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在黑夜中起舞
茶厅老板和便利店老板以及猎人的表演还在继续。
摆在猎人面前的是一个微小的困难。
“那么，是什么游戏呢？”
猎人决定回避这个问题，他给吕庸贤递去了一个相信他临场反应的眼神。
吕庸贤当然得为这出闹剧负责，更准确地说就是他得为自己的社交关系负责，于是他脱口而出了：“蛮荒狩猎2Dos。”
吕庸贤为自己的回应感到非常满意，因为他马上就从自己的办公室里翻出了那份还没拆封的游戏包装：他之所以把游戏纳入到剧本也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就玩，他想自己或许可以算是资深玩家呢。
“哇！吕老板买的吗？”柏辰看起来挺兴奋。
“没错，考虑到昨天才贩售，我可是托了点关系才搞到手的。”吕庸贤得意洋洋，全然不顾自己昨天颇费一番甚至在网站上发布了一单四区业务才得到这份宝物的事实。
柏辰有些吃惊，因为他自己恰恰是“蛮荒狩猎”这部作品的忠诚爱好者，他马上就用有些高昂的语调宣布了这一事实。并且，他很想和吕老板以及他的朋友一起玩。危机总是来得突然，猎人隐晦地提示了以下自己对于游戏并不熟悉，但柏辰并不介意这点——身为一名前记者，柏辰很清楚到目前为止这位卓先生（猎人此时叫做卓轩，他很聪明地创造了又一个假名）都没说过几句真话，所以对方并不懂游戏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但是捉弄这样的人毕竟很有趣，于是柏辰一本正经地先后问猎人：
1.
你之前有没有玩过主机游戏？
2.
你接触过前作吗？
3.
你喜欢这类游戏吗？
猎人匆忙应对，唯一能让他欣慰的是他发现这游戏竟然就是段松阳玩的那款，或许他在那个黑色的叫做游戏机的大盒子和段松阳带来的一模一样时就该发现了，不过猎人毕竟慌张了些。
吕庸贤的疲惫并不比卓知吾少些，就算柏辰已经因为失去了捉弄的兴趣而离开，他也分毫未觉轻松。
吕庸贤当然没有忘记罪魁祸首，他用相当不耐烦地口气问着：“今天有什么急事？“
“嗯…….怎么说呢，缺钱。“卓知吾打算开个无伤大雅的笑话。他的笑话没起到什么效果，吕庸贤冷淡地告诉因刚买了手提电脑而大出血的猎人这不幸地事实：今天根本没几单业务，剩下的都是那些老手不要的玩意儿，理由基本上就是酬劳太低，配不上劳动。
“挑个赏金高的。“
“那得看你是愿意去拿市政文件，还是愿意去处理某个视团的某位高层了。 “
“有什么区别吗，这不都是去送死？”
“就这俩，没别的了。其实我建议你只要还揭得开锅那就最好等几天再来觅食。”
“那就把那个视团的业务给我吧。”
“你确定？”吕庸贤吃不准猎人突然的勇气从何而来。
“嗯。“卓知吾点点头。
吕庸贤知道再说些什么就不是自己身为便利店老板的份内之事了，他很明智地把这单业务派给了猎人。接下来的事情他就不感兴趣了，他还忙着去想应付明天房东查房时的话术呢。
要说新人，指的是大流变之后出现的那些有意象的人。
没有意象的旧人，在元年以后逐渐变成了怪物——传说他们像是一团团红色的肉块，他们不通人性，只有被饥饿捆绑的无止尽的进食欲。
那之后，新人一般被叫做“人“或者”人类“，新人给旧人也取了个恰当的称呼：“红兽”。历史小说家们总是津津有味地去描述那个时代的危险：新人刚迁移到本土时，那里还是一片遍地荒种的大陆，红兽也不过是这里众多荒种中的一类罢了。
视团就是在那时出现的，《应许法案》赋予了视团在常备军和民兵作用有限的时代保卫地方免受这些怪物危害的使命。
作为一个现代人，卓知吾没有见到那个筚路蓝缕的时代，他只知道从自己出生起，协会就已经从新人的全体机关变成了一个象征性的组织；视团也基本只在外省出现了，本土的视团虽然也有，但它们要么更像是历史长些的社团，早已失去了那种暴力属性；要么就像卓知吾自己参与的“夜间便利店结会”一样，成了一种灰色的怪异机构。
夜间便利店结会的名声并不好，这是一个声称遍布于本土事实上却主要位于北海大区的视团，它的内容只需看看卓知吾就可知道，但它却一直活着，卓知吾暗自揣测，这可能是因为东海的大人物们更好贿赂些吧。
卓知吾不是北海人，就像他告诉段松阳的那样，他出生于南山。就一个移民来说，卓知吾觉得北海的风气更自由些，过去的烙印在这里已快看不到了，大家谈到的都是单纯的金钱，他喜欢这种纯粹的氛围。
吕庸贤倒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这个只需要听他的口音就知道了。吕庸贤关注着猎人今夜的业务情况，他刚接到了一则通知：猎人今天接到的业务已经提升到了一区，但顺应着也有一个好消息——它的报酬现在是9万，只这一个就足足顶的上昨天段松阳这单业务三个。
吕庸贤善意地提醒了卓知吾这两点，对方似乎不太在意这种事。吕庸贤这才意识到，卓知吾可能是有意把自己的分区降低了，这本身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但一区猎人就不一样了，一区猎人整个结会估计也没有几个，至少吕庸贤是没见到过的，他作为一个分店最高也只被分配到二区的业务。不过吕庸贤让卓知吾放宽心，这次毕竟是提高了原分级，所以卓知吾的报酬完成之后就能从吕庸贤这儿拿到，就像以前那样。
