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索尼妮这几个月过得很糟。
先是因为整个旧大陆都在发动所谓的“圣战”、“远征”,这些伟大事业导致纽温港多了一堆需要亲历亲为的杂事,让她这个靠政斗上台的家伙手忙脚乱。
接着,又因为遗迹【深红母巢】、【亵渎之渊】两处遗迹的探索不利,导致教会那边以极其严厉的措辞,写了好几封批评信,把她吓得提心吊胆。
最糟糕的事,就是刺客了。
也就一个多月前,那群叫什么“V先生”的家伙,带着一大群疯狂的暴徒,其中还包括被她责令通缉的“红石碑”冒险队副队长图格利夫,以及那位身手矫健可怕的“复仇骑士”一起杀进了纽温大教堂。
这群人就是本着砍死她来的。
虽然英勇的下属卫士拖延了这群暴徒们的攻势,让她有空躲到教堂地下密室里逃过一劫,但这下,她在纽温立足的所有本钱全都没了。
现在的她,就是个光杆司令。
亲信要么重伤要么死了,教皇国的红衣主教们将她的求助置若罔闻。纽温这边的其他神职人员、本地执事暗地里都不怎么服她,她根本没几个人能用的。
那些被关在纽温大教堂地下的“红石碑”冒险者,其中有一小半神智清醒的,都被那个图格利夫救走了。
这帮人对她这个大主教恐怕意见不小,而且身体上还有着不同程度的变异,全都是危险分子……肯定还会来找她算账的。
剩下那些昏迷的“红石碑”冒险队的冒险者,包括理查爵士在内,都被转移到了城市北边的临时监狱里——连带着很多教会的执事,也都被调走了,去了那边当守备。
现在,墨索尼妮只能祈祷宰相大人和安布伦大公赶紧来纽温。
这两人成立“全面战争动员委员会”后,肯定会带来很多宪兵和护卫,还有特务。有了波尼亚帝国政府的帮助,她的小命就能保住了。
哪怕这俩实权人物把她这个大主教的工作场所直接占了,哪怕她渴望在纽温建功立业的梦想泡汤……那也比在这儿等死强。
因为担心自己的卧室逼仄狭小,没有逃命通路,她还特地住在了办公室里。天天睡沙发,靠着方糖和甜茶安慰自己,一遇到风吹草动就躲地道,像个受惊的野兔。
今晚,办公室熄灯后,她提心吊胆地吃着糖块,惴惴不安地趟沙发上等候入睡时,她的办公室房门忽然被粗暴地拍打了起来,发出“砰砰砰”的响动,吓得她一个激灵。
这么粗暴的敲门,不可能是哪个教会的神职人员。
门外传来了争吵声:“男爵阁下别生气,有话慢慢说……大主教在安歇”,“我管她在干什么,我要找她问话!”,“现在真不合适……”
一阵争辩后,大门被一脚踹开了。
“人呢?墨索尼妮?人呢?!”闯进来的不速之客正是虞衡。
他是来找墨索尼妮问话的。他现在非常迫切地想要弄明白,到底“红石碑”冒险队遇到了什么意外,为什么副队长图格利夫会被当成罪犯和叛徒通缉。
哪怕得罪哪个小心眼的大主教,他也无所谓了。
墨索尼妮小心地从办公桌后探出头。
一开始,她还没认出这个穿着军装的家伙是谁,揉了揉眼睛,这才借着走廊上的灯光看清来人的面庞。
“你是那个叫虞衡的?”
“对,是我。”
虞衡丝毫没给她这个大主教一点脸面,他身后的安检员和护卫也只是开口劝说虞衡,提醒他不要动粗,但丝毫没有打算上前将他拉走的意思。
半年来,大家也都充分意识到了,墨索尼妮是个什么货色。尤其是在纽温大教堂就职的神职人员。大家对这个教皇国那边来的关系户实际水平心知肚明,都只对她维持表面上的尊重。
实际上,这些人都对墨索尼妮没啥忠诚,都在看热闹。
于是,虞衡直接就打开了办公室的照明,拉来一个椅子,直接坐在了办公桌对面,将一份通缉令拍在桌面上: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搞的?我都打听清楚了——两三个多月前,‘红石碑’冒险队从【深红母巢】中重伤撤离,然后,图格利夫特地跑来见你,接着,就被你的狗腿子打了出去,变成了通缉犯!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图格利夫先生怎么可能是异教徒?!肯定是你在这里胡搞臆测,胡乱挑事,把他逼走的吧!”
