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淼站在走廊里四处张望,他在寻找一个人,一个与他同一天到清雅楼工作的少女。她叫他阿水,但杨淼却不知道她的名字,她说她没有名字,是一个孤儿,从记事起就在流浪,是看到清雅楼有人招工她才来试试的,于是杨淼就叫她无名了。
无名年龄不大,最多也就十五六岁,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多久,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多少岁,杨淼刚潜伏进清雅楼时对于服侍别人这种活还不怎么熟悉,基本上全靠无名的帮助,她对于这些事情似乎非常熟悉。
杨淼从来没见过那种笑起来那么纯真的女孩,虽然她脸上有些许雀斑,发育得也不怎么好,完全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麻雀,是那种你见了一面就会忘记的面孔。但这不妨碍杨淼觉得她好看。
“普通”和“平凡”是凡人的代名词,凡人的身份在这个世界就是一种镣铐,无情地封锁了无名的双脚,让她深陷泥潭无法逃脱,杨淼曾经问过无名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无名笑了笑说她想攒一笔钱回到家乡,在家乡开垦一片土地,种上绿油油的麦子。
“你不是一直在流浪吗?怎么知道你家乡在哪?”
“我知道,我的家乡一定在一座静谧的山谷里,山谷里片地良田,炊烟袅袅,一条小河穿村而过,白天可以看到蓝天白云,晚上可以看到满天星辰,人们在鸡鸣声中起床,伴着虫鸣入眠,我未来的家乡一定是这样,所有我要赚钱,盖上一座小屋,买上一些麦子,就在那样的家乡里老死。”说这些话时无名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也有些许落寞。
杨淼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无名知道自己的愿望无法实现,她连活着都要拼尽全力。
青巳曾经教导过杨淼,戴上了面具就要扮演好面具上画的脸谱,脱下面具就要抛弃戴面具时所经历的一切,不可投入真情实感,不可因小失大,一切以任务完成为最终目的执行,这就是鹤峰谍报闻名于诸国的重要原因之一。可是杨淼做不到。
在外人看来杨淼是一个懒惰、不思进取、爱贪小便宜的胆小鬼,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但是外人不知道的是杨淼几乎每次出任务都是在鬼门关面前走一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阴沟里翻船。
按理来说身处极其凶险的环境的杨淼应该严格按照青巳的教导执行,但他却每次都动了恻隐之心,以青巳的话来评价就是杨淼是一个身体适合做潜伏性格不适合的人。
这次也一样,杨淼在潜伏过程中对无名女孩动了真感情,他真的把无名女孩当做了朋友。如果青巳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把杨淼好好教育一顿再骂上一句烂泥扶不上墙。
杨淼找了一圈都未找到,当他准备放弃时那位无名少女出现在了拐角处。
“无名......”正准备喊住对方的杨淼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无名消失在拐角时身上的衣服是凌乱不整的。
杨淼瞬间想到了很多。
他握紧了拳头,朝拐角旁边的房间走去。
拐角旁边只有一间房间,所以他不会走错。杨淼站在门前,反复伸手想要推开房门,但始终犹豫不决,理智告诉他今天是那群女人行动的日子,不可节外生枝,但心底总有一股力量想让他推开房门进去把里面的家伙揍一顿。
“算了,任务第一,任务第一。”杨淼转身正欲离开去追逃跑的无名,房门突然打开了。
里面出来一个身着绸缎的中年大叔,他打着呵欠整理着衣服,被出现在门口的杨淼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啊!”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杨淼露出笑容但笑得很不自然。
“看你的样子是清雅楼的侍女吧。”
