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明显地感觉到了,这只冲着自己脖子掐过来的大手,正散发着明显的法术波动——这副板甲里藏着一个法师。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法师能将自己的气息掩藏得这么好,但来不及多想了。
因为叶露就在身后,不论是后退还是闪避,都可能会伤到她,只能硬刚。
撒手丢下战斧,同时扭头,在手中酝酿了一个无需准备的简单术式,打向这副盔甲的腕部。虞衡反应够快,在对方掐住自己之前就击中了对手,将他的手掌打偏了。
对方似乎有些小惊讶,但也很快做出了调整。厚重的板甲挪动了脚步,拉近了和虞衡的距离。而另一只手则又抡拳砸向了虞衡。
情急之下,只能抬手格挡。对方的重击打在他本就有些酸麻的手上,让虞衡痛得有些分神,随后反应过来:“盔甲里的人全身都是暗伤,疑似受到过诅咒。主修攻击性元素法术。盔甲上有辅助发动法术的咒文和禁制——这种对手绝对打不过!”
恒岁此刻也反应过来,像是水流一样缠上了板甲,想要迟滞他的行动。但板甲表面放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恒岁被光芒覆盖后,像是炸毛一样,表面凸出无数毛发般的尖刺。
但它就是不放开。
板甲人扛着恒岁的阻挠,又击打了虞衡一拳。这一次,虞衡又察觉到了一些信息:“这位对手的呼吸,心率都不正常,像是睡眠中的人。”
“叶露!”虞衡情急中喊道:“这家伙似乎是被催眠了,像是在梦游!赶紧跑,离开这里应该就没事了!”
“梦游吗?那就好办了!”
忽然,虞衡发现这位学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板甲人的身后。她站在桌台上,嘟起嘴,一口气吹灭了烛台中所有燃烧的蜡烛。接着,她又推开了桌旁的窗户,让傍晚的冷风吹入教堂之中。
清新空气灌入教堂。板甲内的人像是中了风一样,全身筛糠般抖动起来,随后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木制地板甚至都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怎么回事?”虞衡望向举着烛台的叶露:“他怎么就忽然倒下了?”
“你说他可能是被催眠了,那八成就是这些香烛害的。”叶露指了指烛台:“这些蜡烛我用过,里头有安魂镇定的成分,本来是给信徒助眠的。”
虞衡将刚才在战斗中受到法术伤害的恒岁抱起,放在了桌上。恒岁看样子没什么大碍,毕竟它命特别硬,但虚弱得很,现在几乎动不了。恐怕需要过一会儿才能恢复过来。
“好吧,让我们看看这副盔甲下到底是谁。”
费劲将沉重的板甲翻了个面,揭下厚实的头盔。一个头发已经半白,满脸沧桑和疤痕的老男人出现在虞衡眼前。
如果没猜错,这位应该就是教堂的神父,雷斯特先生。他脸上有些不健康的红晕,呼吸也很不稳定,脑袋还在发烫。应该是生病了。
虞衡和叶露打好了水,敷在他的头上,忙活了半天,这位老先生总算慢慢转醒。
“你们是谁?”他低声问道,声音沉稳而虚弱。
“呃,我是叶露·雅德宁,这位是我的学长虞衡,他身上有些暗伤需要治疗……我们是路过这里,听闻雷斯特先生擅长治愈系法术,就来这里找他了。”
“哦,这样啊。”老人长舒一口气:“我就是雷斯特,不过你们听到的传闻并不准确,而且来得不太巧,我最近有点麻烦……”
说完,这位穿着板甲的老人从地上爬起,看了看被砸穿的地板皱了皱眉。接着,他念了句咒语。紧紧包裹着身体的板甲就自动松开,脱离了他的身体。
雷斯特神父慢慢收拾了板甲的部件,随手扔到了教堂一角,就算是收拾好了。
他看到了熄灭的烛台,被砸坏的地板,还有瘫软在椅子上的召唤兽恒岁,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抱歉,刚才差点伤到你们了。”虽然他看上去无比凶悍,但讲起话来彬彬有礼:“我以前和恶魔对战时受到过诅咒,所以有时候会陷入虚弱状态,因此需要长期点燃香烛,进行安魂。”
“雷斯特先生,你为什么要穿着板甲站在那里?”
“这副盔甲是浸润过父神之光的,可以压制恶魔的诅咒。我难熬的时候就会穿上。”说着,雷斯特叹了口气:
“而且穿了板甲有了束缚,我也不会因为梦游乱逛,伤害到别人。但今天诅咒发作得太快,我没来得及锁门就穿上盔甲入睡了。你们进来的时候,我潜意识应该把你们当成了入侵者,实在抱歉。”
“呃,没事。”虞衡也没法责备他。不过他也没想到,一个以治愈伤痛闻名的神父,居然是个对战过恶魔的老兵——似乎还是位骑士。
歇了一会,叶露·雅德宁小姐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事,包括她听闻的有关雷斯特的传闻——隐居在乡间,助人为乐,性格温和的老神父、老牧师,特别擅长治疗伤痛,精通治愈魔法,对人有求必应——雷斯特先生听得哭笑不得:“我哪是这种人?”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就是——虞衡?”雷斯特看向眼前的年轻人:“名字挺有意思,就这两个音节?”
“对。”虞衡点了点头:“姓虞,名衡。”
“谁给你起的名字?”
虞衡不好解释这是自己上辈子的名字。他这辈子当了孤儿,入学时,又不想用教会起的难听教名,就直接用波尼亚语登记,叫做“YU HENG”。
“随便起的,没啥意思。”他含混道。
“好吧。”雷斯特也不想纠缠:“你需要治伤吗?”
虞衡点了点头,但又有些犹豫。刚才挨打的时候,他没感觉到雷斯特有任何治愈法术的术式——这位老先生完全就是个暴力狂,所有法术都是攻击性的。
雷斯特走到桌台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又拿下脖子上带着的一串钥匙打开盒子,拿出了一副金边眼镜。戴上之后,他打量了虞衡一番:“你的暗伤确实挺重的,全身的骨头像是拼图一样,被打碎很多次了吧。”
“这眼镜是什么法器吗?”叶露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我战友的遗物,她是个非常优秀的牧师。”雷斯特一边翻找盒子,一边解释:“她牺牲后,托我带着他的遗物回家。我也就定居在她的家乡——也就是这里——开了间教堂,偶尔拿着她的遗物帮人疗伤,就是这样。”
翻找了一阵,他拿出了一颗水晶,放在虞衡手中。随后,雷斯特念诵了一段咒文,水晶像冰块一样融化,融化后的液体渗入虞衡手中,他感觉自己酸痛的手臂确实好受了不少。
“你的伤势太重,我的治愈水晶只能缓解部分伤势,不可能根除的。”雷斯特摘下眼镜后,松了口气:“还是去大城市,找那些真正专业的医疗牧师吧。”
“多谢您了,先生。”虞衡很是感激:“我该做什么答谢您?”
“没什么,是我该道歉。差点就伤到你们了。”
两人互相客气了一阵。但忽然出现的响动打断了他们。
“你的召唤兽在做什么?”雷斯特伸出手,指向教堂墙壁——此时,恒岁像个牛皮糖一样,黏在了教堂的画作《天诛魔神》上。
它紧紧地附在画作中央,那头被刺杀的魔神身上,还在不断地涌动,表面还散发着斑斓的光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