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空岭戴冠后——
“哎呀,应该怎么说才好呢。就是这个成绩异常差劲的弟子,终于可以自立了的心境吧?”
“……那是什么啊!那个比喻!”
用尾巴拍了一下紧皱眉头的空岭,小白‘扑哧’地笑了,“因为……你那个时候真的有种‘难道真的不行了吗’想法的……”
“哎……当时真的想过,我会就这样死掉吗?但现在我仍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
空岭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容,“我在心里发过誓,终有一天,我一定要对爷爷还出色!我是绝对不会输的!”
“光是有这个觉悟的话,确实是很伟大,加油啦,晴明的孙子。”
小白‘啪啪啪’地鼓起掌来,空岭立刻反驳,“不要叫我孙子!”
这时,吉昌过来了。
“已经准备好了吗?”
空岭看向吉昌,眼中有些心不在焉,“啊……准备好了。”
事实上,他并不是很想元服,他明明是……
算了,反正那个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就这样吧……
已经跟父亲约定了,要和父亲一起到左大臣藤原道长的府上拜访。
藤原道长在四年前接受了内览的宣旨,担任右大臣一职。
第二年,他设计使侄子这一最大的政敌被降职,自己爬上了左大臣这一位置。
现在的宫廷里,即时说他使最大的掌权者也不为过,最近有流言,说他把自己的亲信送进宫里当妃子了。
当今天皇的后宫里,有一个中宫和三个女御,如果现在再多掺一个人进去,大概又会重新挑起权力的纷争吧。
这些错综复杂的东西,事实上都是跟长兄成亲现学现卖的结果,空岭自身并不太清楚。
也是,爷爷知道以他那大阴阳师的身份,一定会有很多人关注,想隐瞒自己不是不行,但一旦被发现,后果恐怕……
说起来,当年自己说要成为阴阳师时,爷爷的眼神有点不对,似乎在担心什么,之后就让自己用这个身份示人。
不过,既然自己的目标是阴阳师,给实力雄厚的道长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应该不会有什么坏事。
今天的会见,似乎也是道长亲自先提出来的。
在戴冠之后,他希望先见一下那个孩子。
听到这个消息,空岭一瞬间觉得自己彷佛是什么奇珍异兽。
但道长是朝廷里首屈一指最有势力的人,一旦受到他的惩罚,就相当于人生已经结束了。
人生这么漫长,可以的话,他真想一辈子都不与皇家、官府扯上关系,但……生在土御门,早晚会跟那些打交道。
正因为如此,空岭才就跟吉昌一起,朝藤原道长居住的东三条殿走去了。
徒步地——
“怎么说好呢,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呢……”
小白走在吉昌和空岭中间,边摇摆着尾巴边紧紧跟上他们的步伐。
“阴阳师这个职业,俸禄很低呢。”
无论是出外还是进宫晋见,他们一次也没用过车代步。
晴明是因为年事已高、再加上有相当的地位,所以进宫的时候可以坐车,但吉昌和兄长吉平至今为止仍是步行入宫晋见的。
阴阳师这个职位,虽然在工作上是属于很苛刻的类别,但俸禄绝对是不高的。
“阴阳师这东西,要说的话,应该属于具有特殊技能的职位吧?但俸禄竟然这么低,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听到小白的牢骚,吉昌苦笑了起来。
从这只拥有博学多才、并且精通杂学的小白的口中,经常可以道出真理。
“但因为父亲和爷爷都是天皇身边的人,所以可以私下接受委托,获取额外的进帐,所以我们家的日子也不是太难吧。”
听到这些话,小白用后足直立站立起来,狠狠地拍了一下空岭的腰部。
“那只是晴明和吉昌而已,你即使出仕了,最初也只是阴阳寮里一个打杂的吧,俸禄微薄仕肯定的了。严酷的劳动量、微薄的俸禄、晴明在四十岁以前也只不过仕阴阳寮的一个学生,即使现在身份高贵了,除了更加忙碌以外,根本就没什么好事。”
“知道得真详细呢,真不简单。”
吉昌一阵苦笑,空岭洋洋得意地挺起了胸膛。
“当然,我是无所不知的。”
“你不要那么得意。”
空岭从后面使劲地打了一下小白的头,吉昌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当事人的小白明明没受到多少伤害,却使劲地对空岭抱怨,“好痛!”
