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德妮女士沉着脸,深呼吸,随后也将手臂伸入了酷刑机的孔洞内部。
那让人胆寒的机械嗡鸣运作声再次想起,指甲分裂、皮肉碎开的痛苦,让蕾德妮脸色大变,但她还是忍耐住了。
酷刑机,在核算了蕾德妮女士的痛苦数值后,给出了他的评估结果:
“核算痛苦指数——兑换行动点数,四。是否选择治愈伤势?治愈伤势消耗点数三点。”
蕾德妮将手从机械中抽出,同时,缓缓询问道:“为什么,给我的评估只有四点?”
“因为酷刑机评估的是痛苦,而非伤势严重程度。”
洛夫比约德答道:“你在接受折磨时,尝试着转移注意、规避痛苦,所以,你所感受的苦痛不如三位主教。他们在接受折磨时没有封闭自己的思想,而是真实地感受着指甲缓缓撕裂、掀开,露出皮肉的痛苦,所以他们得到的行动点数更多。”
蕾德妮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再看了看对面那三个面不改色的可怕老者,她感觉这下有些糟糕了。
洛夫比约德给出了他的提示:
“你要治愈这些伤势吗?蕾德妮女士,你的耐性和定力是不如这三位红衣主教的,如果逞强,任由手臂继续流血,你的身体会日渐虚弱。如果你死了,那洛夫兰塔就自动判负了。”
“不了……”一番犹豫后,蕾德妮还是拒绝了:“我忍受得了。”
而洛夫兰塔,她没有说话,只是感觉自己的压力大了许多。
她看了看自己目前持有的几个兵人棋子,二十多个,虽然各个数值都很高,但就四点行动点数,只够她挑一个棋子移动几步,还无法将敌人纳入攻击范围。
洛夫比约德的第二回合开始了。
这一次,酷刑机械的折磨,是烙印,将滚烫的烙印打在左眼上。
三个红衣主教依然面不改色,直接上前。即使是以这三个家伙的可怕定力,在那深红色的烙印打压下,他们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嘶嘶作响的皮肉从烙铁上扯下来时,那焦黑的烂肉碎开,红色、酱色、透明色的各种液体,直接从他们的脸上淌了下来。
这一幕已经有些过于恐怖、甚至恶心了。
三个红衣主教此举,为洛夫比约德贡献出了整整二十点行动点数。
而蕾德妮,虽然她也尝试拥抱痛苦,尝试坦然接受这台酷刑机械施加的惩罚,但那种可怕的灼烧赶直接击穿了她的眼球,带来的冲击让她直接昏死了过去。
“受刑者出现生命危险,自动治愈伤口。”
酷刑机用一成不变的单调语气,下达了它的裁决。
说完,烙铁过程中,滚烫的铁块撕扯下的焦黑碎肉,蠕动着飞到蕾德妮的脸上,在她脸部那道可怕的疤痕中蠕动着,缓缓聚拢、愈合。蕾德妮的左眼很快恢复如初。
但是,她手臂上被扯下的指甲依然伤势未愈。且因为这次治疗了伤势,她所得的行动点数,仅有五点。
强撑着爬起身,她咬了咬牙,依然感觉无比痛苦。
哪怕伤势已经部分愈合,仅仅是那苦痛感受的留存,都足够将意志薄弱者的精神撕碎。
洛夫比约德没有管她,只是冷漠地宣告:“该我发动攻击了。”
二十点,为洛夫比约德的棋子换来了一次团队进攻的机会,他挑中了洛夫兰塔位于队伍前端的排头兵,发动了一轮攻击。
而了洛夫兰塔,则只能用仅有的五点做出规避防御。
所以,尽管自己的棋子占据着数值上的优势,但还是被对方击垮了。
自己损失了一枚兵人。
而接下来的对局,更加可怕。
那台酷刑机发生了可怕的变化。它像是扎根于苦难的土壤中,汲取血肉,获得营养飞速生长的机械树木。
它长出了奇怪的绞架,伸出了怪异的锁链,探出了嶙峋的木架……每一台生长出的部件,都代表着一种苦难、一种刑法。
