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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味道的来源,就是马暮光……她的确就在这里,不过看她在前头踌躇不前的模样,似乎能意识到她的茫然。
我正想走上前去,可是颂颂却拉住了我。
“姐姐……”她尽可能压低自己的声音,“我听微光之前补充过,‘融合’造成的思想移变爆发,在超出一定范围后会有一定失效的概率,也就是她跟你最近几乎没有联系,很可能认不出你,就类似陈小鸥刚开始的状况。再说了——”
话说到这里,颂颂的表情似乎严肃了很多,“对于她这样一个不合群的人来说,就算她能认出你,如果她不是来找你的,这样的交往是不是有些……多余?”
多余……?
颂颂提醒了我。
但是她是来找我的吗?
应该……应该不是,也许只是她的某一个朋友。
……
那是一段是能被称作“青梅竹马”的级别的关系。
可惜并非如愿,因为一系列的误解,一系列的漠视。
“‘青梅竹马’嘛……”颂颂从我的记忆中读出了特殊的地方,“虽然后来的破裂是相同的,可是看在先前关系的特殊,反倒让我觉得这件事不该一刀切了呢。
“这样吧,姐姐。咱们先远远地观察一下她的动向,要是她真的是来找我们的,再作出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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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群、上课打瞌睡、情绪波动……暴力倾向。
老师和心理医生联合打出的报告像是直接宣判了我的一生。
学校也为了所谓的“升学”着想,把我从市区丢到了郊区,现在却又因为更多的原因把我丢了回来。
就像一块烫手山芋……没人敢接住。
我明白。不就是……就是我想多了……
……
空旷的房间与空旷的我。
曾经的伙伴们、朋友们。
似乎都在离我而去。
——不是“似乎”。是、是……已经。
……
曾经因为各种原因聚在一起上羽毛球课的孩子们……那段难忘的记忆好像就在昨天。
那是妈妈第一次组织的羽毛球课。我记得的细节之一,便是她召集的,几乎都是些因为各种关系参与进来的孩子们,而正因为这些关系,预示着大家的关系不会仅限于在一起练球那么简单。
好像记得,球场之外,大家一起荡过荷花,一起驶过云海。
在同一个影棚,比划出千奇百怪的姿势,穿上千奇百怪的衣服;
……在边境的萤火虫农家乐,亦或是眼前窗外这个小小的庭院,敲着锣打着鼓欢聚一堂,一起聊天,一起欢唱……
可是,朋友们……都不见了。
缘分已尽,绝大多数是源自各种事关人情世故的原因,几乎都与家长们的关系破裂相关。
或是酒肉朋友的不欢而散,
或是欠债不还的歪理扯淡;
或是打入监牢的戛然而止,
或是目光短浅的敬而远之。
可是,还有一个人——张可云,或许是他爸爸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的缘故,他没有因为自己或者家里人的原因主动离开我。
——可是,是我……
不小心「弄丢」了他。
……
我和张可云的友情关系似乎比其他所有人都开始得早一些,至少是再早个两年……
从“家长”的角度,也许与后续的利益关系不同,妈妈和他的爸爸就是一组合得来的球友,要说得再多一点,无非就是妈妈退役之后任教的羽毛球馆,好像是他爸爸所在的公交集团开的——大概是这样。
但是就这种简单的关系,持续得似乎是最久的:至少是到现在,两个人在羽毛球甚至是家庭琐事的交流便一直不间断地持续着。
但是说起来,妈妈对张可云的正面感觉似乎与他爸爸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那个原因,就连我也一直记得。应该就是第一次出去旅行的那次,他把出去疯玩了一圈的我叫到客栈门口,用他生疏的手帮我梳理头发的那次。
“真的没想到,他很喜欢关心人!”
