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决战后,虞衡和虞尧的残存意识,都分裂出了无数的碎片。
他们都处于死而未死的状态。
本来,我们可以按照虞尧的打算重建世界,推倒那些壁垒,让人类重新获得无穷可能的。
但可耻的是,面对着残破的世界,有四个混蛋接受了虞衡的衣钵,接手了那四个造物的控制权,成为了四神。
他们继续了虞衡曾经的工作。
他们本打算将人类清洗干净,但,尽管虞尧已经去世,但他深埋于大地深处的残存力量,依然庇护着身为人类的生命。
这力量虽然沉睡,但足以在惊醒时引发连锁反应,将世界归零。
所以,那四个卑劣的伪神顾虑重重,并不敢毁灭世界,而是转换了策略。
他们赐予了残存人类全新的姓氏,更改了他们的记忆,赐予人类使用魔法的力量,将旧日神祇之中的反对者洗脑重组,收为他们手下的天使,或者工具。
他们在旧大陆上建立了如今的秩序。
这个由教会作为调控者,诸国林立、所有人剥削所有人、所有人压迫所有人、互相征伐永不停止的世界,终于稳定了下来。
在这漫长的万载岁月中,他们不紧不慢地诱导着人类在虚假的进步中走向自我毁灭,同时,抹杀一切的反抗力量。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通过制造灾厄,比如:魔神降世、世界大战、大瘟疫、殖民战争这类行为,来控制人类的发展。
在间接抹杀人类的同时,将“神必将拯救世人,给予世人怜悯和恩慈”的概念,如烙印般篆刻在人类的本能之中。
没有人会质疑四神,对他们的信仰来自绝对的本能。
而埋藏于各地的【端点稳定仪】,也被四神不断挖掘、抹除。
对四神而言,【端点稳定仪】就像是坚固的核桃,他们想要吞食里面的果仁,就得用上趁手的工具——人类。
我要提醒你们,所谓【遗迹】并非是在两百年前才降临世间的。
从万年以前,就有了。
在最初的几个千年里,他们称【端点稳定仪】为邪神的巢窟,引诱远古的英雄前去讨伐;
接着,他们换了一套说辞,称【端点稳定仪】是四神制作出来,让人类躲避大洪水的世外桃源,鼓励人们清剿那些“盘踞在基地里的邪魔”,夺取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再然后,他们又说,【端点稳定仪】是恶魔的造物,是用来蛊惑人类的工具,要求教会带人拆除。
…………
这两百年来,他们又开始管【端点稳定仪】叫做【遗迹】,说是诸神为了供给人类资源,吸纳世间邪恶所创造的试炼场。
称号换来换去,其实本质不变。
他们希望借由人类之手,躲过虞尧残存力量的庇护,将他们的手伸进旧神的棺椁中。
将那些躲在【端点稳定仪】里的古神抹黑成“世间罪恶集合的邪祟”。借助冒险者,将自己的神力渗透进仪器内部,再杀死古神,他们就能顺顺利利地掠夺这些神祇的力量。
你们是不可能从历史记录上查阅到这些的,因为相关历史,每隔几百年一千年,就会被清洗一次。
四神总会借由教会之手,编篡出一套新的历史,来掩盖事实。
一旦【遗迹】被攻略完成,这些旧神的大部分力量会被四神吸收,其余的残羹剩饭,则凑成一些所谓的【神器】,分配给大陆各个国家势力。
有了这些【神器】,人类自然会产生妄念、野心,自然就会开始滥用这些东西。
四神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借此引导人类相互杀戮,引爆那些累积的矛盾,向世界降下灾祸……
同时,他们迫使旧大陆在过去的万年间,不断向东方发动“圣战”。
那被污蔑为滋生邪魔的“暗域”的广袤土地,曾经是保留着古老信仰,依旧反抗四神的人类盘踞的地方。
这些人都被教会污蔑成了恶魔。
我的老朋友原康,曾经在东方建立起名为“尧王朝”的政权,希望能让那里的居民重新信奉古老的【旧日造物主】虞尧。
他一度成功收复了大量失地,试图通过唤醒虞尧来反抗四神,但也失败了。
在四神接连不断地打击下,“尧王朝”的疆域,彻底变成荒无人烟的废土了。
图格利夫先生,你的先祖,沙庭汗国的祖先,就是【尧王朝】附属的部落民。
你们祖先信奉的【深红之王】,也就是凌海义。他在尧王朝覆灭时,亲自为你们这些裔民断后,才将你们送至了现在的汗国,让你们改信四神,获得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他则被四神收容,等到最近几年,他所在的【端点稳定仪】,也被作为遗迹【深红母巢】显露人间。
四神还鼓动旧大陆的人类,携带着神器,开启了所谓的地理大发现和大殖民运动。
