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一座府邸前,府邸的木门很是简朴,唯一醒目的是门上的五芒星桔梗印。
这就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府邸。
而此刻,从府邸里传出一声声特别难听的二弦琴声。
房间内,空岭盘腿坐在地上,练习着二弦琴。
他没注意到,一只小白狐从门口走到他旁边,直到:“啊,真难听!”
“诶!!!”空岭吓了一跳,把琴放到一边,惊讶地对着小白狐说:“你,你怎么进来的!?”
小白狐指着门口,说:“从门啊。”很奇怪吗?
“不是说这个,”空岭双手撑着地面,对着它说:“家里有爷爷设下的结界,怪物,妖怪之类的是不可能进得来的!”
小白狐面不改色地说:“但我不是进来了吗?”要不要这么惊讶啊?
空岭抱起小白狐,起身,向门外走去。
在门口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人后,将小白狐抱在怀里,走到走廊的一个护栏前。
被某人抱在怀里的小白狐,不淡定了:“喂喂,你要做什么啊!”
空岭把小白狐放在护栏上,并对小白狐说:“趁爷爷和爸爸还没发现,快点离开吧。”
说完,空岭将小白狐轻轻推了下去,转身回房。
“喂喂,还下着雨吶。”小白狐稳稳地降落到了地面上,对着空岭叫道。
几天后——
空岭走在朱雀大街上,一辆某贵族的牛车从他身边经过。
“唉,”空岭从怀中拿出一支横笛,看了一眼后,又放回去。
突然,空岭看向跟在他身边的某只小狐狸,道:“你还真是每天都到我家里来啊。”
“原来你注意到了啊,”小白狐在牛车走后,跟在空岭身边,听到空岭的话,它回答道:“你才是呢,每天都在坚持不懈地努力。”
“今天学横笛?”小白狐顿了一下,又道。
空岭郁闷地说:“我说,你能不能别问我怎么样?”
小白狐正要回答,突然,大地轰鸣。
空岭猛地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远远走在前面的那辆牛车突然发出一声巨响,裂成两半,车里坐着的贵族惨叫着飞出车外,一下子便消失了。
“怎么回事?!”随从们茫然惊呼着。受惊的牛车发出疯狂的嘶叫。
这一下牛车的身影也突然消失了。
大地又一阵轰鸣,牛所在的土地突然拱起一块,尘土飞扬。
两个吓破胆的随从好容易回过神来,兔子一样的撒腿便逃走了。
只剩下牛车的残骸,还留在原地。
“啊!”被突然的变故惊呆了的空岭,仍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人,还有牛,都突然不见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空岭茫然朝牛车方向望了一会儿,突然看到有什么红色的东西落到了那附近。
“咦,什么东西?”空岭眼神很好,定睛细看便分辨出,那是连着两支角牛头,变成红色是因为那上面沾满了鲜血。
“空岭,快,快跑”小白狐的声音透着些紧张,绕到空岭身后用后腿直立,敲着空岭的腰。
“刚才那大概是妖怪之类吧,得想想办法。”
在自己面前有人被怪物袭击,而且很可能会吃掉,自己目击了全程却什么都不做就离开,这实在不太好!
空岭正准备去追,突然,从身后传来小白狐的声音。
“慢着,凭你的气势倒是能赢过它,”小白狐咬着空岭的衣角,看着空岭,“但你是因为你看不见它才说得出。”
“那是什么样的妖怪?”
“是个不得了的家伙,那么大的一头牛一口就吞了下去!”
“一囗,”空岭犹豫了一下,向前走,道:“但是不能不去……啊呀!”
空岭刚跨出一步,就被小白狐扑倒在地。
“干什么?!”空岭不悦地对着突然扑倒他的小白狐说。
“要是晴明也许还可以,你根据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回到家中,空岭去找了父亲吉昌。
“父亲,我回来了”
吉昌正坐在书桌前翻着书。
“啊,回来了。在那边坐下吧。”
空岭沉默着点点头,弯腰在薄团上坐下来。
“横笛的师傅是怎么说的?