每当回忆起这事,父母总把这样的话挂在嘴里。
而大概也是因为心里的那一点点……嗯,悸动,虽然我比他小两年,但是跟随他似乎成为了我潜意识里的目标——尤其是他去到全K市最厉害的初中y中以后。
我学习的劲头比以往大了许多……当y中的录取通知书显示在手机上时,我才明白:事实证明,真的可以。
……
可是,转折从此刻开始。
跟不上老师的节奏,跟不上同学的节奏,唯独只能沉浸在绘画中,与同学陷入各种矛盾,越陷越深。
我用语言和行动告诉了妈妈自己的遭遇。可我那时也应当知道,当那个晚上妈妈略有些苦恼地把我正在经历的事情像闲话一样说给张可云的爸爸寻求解决方法时,会引得什么波澜……
……第二天晚上。
这天宣传组的其他人因为意见不合半路脱逃,班上唯一能让我有存在感的工作——黑板报被我独自画完,这时已经距离放学快一个半小时,我强忍住一整天的怒火,关上教室的灯走出教室——
——却见张可云似乎相当急切地自过道的另一侧小跑过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嘛,也许我可以帮你解决。”他好像是不厌其烦地问着,“其他时候见你你都在忙,这会儿我们初三也是刚上完课,要不我们先一起回……”
我没有再听。他今天三番五次地跑来,由此引发的反感结合着与同学相处的怒火竟然彻底把我引燃。
……看着大概已经跑出一段距离,我赶快拿出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喂……妈,妈妈。张可云他,他骚扰……”
……
又隔了半个月。原先的怒火随着时间完全消解,那天放完学我走进学校门口的便利店,却意外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是……张可云?
我准备和他打一个招呼。可下一秒,后者的眼中似乎立刻充满了畏惧的神色,作出了和我半个月前一样的选择。
“张可云……喂,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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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去三年了啊……
他从初三升到高三,可是本应高一的我却因为心理的原因休了一年的学,回到了初三。
是……是接受不了吗?
我跑了出来。只是沿着大道跑了很久,现在居然在……
嗯,确实是张可云家。
跑出了一段回忆,却又跑进了一段回忆。
大概是有一天,父母都在忙着事,索性把我安排到他家待了一个下午……唔,张可云妈妈的烤鸡腿味道确实不错。
如果没记错,他应该是住那一栋——呃,可是今天并不是来他家做客的啊!
两家之间也许只有那两个人的交谈。可我在想,既然来了的话——
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说实话,我的确没有勇气和他道歉的来着。而且,就算可以,我好像也不记得他住哪一层楼……
“滴,咔。”
门禁打开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向后一看,一对棕发的姐妹,大概有个十七八岁的样子,背着包站在我身后。
“你是在等人帮忙开门吗?可以上了。”
-“唔,没有,我不是……”
站在前头的那个紫色双眼的少女看起来比另外一个主动得多,“怎么了,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或者说你是在等谁下来?”
-“也、也不是啦……”
我直接垂下了脑袋,像是在害怕声音要是再大一些,现在没准就在家里的张可云便会发觉我的存在,然后再闹些不愉快。
“唔,懂了。”少女听完笑了一下。
她懂……懂什么了啊??
“我猜,这栋楼上面,有你想要追寻的一个答案。”她拉开了门,“不过你看起来很累,还很茫然——
“不如,把你的苦恼分享一下吧,没准我能帮你解决呢?”
……
少女的笑容好像天生就有亲和力,更何况从眉眼中我似乎看到一点点张可云的影子,乐意倾听、乐意帮忙……
这样一想,她不会和张可云……有什么关系吧。
不过说起来,也许是出自对她的信任,我居然真的选择和她开口简单解释了一切的来龙去脉,而在阐述的最后,我不禁道:
“我那天的行为,确实做得太过了——可是、可是我真的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开口——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去!”
-“可你都已经走上来了哦~”后头另外一个蓝色双眼的少女——姑且算作是妹妹吧——笑着轻语道。
我突然缓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刚刚一边讲着一边走着,这会儿已经走到了五六楼之间的楼道上。
“不——不对!”
我一下子被惊到了,头顶只觉得生出了不少汗珠。
“不,我不能——不能再上去了!”
我转过头想要冲下楼去,可是两姐妹像是约好了似的堵在下面,可我又不好意思请她们让开……
-“这么快就准备放弃啦?”大概是两姐妹中姐姐的少女就像是明白我在想什么似的,“没事儿,「这家的小子」现在肯定不在家,有什么事情你大可以放开说。”
“是嘛……”
看来她们和张可云,确实有挺紧密的联系啊……不然是怎么说出“这家的小子”——等一下!她们真的知道我和张可云的关系?
她们的消息让我略微舒了一口气,可是更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等着我离开后,她该不会把我的事情透露给张可云吧?
