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我在这煤气厂干了四十年,四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老人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在经过蓬珲时重重地拍了两下肩膀。
蓬珲呆呆地坐着,他就这样瞪着面前的锅炉和落雪的木头,任凭无尽雪原刮来的夹着冰碴的寒风吹得帽子呼呼作响。
他又低下头去,开始瞪起自己的手。木屑混着冰碴深深扎进他龟裂的手掌,而那小半截无名指已经不知去向。
一、二、三、四…,他的另一只手在手指上点着,想努力找出什么无名指还存在着的证据,但无济于事。一、二、三、四……
还是四根手指。
蓬珲端起旁边的粥碗大口地喝起来,或许是因为稀粥的水分太多,在这冰冷的环境下已经开始结冰。
煤气厂是不能待了,他突然悲愤地想,想着想着就突然站了起来。这里的待遇实在太差,设施实在太差了,不值他冒着被炸的风险贱卖青春挥洒热血。
可是,可是?可是不待煤气厂又能到哪里去呢?去矿上?开采深渊也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出了事故可不是掉个指头那么简单。去教会?吃教会的两口薄粥是要识字的。
他又坐下了,带着一腔凉下来的青春热血,在这片雪原上,热血凉下去比爆炸的锅炉还快。
煤气厂还是能待的,他也只能待在煤气厂了。
蓬珲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煤气厂的活已经是份美差了,炸掉几根手指总比烂在矿下要强得多,尽管这里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人炸死。
蓬珲这么不断地想着、想着,手上只是机械式地工作,直到工友提醒他换班才放下了铲子。
他缓缓走出厂房,南国的雪落在褐色的卷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