空岭无奈地开口回答道:“好像是,欢迎我随时来玩……”
“哈哈,这样啊,玩啊。”听到这话,吉昌笑了出来,看向空岭说:“此外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啊,”空岭顿了顿,摇了摇头:“嗯,没什么特别的。”
“真的吗?”似乎不相信空岭的话,吉昌皱了皱眉。
“是的没什么。”
“那样就好,”吉昌拿起桌上的一封信,给空岭说:“父亲交给我一封信,给你的。”
“信吗?”空岭眨巴着眼睛,接过信封:“爷爷写给我的?住在一起还写信吗?”
打开从父亲手中接过的信,一笔俊逸的书法展现在眼前。
晴明给他写的信是这样的:“我从吉昌那里听说了,空岭啊,你说不想成为阴阳师是怎么回事啊?爷爷非常非常悲伤啊。回忆起来,你从记事前就叫着,爷爷、爷爷地跟在我身边转来转去。”
“那又怎么样呢!”空岭额头上青筋迸丐,接着读下去。
“那时候你不是能看到世界上很多东西吗?所以才把我安倍晴明的全部法术都传授给你了。因此,你代替我去完成一项工作。”
没错,在空岭还年幼的时候,晴明就把自己所有的知识都教给了“他”。像把一个瓶子里的水注入另一个瓶子一样的,这个绝世的阴阳师把自己的全部知识传授给了自己的幼孙。
“啊?!”空岭诧异得叫出了声。
“似乎有个奇异的怪物正在京城徘徊,百姓们都在因恐惧而颤抖,引起了如此大的骚动,我一想到人们的处境就非常心疼。所以,空岭你出面把它击退。”
空岭回到自己房间,拿出式盘和一些书卷,盘腿坐在地上,拿起一本开始翻看起来。
这个时候,一个白色的东西在视野的一角掠过。
“出面把它击退吗?”小白狐看着被空岭放在一边的信不禁地说道:“总觉得像是支使跑腿的。”
“你怎么又来了?要是被父亲发现了你这只小狐妖会被解决的!”空岭拿着自己房间的一本关于除魔的书,看了一眼小白狐。
小白狐不乐意地用红色的眼眸看空岭,“你啊,差不多别再叫我狐妖了。所谓妖,是指那些危害人类的死灵什么的。晴明的‘孙子’要是犯这样的错误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空岭皱起眉头:“那就叫狐狸好了。”
“错是没错但是这种叫法相当无聊。”小白狐皱起眉头,不满地说。
“那白狐行了吧?”
“认真点考虑一下嘛!”小白狐不高兴了。
“啊~”空岭不悦地把手上书放在一边,对着它说:“你要是那么不满就把名字报上名来!然后我直接叫你的名字!”真是的,这还要纠结半天。
小白狐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抬头直直地凝视着空岭。
空岭感觉出它的目光和之前有些一样,也眨巴眼睛和它对视着。
忽然想到,这双眼睛,和火焰是一样的颜色。
沉默着注视了空岭半天的小妖怪,终于眨了一下眼睛开口道:“那个,不行……”
空岭有些生气:“随便你!”
可是小白狐却摇摇:“名字是有意义的,不能随便告诉人的。你连这点都不知道吗,身为那个晴明的孙子?”
那个晴明的孙子,这句居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空岭只觉得血液冲上了头脑,再也无法忍耐怒火,手指着小白狐,不由分说地大声宣布:“好吧,那就叫你‘小白’好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别再罗嗦!”
小白狐被他的气势所迫,张着嘴愣在那里。
不过它马上回过神来,开口抗议试图挽回局势,“那是什么啊,我可有即漂亮又高尚的名字的!叫我小白,太不象话了!”
“小白、小白,白狐的小白,就这样了!”
“喂!”
这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空岭,怎么了?”