“我明白、我明白。”「姐姐」挪开自己的身位,让出一条小道,“这样吧,听完了你的诉说,要是你能答上我的提问,我不仅保证不会和他说出这些事情,而你的困境我也能够完全保证一定得以最完美的解答。
“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就走。不过,得到的结果也许就会很不妙了。
“……怎么样,看在我连续几次看明白了你的想法的份上,回答两个问题不过分吧?”
她好像是——是在,是在「威胁」。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把柄已经全然被她拿捏,要是我不对此做出正面回应,没准下一秒她就会变成滔天巨兽,一口把我吞掉……可是我为什么没感到害怕?
……是因为来自“张可云”的气息吗?那时候就是他的气息,激励着我考上了……
可是,却被自己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呜呜——
“等等,别、别哭啊!”
「姐姐」一下子急了,表现出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神情,忽然觉得这有没有可能才是她平常的状态,“别……只是聊聊天嘛,真的没在威胁你——冷静一下吧。”
神奇的是,她这样说完,在我心里积压了许久的不安感似乎真的消解了些许,不知道究竟是心理作用还是她真的有那样神奇的能力。
“真的冷静了?……好,好吧……你问吧。”
-“嗯。”似乎从此刻开始她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其实问题很简单的啦——放松,放松!
“咳咳——如果给你弥补过去的勇气,你愿意迈出第一步吗?”
-“我愿意。”
“如果你心中的他一时间无法接受你的歉意,你还愿意付出更多的努力吗?”
-“我……我愿意。”
“倘若他十分认真地跟你说,你们的缘分已尽,此后终将成为过路人,你仍然会愿意继续投入、不顾一切吗?”
-“我……”
我莫名想到曾经的那些伙伴们。好像在那时,他们也是这样小心地应付我这个一碰就着的人——最后,他们放弃了。
但他,即使冒着这样的风险,也要挺身而出——他自己都不是那样的胆小鬼,我又怎么能当胆小鬼!?
……麻木的唇上,点染了些许苦涩的咸味,我擦掉泪水抬起头,异常坚定地答道:
“……我愿意。”
……
这样的话说出口,我积压了许久的心似乎终于得到了解放。
果然是她的引导,让我突然明白,或许我应该等在这里,等着张可云回来,再亲口说出抱歉。
“我的选择,和你相同。”
「姐姐」突然开了口,我赶忙看向她,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我也有一个这样冒冒失失的朋友,她此刻就站在这里,等待着我的回应——”
转眼间,她举起了手中的钥匙,那个我原先不敢直视的门,随着她右手的转动发出清脆的咔嚓响。
-“你,你是……?”
她的身形愈发让人熟悉,逐渐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合二为一。
“我?我就是张可云啊,”她伫在门口,好像是等待着我,“进来坐坐,马暮光同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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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吃惊地、兴奋地、甚至有些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脸上的不可思议藏都藏不住。
“好,好香。”她似乎闻到了什么,“刚刚都没闻到,是你身上的味道?”
唔,虽然说自从我变成这样以后就有些味道了——可是没这么香吧。
“……感觉没你身上香。”我相当中肯地评价道。
-“唔,我身上香吗……”她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的袖口,“确实没闻到,果然这味道得旁人才能闻到嘛。”
“你就没有想过,这样的味道没准只有我们才能闻得那么清楚?”我给她端来一杯水,“也许这就是源自‘青梅竹马’的通感吧。”
-“唔,说起来,你变成女孩子似乎有些太魔幻了吧……”马暮光一边说着,一边捧着杯子啜饮着,“还有你旁边那个像是「妹妹」的——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颂颂啊。”我瞟向这个不顾自己的背痛一回到家便投入厨房的少女,“悄悄和你说,她其实也是我哦——待会儿你们两个没准可以聊一聊。”
“是,是吗?”她的眼睛睁得老大,“这,这有点太神——”
“——回来了?”大约是午觉刚刚睡醒的老爸突然从卧室窜了出来,没等马暮光消化完刚刚的信息便兀然打断了话题,“哦哟……马暮光,少见你来呀!”
“啊,叔叔也在嘛……”也许是有家长在场的缘故,马暮光的脸顿时红了,“唔,叔叔、叔叔好……”
-“唔,但是你妈妈没有告诉我你要来来着。”老爸笑了笑,“等一下再说吧,马暮光你先留着跟我们一块儿吃吧,叔叔今天还蒸了排骨……”
······
要是真的有我写的这样的转折就好惹(哭
我的独眼巨人之力呢?!发点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