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尧说完后，懒散地靠在了身后的沙发上，用肢体动作下达了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令。
而那位虞衡，也点了点头，附和着自己的兄弟：“接受命运吧，洛夫兰塔。”
“可我不明白，钱塘说了，你们是能够改变命运的存在，你们就甘心让这个世界走向悲剧般的毁灭，让虞衡生活在不幸之中吗？你们为什么不改变这一切？”
“悲剧？我可不觉得是悲剧。”
虞衡冷笑起来：“你所谓的幸福到底是什么？凡俗之人渴望得到情爱的安慰，渴望用子嗣的繁衍来传承自己庸俗的财富，渴望用他人的尊崇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这就是你所谓的幸福？
“而面对永恒而空旷的宇宙，你们甚至没有能力去越过四神设立的屏障，去窥探那些超越时空的虚无，更不敢直面空洞绝望的本质。只想苟活在短暂的时间里，用那些不知所谓的情感填补空虚。这就是你所谓的幸福？
“单纯浅薄的欲望，是不可能与超脱现实的无穷可能相比的。如果一个世界的毁灭代表着新世界的崛起，如果陈腐短暂的事物被永恒不朽的未来取代，那又有何来悲剧可言？”
说完，这位虞衡便摆了摆手：“我不会在乎你的那些无聊的想法，离开吧。我和我的兄长只是两个意识的残片，哪怕我们拥有窥探未来、引导命运的能力，我们也不会改变这一切的。
“主司命运的第二主神，李释然，他曾妄想过用自己分裂的人格来摆脱桎梏，从而彻底操纵世界的命运，但是最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他分裂的人格最终流落人间，在种种机缘巧合和因果的推进下，成为了那位魔神，将整个旧大陆直接杀得断层，最终迫使他亲自击杀了自己的分身，导致了两百年前整个世界的动荡，以及他主人格的崩溃，还有最重要的——【恒岁】提起降临了……
“所以，顺其自然吧。你们的世界本就是一个笑话，是无数妥协和博弈导致的残次品。历史也充满了虚伪和谎言，没有任何存续的必要。你认识的那个虞衡，也不需要在这么个世界获得什么狗屁的幸福。
“我说完了。”
他刚才随口就说出了让洛夫兰塔震撼不已的历史。
说完后，这个虞衡的意识残片也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继续多说。
洛夫兰塔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神情冷漠的家伙，看着他们重新抓起了牌，准备重开一局。
他们就是这样。
虽然吐露的事实不多，但也足够让洛夫兰塔绝望了。
她逐渐意识到了这些神灵的本质。
这些自认为超凡脱俗的存在，无论是虞衡、虞尧的意识残片；那位名为第四主神的钱塘；还是那位第二主神【李释然】，都是这样。
冷漠，偏执，傲慢，自以为是。
或许，在久远的过去，他们也曾是普通人，拥有着常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但，他们死活不愿意透露的缘由使得他们成为了非人，使得这些家伙拥有了凡人不该拥有的能力。
漫长的时光超过了人类意识所能维持真我的极限，他们彻底地异化扭曲了。
他们自以为自己所拥有的意志超越一切生灵，自以为自己不再是凡俗的人类，不必再和凡人为伍。
他们自以为凌驾于世界之上，仰慕期待着各自所渴望的未来，沉溺于自己虚构的幻象之中，看不见脚下生灵最平凡的期许。
凡人渴望的幸福，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她所愿意付出的真心，反而会让这些怪物感到恶心。
不论是洛夫兰塔自己，还是卡特琳教授，还是她真正挚爱的那个虞衡——在这些家伙眼中，都是他们伟大事业和千万年寿岁中无关紧要的注脚，可以利用的工具。
神爱世人，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神们不爱任何人，甚至也不爱自己。
洛夫兰塔攥紧了双拳。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如果，她所爱的虞衡，只不过是那个真正的“虞衡”所拥有的副人格，是个注定在盛大的光辉下消散的影子……
如果，那个所谓的【恒岁】，真的是个会引导虞衡走向自我毁灭的怪物。
那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回到虞衡身边。告诉他自己所得知的一切，告诉虞衡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他应该知晓的一切……
她要和她认识的那个真正的虞衡，一起找到真相。
哪怕有可能引起虞衡内心那个怪物的苏醒，哪怕有可能招致诸神的恶意，哪怕有可能殒命当场……
她也要让她所爱的那个虞衡活下去，让虞衡拥有他值得拥有的幸福。
在下定决心后，洛夫兰塔立即转身，推开身后的木门，步入了无限的黑暗之中。
“她走了。”虞尧瞟了一眼摔门而去的洛夫兰塔，那扇没关紧的房门便自动合上了。
“随她的便吧。注定的事情是不可能随意更改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让她所爱的虞衡获得幸福，还是在虞衡身上看到了她的自我，抑或是真正渴望通过帮助虞衡反抗命运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说着，虞衡的意识碎片长舒了一口气：“人就是这么个蠢而不自知的东西，真无聊。”
“可我还是挺希望她能成功的。”虞尧却反驳起了自己的兄弟。
“为什么？”
“她下定决心的那一刹，你的命运似乎真的改变了些许，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变动。”虞尧说着，揉了揉眼睛：“谁知道呢？也许真的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吧。毕竟，你的生命中既然已经拥有了最纯粹的爱的存在，又为何不能将其延续下去？”
“老哥，别跟我扯什么情爱和人性之类的鬼话，你知道我讨厌这些。”
虞衡的意志碎片倒是不以为然：“这个洛夫兰塔的一切举动终究是徒劳的。等她回到现实，就会发现，自己连教皇国都出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