每次看到空岭和小白之间毫无顾忌的对话,吉昌不自觉就会感到昏眩。
他清楚地知道,隐藏在小白那娇小可爱外表下,真实的本性是如何地冷酷呵可怕。
他十分担心空岭那轻率的举动,可能在什么时候就会触怒那小白了。
打手势,空岭却完全没有在意,经常毫不掩饰地生气、出手。
小白也似乎是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所以吉昌总是提心吊胆地在旁看着他们打闹。
东条三宅坐落在西洞院大路,一直往南延伸的地方,在西洞院大路和二条大路的相交之处。
即使在为数众多的贵族府邸中,这里也能以最宽广、最华丽而著称。
路途大概已经过半了吧。
在行人络绎不绝的大道上、父子二人并排行走着,夹在他们二人中间的小白,有一大半的身子被挡住了。
突然,小白扭过头去,就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东西一样,视线往四方洒落。
“小白,怎么了?”
觉察到这件事,空岭停下了脚步,小白跟着停了下来。
吉昌也不可思议地俯视着小白,小白抬头望向吉昌,“……感觉不到吗?”
“什么东西?”
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吉昌埋头苦思。
小白瞥了空岭一眼,没有回答,皱着眉头在苦思冥想什么东西。
虽然只是一瞬,但他确实感觉到了妖气。
那只是很微弱的妖气,如果被其他事情分散了注意力的话,也许连自己也不会发觉到般的脆弱。
但妖气是奇妙的、与众不同的。
确实是异形的气息没错,但那确实至今为止从没遇到过的,真是不可思议。
难道是自己想太多了。
等了好久小白都没有反应,于是空岭就抱起了他那娇小的身躯。
“哇?”
面对被突然的事态,弄得狼狈不堪的小白,空岭耐心地叮嘱着。
“我们现在必须到左大臣的府上了,想要思考是没有问题,但是不能停步哦。”
因为徒步是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他们可不能让左大臣久等。
因为空岭说的的确是事实,所以小白就这样乖乖地趴在他的肩上了,并且还突然发现,果然还是这样子比较轻松,早知道一开始这样做就好了。
“那么,父亲,我们快点赶路吧。”
二人稍稍加快了步调。
小白在空岭的肩上密切留意看四周的动静。
姑且不说空岭,就连吉昌也没有注意到的那个气息,是因为那妖怪就只有这样的程度吗?但另一方面,被称为直觉的东西敲响了警钟。
总之,过后跟晴明说一下吧。
得出这个结论,小白又抓紧了空岭的肩膀。
到达东三条宅的时候。大概是申时的八时半刻,从安倍宅出发的时候是八时过一点点,所以一共花了不够半刻时的时间。
年过四十的吉昌是腰腿强劲的人,空岭以前也有经常锻炼,所以走路对于他们来说完全算不了什么,但如果是那些经常以车代步的上流贵族的话,大概现在已经累得倒下了吧。
当代首屈一指的权势者的宅邸,却是华丽非常,还拥有着为数众多的仆人。
向前来出迎的杂役通告来访的事情,稍等了一会儿,就有一个使女走出来了。
“让你们久等了,请走这边。”
跟在使女后边,空岭一边走一边新奇地四处张望宅第的内部结构,趴在他肩膀上的小白好像在取笑他似的,嗤嗤地笑了起来。
“喂喂,如果连这个宅邸都那么吃惊的话,那内里的宽广程度,肯定能让你吓破胆了。”
安倍宅里就只有几名仆人,所以最低限度,自己的事情都是自己尽力完成。
使女这种东西,当然是没有的了,所以空岭的母亲非常的繁忙。
因为两个兄长已经结婚,很少回家,所以空岭实际上就跟独生子无异。
总之,人气旺盛对他家来说,根本就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
原来如此,左大臣的宅第都已经这个样子了,王宫里真的很厉害呢。“
“……我,不会迷路吧?”
带着些担心的空岭小声的说着,肩上的小白重重地拍了一下胸口,“交给我吧。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就由我来负责给你带路。”
“啊,此话当真?那样心里有点踏实了,这样说,你不是连大内里都想进去吧?”
