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秦鸦。”
“年龄？”
“二十五。”
“性别？”文件夹板后的医生边问边抬起头，打趣道，“你的回答可千万别是‘女’啊。”
七次「体检」过去，他跟秦鸦的关系已经相当熟络了。
而秦鸦笑了笑，回答：
“那当然，我的性别认知还没出现障碍——跟上次一样，我是正儿八经的男人。”
“那就好。”
医生记下这些基本信息，端起桌上的保温杯，捧在手里，老神在在地又问：
“哎，我记得你上次不是说要跟上头申请调离研究所么，怎么没走啊，难不成真打算把咱们研究所的体检次数记录给破了再走？”
“我也不想啊，”说起这件事秦鸦也有点无奈，“老板说暂时找不着合适的人，问我能不能再在咱们研究所待段时间，他给开双倍工资。”
他耸了耸肩：“‘你想用钱来收买我吗？这是对我的侮辱’——我本想这样大声斥责他，但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露出只有社畜才懂的奇妙笑容。
“真羡慕你啊，待遇这么好，”医生笑过之后跟个老干部似的低头嘬了口茶水，轻声感慨，“不跟我一样，领着那点死工资，整天在这儿一坐，混吃等死。”
“那要不咱俩换换？”秦鸦建议道，“我当心理医师，您替我去守着那玩意儿？”
医生闻言想都没想，果断挥手拒绝：“那还是算了，心理医师谁都能当，可那玩意儿不是谁都能守的——我可不想出现什么性别认知障碍，也不想发疯，更不想把自己当成路由器。”
他放下保温杯，重新拿起文件夹板和圆珠笔，用右手食指推了推眼镜：
“说那些也没用，咱还是继续吧，秦鸦，最近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有哪儿不对劲的？”
“没，我一直都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身体状况良好，食欲正常……”医生记下这些还算有用的信息，“那你是否会间歇性地想默念什么名字？是否会对某种特定的事物产生……眷恋感？是否会看到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直勾勾地看着秦鸦，似乎是想从秦鸦的眼神和微表情变化中读出什么。
秦鸦摇头：
“您说的这些症状我是一个都没有。”
“不该呀，”医生嘬了嘬牙花子，“难道你还真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能撑过第九次「体检」，打破咱们研究所的记录？”
说完他自己都乐了，摇着头叹口气：
“唉……我也是魔怔了，作为医生居然不盼着你好，反而质疑你怎么没出事……果然，在咱们研究所待久了，就算没跟那玩意儿接触过，脑子也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秦鸦又笑了笑，好像没太在意医生的话，只是好心提醒了他一句：
“医生，您眼镜又往下掉了。”
“哦哦！”
医生下意识抬起手，打算扶眼镜：“这副眼镜跟了我有段年头了，算我的老伙计，镜框都让撑大了，经常滑，等过几天有空，我非得请个假去配副新的……”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中指都搭在镜框上了——可也就在这时，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像遭了冷风似的，让冻住了。
秦鸦似乎完全不对医生的表情变化感到惊讶，他只是微笑着与医生对视，直到医生的脸解冻，把进行到一半的笑容继续下去。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医生边把眼镜摘下来边好奇地问，“我想应该不是刚看出来吧？”
“差不多，”秦鸦说，“你演得其实已经挺像了，我也差点没认出来，只不过……还是有些细节对不上。”
“哪些细节？”
“口癖，还有推眼镜的动作，”秦鸦解释，“之前医生习惯说‘嘛’——‘好嘛’、‘我看嘛’、‘觉得嘛’，我记得挺清楚的，而且呢……”
他看了眼被现在的医生放在桌上的那副眼镜，“医生推眼镜喜欢用食指，而你则更喜欢用中指——这样其实看起来很像在对别人竖中指，有点不太礼貌，所以我印象很深。”
“原来如此。”
医生释然地感慨一声，轻轻捏了捏眉心，闭上眼又睁开。
宛若舞台的幕布合拢又揭开，舞台上的布景悄然间有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房间里的所有陈设都开始褪色，像过曝的胶片，又过了会儿，就连残存的轮廓都变成了单纯的线条，被拆开抽离。
最后，偌大的空荡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相对而坐。
这时扮成医生的那家伙终于放下了手，微笑着看向秦鸦，说：
“没想到你的观察力居然有这么敏锐，不过没关系，不管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迟早还是要主动接触你的。”
他做了个很奇怪的动作——就像他戴着顶礼帽似的，他摘下那顶并不存在的礼帽，将之扣在胸口，弯腰低头，颇为优雅地朝秦鸦行了个绅士礼。
“重新认识一下，”他说，“我是「医生」，在这次行动中负责潜入研究所，与你接触，并告知你真相。”
“「医生」？”秦鸦问，“真相？”
“没错。”自称医生的不速之客回答，“真相。”
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说：
“在组织里，我的代号是「医生」，虽然这并不意味着我是真的医生，而真相……”
医生顿了顿，抬起头，看向头顶那片空荡荡的虚无：
“你的观察力足够敏锐，所以应该早就发现了吧，研究所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你，无论是你在工作，又或者来医务室进行「体检」。对研究所来说你没有任何隐私可言，而他们又尤为关注你和他人的接触，所以你每次「体检」，你和心理医师待的房间里都会被装满摄像头和拾音器。”
“——但现在不一样了。”
医生忽然起身，绕着兀自坐在原地的秦鸦转了两圈，边走边说：
“借用一件神奇物品的力量，我把你的思维拉到了这里，而在现实中我们俩仍在进行正常对话，研究所的摄像头不会发现任何异常……”
“得益于此，我便可以从容不迫地告知你关于研究所的真相。”
他在秦鸦面前停下脚步，微微俯身，直勾勾地盯着秦鸦的眼睛，说：
“快逃，秦鸦，如果你不想继续当小白鼠的话，就快想办法逃出研究所！”
［未完待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