墨索尼妮看着这个穿着军装,还带着个男爵勋章的家伙,猜到他八成是混出名堂了,可能是即将正式成立的“战争动员委员会”的军官。
再一想自己如今的处境,自己还得靠宰相和安布伦大公帮衬呢。
于是,她犹豫了一番,决定认怂。
“虞衡先生,好久不见啊……”
她慢慢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尽量不要显得过于狼狈:“我想起来了——你和‘红石碑’冒险队有过合作,认识这个图格利夫。
“您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们之间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我是不会因为偏见陷害无辜者的。那位图格利夫,确实是一名有着复国主义思想的沙庭汗国裔民,他的档案也证实了他是个邪教徒。那天,也是他闯进教会,对我先动的手。”
“闯进教会……”虞衡还是满脸阴沉,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信口开河的老女人。
“对!也许他在二十多年的冒险者生涯中,淡忘了自己的过去,但肯定是【深红母巢】里发生了什么。他们这些汗国裔民,被那处遗迹内的什么东西蛊惑了,身体出现了严重变异!这才变成了个反社会的疯子。”
“什么变异?理查爵士呢?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我要探望他。”
“理查爵士啊,他现在被送往北区的临时监狱进行治疗了,那儿有很多优秀的医师和牧师,正在想办法治愈其他‘红石碑’冒险者身上的诅咒……”
“他妈的哪儿有在监狱治疗诅咒的?你们八成是把他们当成被诅咒和变异污染的异族,在那儿搞人体实验吧?”
墨索尼妮迟疑了一阵:“……这我不太清楚,毕竟现在纽温很多事情都是帝国军方接管的,我也只是配合他们的工作……”
“你一个纽温大主教,居然连这都不知道?”虞衡快被这个废物气疯了。
为躲避眼前这个蠢货而离开纽温,简直就是最大的错误。
虽然他在首都安心享乐了好几个月,获得了短暂的安宁,但在他的恩人和朋友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却缺席了。
虞衡开始后悔。
如果他当时留在纽温,不是仅仅在临走前给理查爵士一封简单的信件,而是接受了他的邀请,随他一起去探索【深红母巢】;或者留在纽温,多走动走动,去和雷斯特先生打招呼……或许还能挽救回来。
现在,图格利夫和雷斯特成了通缉犯。理查爵士生死不知。如果自己不能救他们,必然会悔恨终身的。
“我要去那个北区的临时监狱!怎么申请?”
面对恶声恶气的虞衡,墨索尼妮只敢小声说道:“这个您得等宰相大人和安布伦大公来这儿,再询问他们。那边的临时监狱不归我管……”
“你这个废物!”虞衡终于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什么都不会,什么权限都没弄到!来了纽温,当了个大主教,天天跟我过不去,到处开除老员工,亲信手下一个接一个要么死要么残,自己屁用没有,就会看着下属去送!
“结果搞到现在,连个教堂都不敢出去!你算个屁的大主教,来纽温到底干什么的?当吉祥物吗?纽温都搞成这鸟样了,你这废物居然还有闲心派人去首都控告我朋友……你这混蛋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被虞衡劈头盖脸一顿骂,墨索尼妮不敢还嘴。
站在大主教办公室门口的安检员和守卫都在努力憋着笑,准备等虞衡骂完再出来劝两句。
迟疑了许久,墨索尼妮才迟疑着问道:“我什么时候派人去首都控告你的朋友了?”
“你装什么装呢?巴丹·雅德宁的刑事案件诉讼,不是你搞出来的?”
“什么巴丹·雅德宁,我,我不知道啊?”她一脸茫然,显得非常无辜。
再没理会这个装傻充愣的大主教,虞衡起身离开了。
他打算等安布伦大公抵达时,再请他帮忙。毕竟,这位大公比眼前这个主教靠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