“啊咧!”空岭转身看向门口,顿时不谈定了,因为他的父亲吉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流琳:啊!!以后把“他”写成他好了,等揭开空岭身份后再改。)
完了,父亲肯定是能够看到小白的了。不管怎么说也是被认定必成大器的晴明次子安倍吉昌啊。在阴阳寮里的实力也算是排得进前五位的!不行,得替小白求个情,请父样放过小白!
空岭如烟海会这么想,大概是因为他跟这小白狐之间,已经产生了某种可以叫做友谊的东西了吧。
空岭连忙把小白抱在怀里,对吉昌说:“父亲,小白不伤人的!您放过它,不要……诶?父亲?”
空岭就到一半停下了,惊讶地叫着父亲。
很少会慌神的吉昌居然一副惊骇的样子盯着小白,颤抖着指向这个白色的小狐狸,嘴巴开合几下,却发不出连贯的声音:“这这这……”
小白冲着极力想说什么却说出来的吉昌,眯起眼睛佩微一笑,雪白的长尾巴轻快的甩动,大大的耳朵微微颤动着:“啊~~吉昌,好久不见。”
“恩?”吉昌一愣,继而露出笑容回答到:“原来是您啊。确实好久不见呢。”不自觉间,吉昌的语气透露出一丝丝恭敬,悄悄握紧自己有些发凉的手,吉昌看小白的眼神中多了抹敬畏。
将父亲的反应看在眼里,空岭暗暗心惊,好奇心也慢慢复苏,这个小白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连父亲都惧怕它?
吉昌最终是不再没说出来,耷拉着肩膀,一只手放在额头上。
“父亲,您怎么了?”空岭慌忙询问。
小白在一旁悠然地插嘴:“肯定是累的喽,为了小儿子的前途操心过度。唉,当个父亲真是不容易啊!”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空岭赏了它一个爆栗。
看得吉昌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好了,空岭!”难道他没有感觉到么?来自‘小白’身上的凶气,那种犹如火一般无情摧毁一切的可怕气息。
“没什么事就好,”吉昌离开,丢下一句:“晚上早点休息。”
晚上,空岭点起蜡烛,依旧坐在式盘前,拿着书看着。
“你拿出式盘还读书什么的,”小白看着还在读书的某人,不禁地说:“是要遵从晴明的指令去收拾那个怪物啊。”
“你倒是说个做不了试试看。”空岭放下书,转头,对着小白,手舞足蹈道:“‘啊,修行还不够啊。看来要把我教给你的东西从头再来学一次啊’他肯定会这么说的,我怎么能让爷爷得逞呢!”
空岭埋头,边用着式盘,边说道:“我一定要收拾掉那个妖怪给他看看!”
小白一脸怀疑的看着他:“即使你看不见?”
“没错,”空岭理直气壮地对着小白,坚定地说“即使看不见也一样!”
“如果没有「灵视」,别说什么降服,”小白忍不住打击道:“连自己深陷境都不知道。”
“没关系,”继续埋头:“做我能做到的。”
突然,空岭似乎想到什么,将身边的小白抱得和自己一样高。
小白眨了眨眼晴。
“你,”空岭微笑着对小白说:“做我眼睛怎么样?”
直视着空岭的小白露出了然的笑容,对啊,这才是安倍家的孩子,这才是安倍晴明唯一的……这才是他所认可的人类。
“呵……我知道了……”小白红色的眼瞳闪着柔和的光芒,空岭也笑了。
小白的眼睛可以给人温暖以及力量,模糊地想:不再因父亲对小白的态度而迷惑,不再深究小白的来历,不再对小白充满敌意以及不信任,现在的空岭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小小的异形。
吃过晚饭空岭回到房间,伸了一个懒腰说:“现在是去睡一觉还是继续温习呢?”
