什么声音?
虽然这声音很小。但在漆黑的安静的地下室内,失去视野的女孩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听觉和触觉的情况下,女孩还是捕捉到了这一微弱的声音。
是从地下室里面传来的。
女孩用双脚支撑起无力的身体,扶着泥壁,慢慢地朝地下室里面走去。
滴答,滴答,滴答
声音愈来愈清晰。
在走到底时,什么凉丝丝的东西落在了女孩的头上,
声音消失了。
正当女孩疑惑之际,又有和刚才一样的凉丝丝的东西再次落到了女孩头顶的同一位置。
女孩摸了摸头。
——是水!
在她的手接触到那个凉丝丝的液体的时候,她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她如初逢甘露一般,在地下室的泥地上跪下,张大嘴巴,贪婪地将那一滴滴从泥土中渗出的泥水接住,吸入干涩喉咙,沿食管而下。
泥水带着泥土的腥味和奇怪的味道,但是女孩却毫不在意,她甚至觉得甘泉也不及这在她最绝望时出现的泥水。
大脑因为冰凉的水进入身体,思维变得清晰。
水是从哪来的?又为什么会渗下来?
大脑飞速运转着,女孩隐隐想起在进入地下室后似乎听到了雷声还有雨声,如果仔细去听的话,好像还可以听到若隐若现的雨声,但因为自己长时间都听到雨声作为背景声,大脑就下意识忽略了,如果雨声突然戛然而止的话,自己就一定能意识到外面一直都在下雨。
所以,她在喝的水,其实是雨水。
虽然不知道从自己进入地下室到现在,具体过了多久,但现在可以得知的是这一定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如果雨从自己进入地下室到现在一直都在下的话,很有可能在低洼处形成水洼,而如果地下室到外面的某处刚好泥土很薄,又刚好是积水处的话,水是不是会渗进泥土,甚至流进地下室呢?
怀揣着心里的猜想,她四处摸着泥壁。
果然,泥壁是潮湿的,她找到被水渗得最软的泥土,决定从这里挖上去。
没有工具,仅凭双手,这无疑是一项严峻的工程。
但水将泥土软化,已经很大程度上减轻了女孩的负担。
双手沾满泥土,女孩可以清晰感受到自己的指甲缝里挤满了泥土。
指尖很痛,好像因为不堪重负已经破裂,流出了血。
但这些小伤对她来说微不足道,她迫切地想要挖出连接地下室和外面世界的通道。
累了就喝渗下来泥水,有点力气了就继续用双手挖。
在麻木的重复的动作中,女孩突然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前方的泥土只剩下薄薄一层,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塌。
露出来的一角天空是黑色的,雨还在下,女孩耳边只剩乱哄哄的雨声。
从泥洞里爬出来,女孩浑身是泥地瘫坐在一个大坑中。
这里如同女孩预想的一样,是一个地势低洼的地方,并且坑内蓄积了不少的泥水。
但这并不是蓝文德尔村原本就有的坑。
天空没有月亮,但外面总比地下室要亮一点,女孩至少可以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入鼻的,是难以言说的腥臭味,女孩睁大眼睛,在黑夜中她看到她所处的坑中有一团一团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东西。
那是——!
女孩猛地一激灵。
她双腿脱力,跪倒在坑中,忍不住干呕起来。
她看清了,坑中的那一团团东西,是人类的尸体。
这是强盗们为村民们准备的,丢弃尸体的坑!
混合着泥土与血液,浸泡过人类尸体的雨水在这个坑里汇聚,然后流进了地下室,最后被她……
呕——
她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