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区满地都是肮脏的淤泥和臭水。恒岁不想沾到污垢,虞衡便把它扛了起来,让恒岁伸出触手搂住他的脖子,像个大披风一样搭在他背上。
“你这召唤兽还真有个性。”图格利夫忽然来了一句。
“是啊。”虞衡随口答应着。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讲着些无聊话,打发着时间,同时提防着可能出现的意外。
虽然猜到可能会有肢体冲突,但没想到这么快。
他和图格利夫正在街道上没走几步,忽然,图格利夫肩头的召唤兽秃鹫“秃子”嘶哑地大叫起来,同时煽动着翅膀,脑袋高高扬起,做出预警的动作。
恒岁也忽然抱紧虞衡,像是要把他往后拖。
两人立刻惊觉,下意识地跳开退后。就在两人闪身的一刹那,一大块红砖就直接砸到了两人刚刚站立的地方,溅起满地的红色碎渣。
顺着这块砖石砸下的轨迹抬头望去,猜测是从左侧的那栋破楼里丢出来的。这小楼也就四五层,但上面搭设的棚子恐怕还有两层,因此整体去非常凌乱,能称之为窗口的洞窟有很多,也不知道是哪个洞里扔出来的砖头。
这俩临时警员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两人直接找到了这栋小楼的楼道,走上去挨家挨户地敲门问话:“那块砖头是不是你扔的?”
多数住户不耐烦地开门后,首先面对的,是虞衡还算客气的问询。如果住户回答的不够客气,那接下来图格利夫会直接踹开门,拿起一个简易测谎项链摁在对方脑门上,抓着对方的脖子问话——
最后,整栋楼,除了楼顶窝棚的住户之外,都非常真诚地赌咒发誓自己对那块砖头一无所知。
“都没撒谎。”收起测谎项链后,图格利夫阴沉着脸,指了指天台:“只有最后一户了,要真是这户干的,我直接把他这狗窝掀了。”
两个暴躁的家伙在这方面很快达成一致,直接冲上了楼顶。顶楼的这处棚屋似乎是用木杆和铁棍搭建起了个框架,框架上盖着一面老旧的大油布,用一些砖块和石头压着布料——这些砖块里就有刚才差点砸到他们的红砖。
“肯定就是这户了,高空抛物的东西!”虞衡直接敲响了这户棚屋的“大门”,也就是一块铁皮挡板:“里头的家伙,滚出来!”
里面没人应答,虞衡干脆掀开了这扇破门板走了进去,一股扑面而来的恶臭差点让他昏过去。憋住气,定了定神,果然,在堆满各种破烂和杂物的棚屋内,有三个畏畏缩缩的人正躲在一座姑且算是床的破烂旁,胆怯地望着虞衡。看样子,似乎是一家三口。
“哪个家伙刚才朝着楼下扔砖头的?”图格利夫也钻进了棚屋,提着刀,对着里头的三人质问道:“赶紧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别以为我看你们可怜就会饶过你们。”
三人中,一个瘦削的男人站了出来,向两人道歉:“抱歉,二位,呃,先生……是我刚才在站台上整理压棚屋的石砖时,一阵风刮过来,不小心丢到楼下的……”
图格利夫不由分说,直接将测谎项链摁在了对方头顶上,项链闪出了红光:“你在撒谎!”
这个男人身后,是一个女人和孩子。这小孩见图格利夫伤了他的父亲,就挣脱出来,朝着两个冒险者吐口水:“是我干的,别动我爸爸,你们两个混蛋!”
她声音很尖利,原来是个女孩。
“你干的?”图格利夫皱起眉头,他虽然脾气差,但自持身份,不会去打一个小女孩,所以他放下了颤抖的男人:“为什么?”
“因为你们这些人都是混蛋!就是你们天天去那些洞窟里挖神器,才害的我爸爸失去工作的!”
虞衡:“挖掘神器导致你父亲失业?小屁孩,你在胡扯什么?”
“我都听大哥他们说了,要不是你们这群混蛋给教会的老爷挖神器,那些老爷怎么会更新设备?我爸爸的工厂怎么会把他开除?”
这套逻辑图格利夫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虞衡还是理解的,知道这是失业者们将更新设备的锅归咎于冒险者的缘故。这关系其实挺复杂,他也懒得解释:
“你个小屁孩给我听着,有意见去找那些工业区的资本家,别找我们!你个小屁孩差点给你父母惹祸,知道了吗?换个脾气更差的冒险者,估计直接就把你宰了。我们就算杀了你们全家,也不会有人治罪的,知道了吗?”
说完,虞衡转身:“图格利夫先生,走吧,没必要跟这群家伙纠缠。”
“虞衡,你不会打算放过他们吧?”图格利夫很是不满:“这小子可差点拿砖头砸伤我们。至少得教训一顿。”
“不然呢,这三个穷鬼能用什么赔我们?这个破棚子吗?这三人这么虚,打一拳就死了,所以算了吧,随他们去。”虞衡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这儿臭味太冲,我反正要走了。”
图格利夫看了看这住处堪比猪圈的棚屋,啧了一声:“也是,就这样吧。你们好自为之,管好这个乱惹事的小孩。”
“虞衡?你是虞衡?”那个抱着孩子、躲在床边的瘦削女人忽然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前面:“真是虞衡!”
那个被图格利夫吓到的男人也反应过来,仔细看了看虞衡的面庞:“虞衡,是你吗?”
两人像是看到了熟人一样惊喜,虞衡回过头,仔细打量了这两人的面庞,回忆了一下。这两张已经被繁重的劳动和工作压垮的脸,和记忆中的童年伙伴重合了起来。
“阿兰,玛丽?是你们吗?”虞衡说出了童年那座孤儿院的伙伴名字。
两人流着眼泪点头答应。
虞衡回到这座破棚屋内,扶起了这位因为刚才的恐惧而畏缩的男人,又望了望那个走来的女人,仔细看了看他们的脸,确认无误,就是那处孤儿院里,和他一同长大的个孩子。
图格利夫也愕然道:“你们认识?”
“一个孤儿院长大的。”虞衡指了指这对夫妻:“呃,我们过去关系还不错。”
“哦,好吧,那这砖头的事就算了。”图格利夫本来还有点发火,但既然如此,也不能再发脾气了。
望着眼前这两个已经快沦落到乞丐不如的熟人,虞衡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