“是的,客官,如果没事的话我要继续工作了。”杨淼忍住打眼前男人一拳的冲动转身想走却被那个大叔一把拉住。
“你是听你那小姐妹说到我这儿来有钱拿是吧,别跑啊,既然你有那意思那我也勉为其难的再战一回吧,嘶,你这小腰不错呀,质量比刚才那个高,等会儿服侍好本大爷,本大爷绝对少不了你的。”男人色眯眯地盯着杨淼的腰,还伸手上去捏了两把。
杨淼缓缓转过身,双手抚摸上男人的胸膛,满脸笑意地将他推进屋子。
“呦呵,这么主动啊,你跟你小姐妹完全不一样,那家伙每次都得扭捏好久,完事后跟家里死了人一样哭丧着脸。”男人两眼放光,双手在杨淼的屁股上揉捏着。直到他摸到了杨淼藏在大腿一侧的匕首。
男人疑惑不解,他不知道他摸到了什么东西,感觉是一个硬物,还没等他开口问杨淼就把他推到了床上。后背撞到了床沿,这一下可把他疼得够呛,疼得他闭上了眼睛。
“嘿嘿,你急什么,你活好我肯定给钱的。”说着男人开始解开刚刚才拴上不久的裤腰带。
就在男人期待着接下来将玉体揽入怀中好好享受一番的时候突然感觉脑仁被什么东西撞了一样,意识逐渐开始模糊起来,整个人像是灵魂被抽离了一样昏了过去,不知死活。
杨淼整理了被男人搞得有些凌乱的衣服然后从大腿一侧拔出匕首,脱下男人的裤子,很熟练地将男人变成了废物。这期间男人被痛醒过一次但立马又被杨淼施法弄晕了过去。
“没想到师父教的攻击神识的手段第一次实战居然是用在你身上。”杨淼擦了擦手上和刀上的血迹便离开了。男人被他施展了神识攻击,没有巨大刺激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其实他根本就不该出手,这无疑是增大了任务失败的几率,搞不好他自己这条小命还会搭进去。但是他觉得心里闷得慌,不做点什么根本无法缓解。
觉得解气的同时杨淼心底又不免叹息起来,无名那样纯洁善良的女孩终究还是败给了现实。杨淼心乱如麻,他不会因无名没有坚守住她那份可贵的贞操而厌恶她,对于无名来说,或者对于这世界上无数贫穷的凡人来说他们能守护住的东西少得可怜。
这到底是谁的错?按照修士的逻辑来思考只会得到一个答案,那就是无名太弱了,弱小就是错误的。听那个男人说,无名已经不是第一次与他进行交易了,虽说有些许不甘但看样子无名确实需要那笔钱。
一股无力感席卷了杨淼全身,要是他早知道无名缺钱那他说不定会冒着任务失败的风险帮助无名,无名就不需要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取那少得可怜的钱了。
但杨淼知道,即使他与无名不是在这清雅楼,即使他没有在做潜伏任务,即使他与无名只是在大街上相遇,他给了无名一笔钱也不会改变什么。改变不了无名是弱者的事实。
“难道弱小真的是错误的吗?”杨淼自己问自己,但他现在给不了自己答案。
杨淼走下楼梯,突然,一阵骚动从大厅传来。身后也传来骚动。一群人从楼梯上跑了下来,还有人直接从楼上跳了下来,看样子是有些许本事,跳下来后径直朝大门跑去,但是他晚了一步,大门早就被关上还被人施展了禁制术法,一般人根本逃不出去。
杨淼看见一群侍女和小厮挥舞着刀把正在逃跑的人群驱赶向角落,他也被人群裹挟着逃到了大厅角落蹲了下来。
“终于出手了。”杨淼不自觉地将手摸向大腿一侧的匕首,动作很小,监视他们的小厮并没有发现。
就在这时杨淼才注意到有一群人被侍女和小厮从楼梯上抓了下来。其中一个人还穿着剑宗的衣服。
“无名!”在被驱赶到大厅中央的人之中有一个纤细娇小的女孩,她正满脸惊恐地哭喊着。杨淼想要喊出来但他并没有,他清楚喊出声的后果,此刻他应该装作一个受到惊吓的无辜少女,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一个不留!”为首的女人一剑刺穿了那个修士的喉咙然后命令道。
顿时大堂中央血花四溅,叫喊声哭喊声在大堂里回响。
刚刚还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随着凶手刀剑上的鲜血滴落消失了。
杨淼拼命地压制着内心的怒火。
“她明明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鲜血还是温热的,但他什么都做不到,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任务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