“去休息吧,如果精神状态不好,灵力也会变弱的。”小白直立起来,熟练地伸手拿出枕头以及薄薄的毯子,丢给空岭。
“恩,好好睡一觉吧……”空岭还真的有点累。果然不是吹笛子的料,只是坐在那里,听老师上课偶尔吹两下竟然觉得累了。
接过枕头与薄毯,空岭随意将毯子铺在地上放好枕头便开始呼呼入睡。
“呵呵。”小白低笑着走近空岭,为其盖好毯子,就算是这种天气,不盖好被子也是会生病的,何况,空岭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
撩开空岭挡住左眼的碎发,小白再次露出悲伤而严肃的表情,“空岭,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不记得那个永远挡在她前面,守在她身后的他了,空岭,什么时候,才能回忆起当初?空岭,他的名字,他是知道的,什么时候,他才可以再次呼唤他的的名字,不是小白,而是他曾经唯一的珍宝……
钻进空岭手臂,小白也开始闭目养神。
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样一副娇小可爱的样子,空岭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小,果然,长大了呀……
小白露出笑容,欣慰而落寞。长大了的空岭,她还会需要他么?还会像以前一样依赖我么?
满意地汲取充斥在鼻尖的空岭被封印的体香,小白的笑容温和起来,眼中的红色也变得异常温柔。不在乎了啊,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算一直这样也可以。(流琳:要是让你的其他同胞知道了会不会惊的下巴掉下来。小白:闭嘴!)
爪子抓住空岭的衣服,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是不能伤害她的,当年的事情,绝对不可以重演!
小白也缓缓入睡,熟睡的空岭咋咋嘴,无意识地将小白抱紧。
率先醒来的是小白,抬眼看看泛黑的天色,小白轻轻推搡空岭开口唤道:“空岭,空岭醒醒。时间差不多了,醒醒。”
伸出爪子拍打空岭毫无防备的睡颜,小白继续叫道:“醒来!!!”
可惜,空岭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喂!!醒过来!孙子!”小白不再推搡,只是蹲在一旁冷冷地说。
“呜……不要叫我孙子!!!”空岭立即转醒。
“就知道这句有用……”小白头疼地抚额。
“恩……天黑了呀……”
“对啊,时间刚刚好。”
“那你叫我干什么啦?!”丢给小白责怪的一眼,空岭躺下继续睡。
“不是要除妖么?还想睡?”小白轻笑,还是一样啊,只要一睡觉什么事情都忘光了……
“除妖?”空岭猛地蹦起来,揪着自己乌黑的长发说:“我竟然忘了!!”
“……”小白无语望天,果然……
西东院大路上
“不管怎么说,借妖怪的「灵视」真是前所未闻。”
“无所谓。”空岭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狩衣,走在朱雀大街上,左右看着。
“喂,”站在空岭肩上的小白问“最近破坏京城的妖怪,是不是上次的那个……”
“有可能,”空岭转头说:“三条大道上袭击牛车的。”
“一口吞下一头牛……”
“在这附近呢?”空岭问道。
“不在,”小白感觉了一下,摇了摇头:“现在还什么都感觉不到。”
“阴阳师的法术什么的,”小白扭头突然问道:“你从晴明那里学到了吧。”
“嗯,”空岭点了点头:“就算全部记住了,但是一次都没用过。”
“也是啊,”小白叹了口气,道:“第一次给你这个半吊子的任务居然是这个。”
听到小白的话,空岭的脸也是越来越黑,最后……
“没错,”空岭突然停下来,抱怨道:“通常会从简单的开始,给说肩膀酸的人看看病啦,给人清理附身的东西什么的,一般最初的工作都应该是这类的吧!”
小白附和着点头,突然它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能感觉到吗?”小白说话间,脚底下传来了大地剧烈的震动声。
“嗯,是上次的家伙。”空岭也收起性子,认真起来。
起风了,能够感觉出那是一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诡异的腥风。
腥风呼啸着,带给人难以言说的厌恶感。
“接近了!”小白额上的红莲印记变得更加浓艳,眼睛也射出敏锐的光芒。
脚底下传来了大地剧烈的震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可以看见土被掀起。
“还是先逃了再说吧!”