“没关系没关系~大内里本来就是意形和妖怪的巢穴,现在多我一个也没什么区别啦。”
斜眼看着滔滔不绝地说话的小白,空岭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问题不在这里,算了,反正小白已经说没问题了,就应该没问题吧。
不要被其他阴阳师,或者前来参见天皇的德高望重的高僧,错手驱除掉就好了。
透过面向寝宫的帘子,可以把中庭一览无遗,寝宫在宅第的中心。
通过走廊与寝宫连接的房子被成称为对屋,是夫人和孩子们居住的地方。
寝宫南边的前面有一个空旷的庭院,每逢有什么事件发生的时候,都会在这里举行宴会。
而且,在庭院前面的水池上方还漂浮着几只小船,大概是可以乘船游玩吧。
安倍家的院子里,姑且也算是有一个水池,虽然大小有点难以启齿。
空岭小时候似乎曾经掉进过那个池子里,但因为既不大又不深,所以现在才能够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
如果是这样大的池子,自己一定不能获救吧。
“哎,我们身处的世界不一样呢。”
因为自出生之时起,就已经把安倍家当成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切,所以即使现在跟他说还有更美好的生活,他也不会闹什么别扭了。
有时候,就连父亲也会说想坐车出去的话,但那也只是因为太疲倦了而已,并不是对生活有什么不满。
“没错没错,人要向上看也是无可厚非的。”
小白甩了一下尾巴,说出了这样一句分外令人深省的话,“那里就是寝宫吧。然后……坐在褥子上面的是道长,很年轻吧。”
今天天气很暖和,也许是通风良好的缘故,格子窗被打开、帘子也被掀开了。
因为不是女性,不必在幔帐中隐藏身资,所以可以看见一个坐在褥子上,倚着几案的壮年男性。
精悍的面容上蓄着胡子,清澈的眼神里洋溢着自信,整洁的狩衣反射着光泽,一眼就看出是用上等的绢制造的。
注意到被使女领进来的吉昌几人,道长的目光柔和了下来,“啊,我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呢。”
“真的很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仿效稍施一礼的吉昌,空岭也马上低头行礼。因为是宫中势力最大的人,空岭原本还以为那会是一个多可怕的男人,但眼前的这人却是出乎意料地沉稳、平静。
在使女准备好的蒲团上坐下,空岭决心要表现得成熟大方一点,如果因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而触怒了道长,那自己一族的将来将会是一片黑暗了。
举行戴冠仪式以后出仕,这只是一种惯例,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会牵涉到人际关系。
如果想要出仕的话,这点将会是更能左右局势的因素吧。
哎,我可以顺利做好吗?
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小白就在他面前坐下,摆出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没错呢,因为不慎的发言,而导致被降职到边远地区的贵族数不胜数。听懂了吗,空岭,第一次是最重要的!你是一个能用良好率真的态度待人接物、顽强努力的见习阴阳师,用尽全力戴上这副假面吧。”
“……”
“喂,你不要忽视这些话啊!难得人家好意要传授,你今后应该注意的事项,最起码也要回应一声吧。”
“……”
“……晴明的孙子!”
“不要让我听到孙子这个词!”
一直遵从着‘忍’字的教诲,而沉默至今的空岭,终于条件反射般地怒吼了起来,在下一瞬间,马上又恢复了自我。
战战兢兢地对上对方的视线,道长正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他慌忙又低下了头,“那个,很对不起。突然,那个……”
制止住诚惶诚恐的、不能继续说下去的儿子,吉昌开口了。
“道长大人,虽然你看不见,但事实上这里有一只狐妖,现在它正在保护着这个孩子。”
“什么?”
道长的眼睛开始发光,环视四周,“这是真的吗?那是什么样子的?既然你能坦然地说出来,就是说对我是没有危害的了?”
“是的,这一层你当然不用担心。”
“原来如此啊,真不愧是晴明的孙子、你的儿子,还没有正式开始阴阳师的修行,就已经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异形了。”
错了,空岭在懂事之前,就已经被强迫接受阴阳师的修行了。
虽然事实是如此,但因为不能说出来,空岭选择了沉默。
接着,道长捏着空岭的头细细地审视,然后高兴地笑了,“拜托你了,空岭,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为我服务。”
“是,我一定会努力的。”
空岭低下头、坚定地点了一下。
看到这一切,小白得意洋洋地挺起了胸脯,做出一副就要哼哼地咳出来的自豪的表情。
“看,多亏了我你才被表扬了呢。”
空岭不能当场反驳,在道长没注意到的时候,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道长和吉昌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要商量,那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不是空岭这个半吊子可以涉足的。
也许,是涉及到政治问题吧。
“空岭,会很无聊吗?你可以命令仆人带你去坐船游玩哦。”
拒绝了道长的好意,空岭得到了可以在东三条宅的庭院里,进行参观的许可。
真的很大。而且还是包围着这所宽广的宅邸,那个宽广的程度可想而知。
“光是庭院,就可以把我们家装进去了……”
空岭边往前走边低声咕哝,身旁的小白也表示同意,“也许吧,真不愧是藤原氏首屈一指的权势者,但他们的势力强大起来,也只是最近的事情吧。”
藤原家的初代镰足,是一位更加质朴的人吧。
空岭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刚刚所说的镰足,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人了。
真不愧是小白,虽然有时候他会自己夸口说自己已经生存在这个世界好久好久了。
但可以回忆起这么遥远的事情,空岭还是觉得到很了不起。
沿着绕房而建的瓦顶板心泥墙漫步,空岭突然想起了什么询问起来。
“小白,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
这只狐狸并不是真正的狐狸,也不是普通的妖怪,它本来是拥有重要的使命的。
父亲吉昌之所以会对它毕恭毕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自己虽然称呼他为小白,但其实它拥有一个更了不起、更好听的名字。那个名字是特别的,只有被他选中的那个人才能称呼他。
空岭被赋予了,称呼那个名字的权利。
“最初是为了帮助看不见幽灵鬼怪的我,而留在我身边的吧?那么,既然现在可以看到了,就已经没有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
“……嗯,所以呢?”