随着他们之间棋局的进行,酷刑也越来越多。
注射能够扩大刺痛感受的神经毒素、挨个捏碎关节处的骨骼、剖开腹部后搅动内部的脏器……
三位红衣主教所经受的痛苦显然更强,他们换取的点数更多,所以,洛夫比约德仅仅依靠那十枚棋子,便能够逐渐翻盘、占据优势,甚至迫使洛夫兰塔维持守势。
洛夫兰塔的心理压力则越来越大。
她不是没经历过残忍的战斗,她也见证过血肉横飞的惨烈情况,但此时此刻,让一群主教、司祭,没有任何理由,直接让他们经受如此非人的可怕折磨,就只是让他们代替骰子,来推进这局游戏的进行……
简直荒谬至极,荒谬、可笑、残忍。
“够了够了!”她终于受不了了。
看着近乎被痛苦折磨得无法言语、不成人形的四个人,不论他们是帮助自己的蕾德妮女士,还是那三个对自己抱有敌意的红衣主教,那可怕的惨状都让洛夫兰塔恐惧。
在这毫无道理的折磨中,三位主教显然更具有觉悟。
哪怕他们此时已经被挖开了眼珠,缝合了耳朵、割下了鼻子、撕裂了嘴唇、敲碎了牙齿,他们三个依然瘫坐在地上,用含混不清的嘴说着:“轻天使大人继续”这样的话。
他们就为了通过自己经受的折磨,换来些点数,让洛夫比约德所操纵的棋子,能够获得这次毫无意义的棋局的胜利。
简直是疯了。
洛夫兰塔只得祈求自己的长兄:“换一种别的方法吧……这样毫无意义。我只是想要帮助虞衡,没必要把无辜的人牵涉进来!让我代替蕾德妮女士接受折磨也行,我不能眼睁睁让她为我受罪!”
“洛夫兰塔,你必须坐在这里下棋。接受折磨的,也必须是他们。”
洛夫比约德转动着组成身躯的轮轴,让轮轴上的每一只眼睛都看向自己的妹妹:“这就是信仰啊。我作为代行着圣父意志的存在,哪怕我仅仅是来进行一场游戏、一局棋局,也会有人甘愿以生命为代价,接受哪些毫无道理的折磨,就为了让我获得行动点数,让我拥有前进的理由,让我获得这局荒谬的胜利。
“这个世界也是一样的棋局。
“新大陆、旧大陆,波尼亚,爱丝梅达,博兰芬……它们都是主神对弈的棋局,一切的生灵就是诸神的棋子。
“这些棋局的胜负,可能决定着棋子们不敢想象的宏大未来,也可能,仅仅是诸神为了打发漫长的倦怠所做的无聊游戏。
“但是,只有被玩家握在手里,经历生死的对弈,棋子才能拥有价值。这就是他们被创造的理由。所以,棋子不应该质疑棋手的决定,更不该询问棋手为何而战。作为棋子,牺牲、胜利,就是他们的意义。
“所以,你懂了吗?洛夫兰塔。互相对弈的你我,就好比执掌生灵的诸神,而这些以生命承受苦痛和折磨的助手,就是天使。至于我们手握的棋子……就是人类。
“虞衡,他是最古老的神,针对他的棋局从万古直到现在,也没有获得结果。
“为了给那些对阵虞衡的人提供前进的理由,为了让牺牲能够换来胜利,更多人、天使、神灵,同样经历着这种毫无理由的折磨和痛苦。
“没有任何理由。就像这三位红衣主教一样——在经历了这些苦痛的折磨之后,他们大概非死既残,只能用冥府中的灵魂重铸生命取代他们。
“但他们通过这些折磨和牺牲,获得了意义。
“因为,经历了如此多的牺牲、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时光,牺牲已经成为了目的,胜利就是唯一的理由。
“我们如果认输,那么,前人所经历的牺牲,那才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洛夫兰塔,继续,拿起你的棋子,看好蕾德妮女士接下来所要遭受的折磨——你既然接受了我的挑战,也确定了赌约,就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