距离越来越近,空岭和小白转身就跑。
小白边跑边说:“这个怪物在土中游动。”
空岭和小白拐弯,绕到另一条街上。
跑了一段路后,听见声音小了些,空岭停下脚步,回头看:“走了吗?”
突然,三丈远的前方,地面轰然拱起,土沙四溅,一个圆圆的大洞出现在眼前。 空岭脸色大变,再次和小白转身跑,而他们跑过的地方都出现了一个个大土堆。
“停下!”小白突然叫道:“回去!”
一人一狐刚停下,他们前方就出现了一个大土堆。
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往回跑,越过一个个大土堆,当越第四个土堆时,突然……
空岭猛然摔倒:“啊!”
小白停下来,回头问道:“怎么了”
“好像……”空岭痛苦地反了个身,左脚拉扯着:“有什么东西拉着我的脚……”
脚腕上能清楚地感觉有绳子之类的东西缠绕着他的脚,巨大的牵引力拽着空岭,向前方的洞穴拖去。
空岭仰面朝天被一点点拉向前方,小白追上他,用前腿抱住他的脚。
“是妖怪的舌头!”小白抱着他的脚,前脚在扯着什么,应该是想将妖怪的舌头扯开:“妖怪的舌头卷住了你的脚!”
“啊!!!”听它这么一说,还真觉得那东西滑腻腻的,让人不舒服。
空岭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如小白说的妖怪的舌头用极其缓慢的速度拖动着他,大概因为是好不容易抓到手的猎物,想要花点时间慢慢享用吧。
小白用前足的爪子和牙齿扯着妖怪的舌头,身子绷拼命往后拉。
可是明显力气不够,被一并拉了过去。
“被拉下去会怎么样?”
“那个妖怪已经张嘴等着你了!”
“小白,别费力了,这样下去连你也会被吞下去的……啊!”
空岭自己一边被拖动着,一边挣扎着想要把小白拉开,可是小白推开了他的手,并说:“你别管,要是让你在这里死掉了,我会很困惑的”
洞穴已经近在咫尺。
“不管了,豁出去了!”空岭双手结印,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咒语:“归命,普遍,金刚,诸,不动明王!”
“啊——”
似乎是咒语起作用了,空岭被直接甩到一面墙下,脚踝上舌头的触感也消失了。
与此同时小白小小的身体却飞上了天空。
“哇!”
“小白!”
从天空呈自由落体状摔落下来的小白,突然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横扫到,发出一声闷响,弹飞到更远的地方。
“小白!”
看着像球一样在地上连滚好几下的小白,空岭用近似悲鸣的声音喊叫着。
或许是为了回应空岭,小白躺在路上摇了摇白色的尾巴。
还好,还活着。空岭抑制不住一身冷汗。
正要跑过去,空岭的脚腕又被那看不见的舌头缠住,巨大的牵引力传来,拉得空岭差一点摔倒,不过这一次他好歹站住了。
妖怪的力气大的惊人,不管空岭双脚使出多大的力气,也不能让自己坚持在原地,他被一点点拉向前方,地面留下两条鞋子摩擦的痕迹。
妖怪加大了力气,空岭失去平衡,身体往前倒下去。肘部结结实实地撞在地上,疼痛和懊恼感让他几乎要哭出来。
突然,从未听到过的激烈的咆哮声,带着强烈怒火激荡着耳膜。
滴答——
一滴液体打在空岭的脸颊上。
“诶……”清冽的月光,映照着空岭睁开的眼睑。
没下雨啊,那这是什么?
空岭茫然地抬起头,一下子惊呆了:小白歪着头,四肢绷紧,用脊背努力顶着什么东西。仿佛有什么**了它的背部,鲜红的血正从那里滴落下来。
比小白额上的印记更为鲜艳的红色的液体,不住地淌落着,落在惊呆了的空岭额头,发出啪嗒的混浊声音。
“趁……现在,想办法逃!”小白拼命地喊着,白色的身体上沾满了鲜血,它却丝毫不当回事。
空岭一动不动地看着,小白的四肢颤抖着,好像正勉力扛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你帮我挡住了,那个妖怪的嘴是吗?”