让人类乘坐方舟去往西方的新大陆,去杀死那些不愿信仰四神的人类,在那里建立殖民地,步步推进,逐渐种族灭绝那些异族。
所以,四神,会通过赐予人类神器,引导人类工业革命的方式,让旧大陆各国产生所谓的“天命在我”的幻想。
同时,工业化后激烈的社会矛盾,还能不断促使各国对外战争,尤其是加速推进殖民事业,更高效地在新大陆攻城略地,加快殖民速度。
通过这种手段,对人类进行潜移默化地改造。
最终,当人类完全地沦为四神的忠仆,当虞尧残存的力量无法被唤醒,他们就将对世界进行最后的清洗。
世界末日降临后,他所渴望的“理想世界”便能诞生。
而,虞衡,他就是这漫长岁月中无数计划的推动者。
他从未死去,他早已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每隔一两百年,就必然会有这么一个虞衡复活,并开始游荡。
每一次,情况都各不相同。
有时候,他会保有部分自己还是造物主的记忆复生;有时候,则只记得自己是个普通的地球学生。
有时候,他会变得狂躁、暴怒;有时候,他会非常仁慈善良,到处做好事。
有时候他会在战乱时挺身而出,居中调停;有时候,他会在天灾中见义勇为,拯救无辜;在大瘟疫,东征圣战,旧大陆八十年混战,教廷分裂战争,大洪水……过去万年中,所有的灾难,所有的灾祸前夕,总会出现一个虞衡。
他总会做出一些怪异的事情,虽然不会起到决定性作用,但也会拯救不少人,帮助混乱的局势回归和平。
我作为一个侥幸存活到现在的旧神,也曾经想过要推翻四神,干爆这个糟糕透顶的旧世界。
我在大陆上四处游荡时,也曾和反复复活的虞衡产生过交集。
有时候简直认不出他,感觉他又变回了我最开始认识的那个好人。
那时候我们甚至重新还成了朋友,他还帮了我不少忙。
我一度认为,虞衡已经不是什么真正的威胁了,这个不断死而复生的虞衡,只是那个虞衡的执念所创造的幻影而已。是真正的虞衡分裂为的碎片不甘死亡,重新浮现的虚幻人影。
我希望,我真正的敌人是继承他力量的四神,不是虞衡。
我认为现在的虞衡,只是一个反反复复,死而复生,但又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可悲之人。
所以,我并不特别恨他。
但事实不是这样。
一年半以前,我作为【腐烂的昆涂】,因为数百年前的失败,被四神囚禁约芬斯特的高塔中,意外遇到了和这一世的虞衡产生交集的队友。
一个叫罗夫特的孩子,也是我的后裔。
我看得出他和虞衡关系密切,这让本该在牢笼中安心受刑的我产生了变化。
在遇到罗夫特之后,我就开始心神不宁,狂躁不已。本来被四神彻底抚平的内心再次躁动,我的恨意再次萌发,我不想继续当个囚禁在牢笼中的小丑了。
冲动,促使我逃离了教会塔顶的结界,来到了纽温。
我和【曼陀罗地宫】中的老熟人王隳见了面,他也是一位古神,代号【墓葬主】,是司掌回忆和梦境的神祇。
当时,图格利夫,你应该记得,你和虞衡一起参与了第一次的【曼陀罗地宫】遗迹探索,对吧?
其实,第一次探索时,你们就失败了。
【墓葬主】没那么好对付,你们在他面前什么都不算。
王隳希望找机会干掉虞衡,吞噬他的记忆,这样我们就能拥有造物主的记忆,就能找到四神的弱点,拥有和四神分庭抗礼的机会。
并且,在他的撺掇下,制定了一个我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希望能将这一世的虞衡作为工具,吞噬他 。
所以,这才导致了纽温港那一日的异变。
但结果失控了……
这个虞衡,他根本就没有失去记忆。
他一直在装。
这个家伙以弱示人,反而借助王隳的力量,剥离了来自虞尧的控制。
他反杀了王隳,甚至打算借此机会,将新大陆的所有古神全部一网打尽。
多亏了虞衡和四神之间的矛盾,这一计划才没能实施成功。
现在,虞衡的真我虽然暂时得到了压制,但依旧蠢蠢欲动。
这万年来的一切,恐怕根本就没有超出他的掌控。甚至可以说,历史走到如今的境地,就是他推动的。
我不知道那个真正的虞衡有什么打算,但我感觉得到,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的苏醒预示着,这个在谎言中延续了近万年的虚假世界,恐怕要迎来一个收尾了。
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杀了他。
所以,我才找上了你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