敏捷地用后足直立起来,小白站直身体,想尽量接近空岭的视线。
因为一直直立还要一边疾步前进,所以有时候会脚下不稳。
空岭伸出两手,把小白捧了起来,这和普通的动物有着本质的区别吧。
与同等大小的狗相比,这只狐狸要轻盈得多。
把小白放在肩上,空岭拖沓地迈着脚步向前移动,“我已经举行戴冠仪式了,也算是变成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了吧?”
“只有装束是这样吧。”
“虽然是这样!但我会努力修行的!所以……即使你回到爷爷那里也没问题了。”
小白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想说这个啊,它是和晴明定下协定,而跟在空岭身边的。
说是为了避免让看不见异形的空岭,陷入险境,所以即使陷入绝境,也要保护空岭。
但是现在,空岭看见鬼怪的能力,已经失而复得了,虽然仍然有点危险,但他也已经可以独自驱除妖怪了。
所以……这是空岭在为我担心吧,以他自己的方式……
沿着水池漫步,只见一条小桥延伸到一个小岛,空岭一边过桥一边继续说着,“但是,如果你是自愿想和我在一起的话就另当别论。”
听了空岭的话,小白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是什么话啊。啊……我明白了!难道我不在你会感到寂寞?”
“才不是!”
想要反驳的空岭头脑一片混乱,小白从他的肩上灵巧地跳了下来,“真拿你没办法,你那么寂寞的花,我就陪在你身边吧!”
像动物般地飞奔,小白的尾巴一晃一晃的,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不用害羞不用害羞~啊,空岭真是可爱,这点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呢。“
空岭生气地追了过来,为了不让他捉住,小白穿过走廊下方,轻巧地逃跑着。
他追赶着小白,逐步深入到宅第的内部,这里是东北的对屋。
“这里是哪里?”
不敢发出巨大声响,空岭只能放任自己的视线去寻找小白。
在对屋的挂帘下,发现了那纤细的身躯,空岭急忙飞奔过去。
“找到了,快,我们要回去了。”
小白轻而易举地就被伸过来的双手捕捉到了。丝毫没有动静,就这样任人摆布,样子有点奇怪。
空岭皱了皱眉头,“小白,你怎么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
很僵硬的声音,可爱的圆滚滚的眼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额上的红莲印记,似乎要燃烧起来一般。
“这里?但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小白摇了摇头,“不是这里,虽说不是在这里……没错,这里还留有像残渣一样的东西。是属于那异形的,我所不知道破天机某种东西……”
“某种东西……?”
空岭回头望着寝宫,这里是内览藤原道长的宅第,虽说除了这里以外,道长还拥有好几所房子,但据说这里是最大的。
东三条宅第的历史已经很悠久了,就道长已经不知道是第五代还是第六代来说,真的已经很了不起了吧。
古老的宅第往往都有因缘这类东西的存在,小白所不知道的异形,大概就是这里的因缘吧。
还是说……
“针对道长大人的……诅咒之类的?”
空岭压低声音一说出来,马上就被小白否定了,“不是,这不像是诅咒之类的东西……话说回来,空岭,这种事情,就由你自己查个明白吧。”
“啊?但是我只是个半吊子啊……”
敲着好像想要蒙混过关,搔头赔笑的空岭的额头,小白露出了奇怪的样子。
就在这时……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面对突然从天而降的声音,空岭和小白僵直了。
那是一把尖细的、少女的声音,他移动视线,空岭看到了帘子里的一角桃色的下摆。
一名少女正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俯视着自己。
那是一个天真无邪、很可爱的女孩,年纪似乎和空岭差不多,或者比他小一点。
“你们在干什么?那只生物是什么东西?”
面对侧着脑袋、用清澈的声音发问的少女,空岭吃惊得叫了出来,“什么?你可以看到这东西?”