“能看见了吗?!”
“这点还是能明白的!”空岭摸索着:“就算看不见也知道这是那家伙的嘴!”
“我要是离开这,你就去成为这家伙的美餐!而且也不是你的力量所能抵挡的!”
“要说力量,我比你要……你看你都流血了啊!你快跑啊!”只要使劲挣扎一下,以它的本事一定能够逃开的。本来这妖怪一开始就是以自己为目标的。可是为了不让妖怪的大嘴合上,不让自己成为妖怪的晚餐,它死撑在那里动也不动。
“你不疼吗!流血了啊!”
“废话,当然疼了!”
“那还不闪开!”空岭很拼命,小白却和他一样倔强。
“如果任你死在这里,我就麻烦了!”
“你一个过路的妖怪,为什么要为了我这么拼命?”为什么要这样?
“好了,听着,现在只需要考虑怎么离开!”
“我怎么能做那种事呢!”空岭倔强地喊着:“连一个妖怪都救不了,还说什么超过爷爷!这样下去,小白会被吃掉的!”
渐渐周围的轮廓开始变得清晰,四周弥散着浓重的瘴气,漩涡被小白的背抵住而无法合上的妖怪的血盆大口,以及缠绕在自己脚腕的细长滑腻的紫色舌头。
空岭的眼睛里,映出了和之前不一样的东西了,注意到空岭变化的小白一脸释然的样子欣慰地笑了:“终于能看见了。”
“这个时候,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空岭怒了,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用你的牺牲换我的命,我一点都不高兴!我可是想要成为没有任何牺牲的最强阴阳师,怎么可以让我身边,任何一个人或妖为我而牺牲呢!”
猛地,小白的眼里闪过一道光芒:“你的这句话,我收下了!”
这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声音!
微微一笑,小白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有更沉重的力量压在它的背上,它的后腿突然一弯。
“小白!”
“不要叫我小白!”
“听着,空岭,”望着倒吸一口冷气的空岭,小白用颤抖的声音努力说道:“我告诉你我的名字,除了一个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叫我这个名字。现在,我允许你,叫我这个名字!”
向前伸出被鲜血染红的右爪,向空岭的手探过去。
“这种时候名字什么的无关紧要……啊!”空岭一边拼命想要挣脱右脚腕上缠着舌头,一边向妖怪的牙齿伸出手去搭救小白。
这时,妖怪突然往上升,妖怪上升的同时小白用尖锐的声音叫他:“别管了,快叫我的名字!”
空岭整个人被倒挂的上面,愣了愣,注视着小白。
小白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沉稳地笑了,与此同时额上的红莲印记仿佛变得更红,仿佛一朵怒放的红色的花。
“听着,我的名字是莲火,莲花的火焰!”
话音一落,小白的利牙便咬断了妖怪的舌头,仰面向下的空岭费力地想看向小白:“莲火……”
“是的,叫啊。”
妖怪紫色的舌头迅速地缠住小白,把小白拉向它的喉咙深处。
“小白!”
“不对!”
当空岭看见白色的身影落入咽喉深处,巨大的嘴巴轰然关闭。
闭上眼睛,空岭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莲火!!!”
霎时间,红光大作,大得吓人的妖怪,黑色的表皮上覆盖着滑腻的东西,好像黑色的海参或者是蚯蚓之类。从它类似于腹部的地方,突然的火焰喷出。
正准备要将掉下去的空岭一口吞掉的妖怪,突然僵在那里不动了。
片刻之后,从它张开的大口里涌出炙热的火焰,妖怪停止了它不休的袭击。
一个人将快掉到地面的空岭,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起他。
空岭完全摸不清状况,鼓起勇气慢慢睁开眼睛,顿时呆住了。
怎么回事?难道被吃掉以后不会觉得疼也没有死掉的实感觉,他慌忙转动视线。
是人,一个近乎褐色的人正抱着他。
环顾四周,天空通红通红的,连空气都带着红色的斗气,晃得人眼花缭乱。
灼热的风吹打着脸颊,空岭凝神向被熊熊火焰映出全貌的妖怪望去。
血盆大口里生着密密的钢牙,上方是两对无神而凹陷的孔穴,大概是妖怪的眼睛吧,相当于脖子的部位上有着一圈灰色的管子一样的东西,再往下的身体都埋在土里,妖怪的全身被火蛇纠缠灼烧着,连躲在土里面的部分似乎都被控制了。
轻轻着地,空岭被从那个人放在地面。
周围的瘴气一扫而空,清冽的神气四溢开来。
“什么啊,这是?”空岭吃了一惊,茫然抬起头望向蹲在自己身边的男子。
身高超过六尺,**的肩膀上肌肉健壮,手腕上缠着细长的纱布,虽然没有风吹却不住地飞扬着,长近肩头的头发被火焰映照着呈现深红色,目光锐利得吓人,眼角微微吊起,从露着微微笑意的嘴角可以看到他的虎牙,脸颊的轮廓清晰,耳朵是尖尖的,额头上印着金色的印纪,像是什么的标记似的。
空岭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倒流,站在自己眼前的,既不是妖怪,更不可能是鬼。拥有这么清冽神气的,不可能是别的,即使是半吊子空岭,至少这点他还是清楚的。
这是神的眷属!为什么神会从那妖怪的肚子里跑出来呢?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好眼熟啊,空岭突然想到了什么:“啊!小白呢?我得救小白!”
空岭站起来,转身向妖怪跑去,这时,妖怪将烧在自己身上的火焰吸进嘴里,对着吼了一声。
“啊!”空岭被大风吹的向后倒。
男子稳稳的接住他,故作夸张的说:“喂喂,挺住啊,晴明的孙子!”
是从未听到过的低沉而通透的嗓音,可是这语气……
“难道,你是小白?!”
“是莲火!真是记性不好的家伙,刚刚教过你的!”
容貌和嗓音都不一样,可是这语气却绝对没错!
空岭瞬间双眼放光:“真的是小白!太好了,还活着!”
妖怪盯着男子凝视着,半晌,突然发出惊愕的声音:“你,你,你是腾蛇!”
听到这话,男子露出一丝凄绝的微笑。
而在他身后,传来茫然的声音。
“tengshe?”(注:此为空岭模仿的发音)
“好了,”莲火起身转向妖怪,用低沉有力的声音对它说道:“让我来告诉你一件事:这小子是晴明的孙子,虽然还只是半吊子,但也是个阴阳师!”
“什么?!”妖怪发出充满愤怒的吼声:“可恶,你是令人憎恨的晴明的后代,怎么也不能让你活着回去!”
空岭为它突然显现的杀气一愣:“为什么?”
“晴明在邪恶的世界里就是天敌的代名词嘛。”红莲双手抱环胸,淡淡地回答,接着,他瞥了一眼空岭:“空岭,你现在必须做的事是什么?”
空岭紧紧抿着唇,走到莲火旁边盯着妖怪:“送它上西天!”
空岭调整好呼吸,以手结印。与之配合莲火轻轻抬起右手。
莲火手心里出现一条炎蛇,又瞬时变成一团火焰,火焰像蛇一般游动着扑向先前已经冲向两人的蚯蚓妖。
妖怪的表皮被新添的火焰缠得更紧,被火灼烧的部分咝咝作响,冒出滚滚黑烟。
乘着火蛇制止了妖怪的动作,空岭庄严地唱响了一句真言:“三乘行因,奇哉奇哉,成就!”