“不要说这东西!”
马上开口反驳后,小白望了少女一眼。
刚刚听到的说话声音,大概就是从这东北对屋里传出来的,就是说,这是道长的女儿?他好像是有一个和空岭年纪相仿的女儿的。
跳上空岭的肩膀,小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你是左大臣的公主吧?既然可以看见我,就是说,也可以看到其他异形和化生?贵族的公主真是辛苦呢。”
听到这些,公主高兴地笑了,“但我有晴明大人守护着,所以没有问题,父亲大人是这么说的。
原来如此,是晴明啊。
了解了事情的真相,空岭却觉得没趣了,那只老狐狸竟然可以受到这样的信赖,这个世界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你就是今天和吉昌大人一起来的孩子吧?”
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公主,兴奋地发问,空岭点头,“是的,我叫空岭。”
“你叫空岭啊,你要当阴阳师吗?”
空岭点了点头,公主的眼里放出了光辉,“你是晴明大人的孙子,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阴阳师的。”
真让人生气……
空岭勉强地笑了笑,“即使不是爷爷的孙子,也不时还有很多优秀的阴阳师吗!”
真是的!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和‘晴明的孙子’扯上关系,难道我这一生都要背负着这个名字吗?
公主先是有点吃惊,随后,垂眸,“的确是这样,对不起。”
“我必须要走了。”
说完,空岭转身,却被公主叫住,“那个……我们是不是在那里见过?”
“公主,我今天是第一次来这里,更何况……我很少陌生人接触。”
本来空岭想说不喜欢女生,但想到少女的身份,还是生生改口。
“打搅了。”
她转身离开,再不会寝宫就糟糕了。
透过寝宫可以把庭院一览无遗,如果到处都看不到他们的话,使女或许已经开始四处寻找了呢。
若被发现他们跑入到这府邸深处,那是无论如何也推托不了责任的了。
虽说自己已经戴冠,这个公主也即将面临换服仪式,但被发现的话还是很麻烦的,无论怎样说,这也是左大臣的女儿。
“是吗……”
公主一动不动地目送着他,是她想多了吗?本来想看看是不是五姐的……
“贵族的公主都是这样的吗?”
在从来都没有碰过面的陌生人面前,毫无顾忌谈笑风生,而且,即使看到小白也面不改色。
岂止面不改色,还主动搭话,真是了不起的胆量。
“若是胆小的人遇到这种场面,真的会害怕得发抖,也许是因为那样吧……因为确信大阴阳师会守护自己,所以完全没有不安的心情吧。”
小孩子很容易成为异形的饵食。
因为大多数人既没有防身的法术,也没有受到谁的帮助,所以京城的小孩经常会遭遇到被人称之为神隐的异像。
所以才会有眼前的这一幕吧。
在对屋里,晴明施下了强力的结界。
为了这位可以看见异形的公主,还特别使用了异常强劲的法术。
进入里面后绝对看不见妖怪,当然,妖怪也不可能进去。
她可以看见小白,大概是因为他既没有害人之心,而且还和晴明有因缘关系的缘故吧。
“虽然说即使看见了,但只要不放在心上就没问题,但毕竟是女孩子,晴明果然很厉害呢。”
听到对晴明的良好评价,小白不露形色地暗自高兴,但空岭似乎正好相反,冷着一张脸。
“好了好了,你要加油啊!总有一天你的努力会开花结果的。话说回来……”
“话说回来?”
小白的脸上浮出一抹奸狡的笑容,“公主殿下还真是可爱啊,~”
空岭头上出现十字路口,二话不说,把小白从肩膀上扫了下来,“那又怎么样?看到她我就心烦!”
“为什么?你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吗?”
小白捂着头,看向空岭,后者想到那个公主,就不由得脸黑,“不知道!”
“……”
寝宫——
空岭一回到寝宫,在那里等待的吉晶就站了起来。
“那么,我先告退了。”
“是。”
向道长行了个礼,吉昌就往回走了,也连忙低头行礼,左大臣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什么时候想过来就过来吧。我有一个八岁的儿子,也许你将来会侍奉他啊。”
“是。”
空岭边点头边思考,那个公主的弟弟。到底会是怎样的人呢?这样的大贵族的嫡子,也许会有很多想法都不一样吧。
只要不是太任性就好了。
再次低头行了个礼,空岭从道长面前退了下来,吉昌在中门等待着‘儿子’。
“父亲,让你久等了。”
飞快地穿上鞋子,朝目送他们的使女和仆人行了个礼,他们便离开了东三条宅。
此时,四周已经是晚霞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