被火焰制住的妖怪原先仍在做着垂死的挣扎,长长的身体扭曲着蠕动着。但是空岭的真言使它终于连最后的挣扎也不能够,硕大的身体颤抖着,完全被封印住了。
空岭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慢慢抬起:“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伴随着咒语,咒语的威胁缓缓释放。
言灵变成光波,将妖怪的身体送上天,霎时,妖怪硕大的身体出现红光,红光炸开,直到妖怪灰飞烟灭红光才消失。
看着妖怪的最后一点残渣被红光消灭,终于可以松口气了的空岭筋疲力尽地倒在路边,长长地舒了口气。
“好累啊……”
“tengshe ?”空岭看着莲火,问:“刚才那个蚯蚓说什么tengshe?”
看着现在还一脸迷糊的空岭,莲火叹了口气,耸耸肩,这丫头反应还不是一般的迟顿啊,单膝蹲下,伸手用尖锐的爪子在地面上刻下文字:腾蛇。
“腾蛇?”空岭眨巴着眼睛。好像在哪儿听到过。不,准确的说,是在哪儿读到过。
“啊!《五行大仪》,《六壬式盘》上的腾蛇!”空岭啪了啪脑袋,指着莲火:“传说中的十二神将之一的火将腾蛇!那么,你是爷爷的式神?!”
没错,一定是十二神将中,掌管“恐惧”的,十二神将中最为强大、凶恶的身携地狱红莲业火的炼狱之主!
十二神将本是阴阳道占卜中使用的六壬式盘上所记的神。所以人们把接受晴明指挥的十二神将称为式神式盘之神。
回头细细想想,他额头上所带的金印,所代表不就是降为晴明的式神的意思吗?
望着张大嘴巴用手指着自己的、主人晴明的孙子,莲火只是微微一笑,对于空岭的猜测算是默认了。
泄气地耷拉下肩膀的空岭,突然又迷惑不解地问道:“但为什么说你叫莲火呢?不是腾蛇吗?”
莲火微微摇摇头:“是莲火,我更喜欢晴明给我的名字。”
“爷爷……”空岭突然想到了什么:“啊,我想起来了!我的「灵视」是被爷爷封印起来了说什么女……小孩子看太多不好,就把我的力量封印起来了!”当你真正需要的时候,就能看见了。空岭现在想起来就非常生气。
“也就是说,努力最重要。”熟悉的、高昂明朗的声音传入耳膜。
空岭瞪大眼睛,猛然回头看去:旁边以空岭同样姿势坐着的不正是小白吗?
“小白……”空岭的眼角湿湿的。
小白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别叫我小白!晴明的孙子!”
“别叫我孙子!”
空岭条件反射地大吼一声。
空岭微微一笑,摸摸小白的背:“你这个样子的时候就是小白。”
小白皱起眉头:“那可不行,不许叫小白……诶……”突然小白抬起头望向天空。
空岭跟着它抬头望去,只见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只白鸟,拍打着翅膀盘旋而落
晴明的式?
鸟儿落向空岭,突然间变成一片纸片。
空岭接住飘然而落的白纸,俊逸的毛笔字展现在眼前,读着纸上的文字,
空岭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眼睛恶狠狠地瞪起,额头上浮起青筋。
小白眨巴着眼睛在一旁探头望去,只见上面写着:是吗,是吗,能看到了啊。但是连那个不能独自收拾掉的话可不行,By,晴明。
“By,晴明?!”空岭气得肩膀发颤:“也就是说,爷爷在暗中观察了!”或者说,观赏了这一切。考察着最小的“孙子”究竟有多大的实力。如果觉得到了非常紧急不能再冒险的关头,他大概就会亲自出手吧?
当然了,为了防止万一他已经让十二神将腾蛇(莲火)变身跟着自己了,也许是觉得还不够放心?是不是太高估他了?总之,晴明在旁边看着就说明父亲也在旁边看着了?
自己拼死拼活不顾一切的狼狈样,这些,全部被他们看在眼里了?不断上涌的怒火。
“那个老狐狸爷爷!!!”空岭直接把式神信撕了,并揉成一团,抑天长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