吕庸贤的分成也是如此，因为他毫无疑问是高兴的——虽然卓知吾并不在乎这点，不过这不妨碍卓知吾知道这种事情，他毕竟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
“你那边风声怎么这么大。“吕庸贤好奇地问道。
“哦，因为我在赶路。“卓知吾不紧不慢地说着。
“机车？”
“对。”
挂完电话后，卓知吾也在盘算着今天的业务该怎么处理。他现在所知的就是对方在一个叫香薰酒的视团，这个视团约成立于239年，历史不长，香薰酒正打算在下周举办一个规模盛大的十周年庆典，届时他们会邀请视团的大部分成员。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视团的总部正忙于各种庆典相关的文书工作，因此他们不得不放松了对于本部的警戒——过分的保卫会妨碍联络的，这毕竟只是个视团，他们可不是军队，还用不到那样健全的制度。
卓知吾一边驾驶着机车，一边又把业务的详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香薰酒是个一区的视团，他们有十个二区的主力战将，这次要处理掉的就是除开视团长，副视团长和五个部领外的余下三人之一，这人叫做平雪，是视团长的私人朋友，视团创建三年后应邀入伙，挂着某个部顾问的职位。平雪擅长赋予图示，从风格而言对卓知吾自信他不算太难对付。
平雪现在不在视团本部，这和他的职位有关，所谓顾问一般就是闲职罢了，这样的人相比就是对视团来说可有可无，仅仅是在私人关系上对视团长很重要罢了。
虽然目标不在视团本部，可也并没有离那儿太远，摘要里说他是个夜猫子，这个点一般都在附近的一家茶厅做客，那茶厅的老板也是他的私人朋友。当然他身边没有什么保卫的力量：一个二区人物总是自信自己解决的了那些安全问题的。
卓知吾对茶厅有些不太好的应激反应，他决定速战速决，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猎人的目标对于自己已成为目标这件事浑然不知：对平雪来说，坐在这里享受起床后的第一杯热咖啡才是最重要的事。至于其他的嘛，放一放，放一放又何妨呢？
平雪在香薰酒里是很孤独的，除了视团长外，他没有什么私人朋友，他和一线的人没什么接触，因为很少去本部的缘故，他跟本部的那些文员也毫无关系。自从平雪把高层的通行证丢了之后他就更少来本部了，毕竟他不好证明自己的身份——他的这张脸对于视团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
如果不是视团长告诉他，这次庆典如果不来的话面子上过不去，他还真不想去呢。
平雪有些心不在焉的，直到陌生人走到他身边他才有些回过神来。
“你好。”对方戴着张面具，就这么径直坐在了平雪的对面。
“空桌子不是很多吗？我不想被人打扰。”
准确的说，这里现在只有平雪一个客人而已。平雪虽然说得平淡，可他知道对方肯定不是只想和自己萍水相逢而已。
“没事，我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告诉他我想和香薰酒的高层聊一聊，他很爽快，比我想得还爽快些，他托我告诉你，他有些累了，估计要小憩一会儿，总之不用担心。”不用多说，陌生人自然就是卓知吾了，他确实刚刚从经理室离开，只不过老板的小憩和他实在太过有关了，或者说和他的手刀太有关了。
“嗯？什么事情，说吧。”
卓知吾看着自己的目标，平雪是位长相普通的女性，卓知吾估计他约莫三十岁出头，长得有些稍矮，大概在一尺六三到一尺六五之间。
卓知吾斟酌了一小会儿，说道：“听说过安远这个人吧。”
平雪很轻松地说他知道，而且和他的关系还不错——安远就是香薰酒的五位部领之一，只不过平雪和安远的关系可称得上是水火不容了。平雪有些知道来客的意思了，只不过卓知吾处于职业操守还是很耐心地说着：“他告诉我，让你远离江城一段时间，最好是下下周出现的好，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一般不允许泄露雇主的信息，不过我觉得对你还是有些尊重的为好，并且我想如果我告诉你事情的话你也会比较配合。一区视团的大人物应该不会不配合我这个小小的角色吧？”
卓知吾说的没有一句是真话，这份文案也是雇主准备的。卓知吾知道关于那个雇主的信息——和香薰酒有些不对付的另一个视团。至于名字，他决定选择性失忆。
“一般自称是小角色的人，都是自傲的人。我想想，安远和我虽然关系不好但估计还不至于在这个点儿做这种事吧。“平雪指了指猎人，问道：“到底事谁派你来的？或者更有可能的话，你自己就是哪个视团的高层？
“自然是香薰酒派我来的。“卓知吾坚持着剧本。
图示的碰撞在下一刻就开始了：卓知吾发动的是他最为擅长也最为信赖的图示之一：编号A7430，民间一般叫他“风身“，是迅速提高自身速度的内生图示。
他预想中的攻击已经落到了他刚才的落脚处，随着一声巨响那看起来还不错的沙发已经四分五裂了。
“没想到今天竟然会遇到这种不愉快，我还以为我会在这里把咖啡喝完然后目送你离开呢。“卓知吾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却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他的短棍——他叫这玩意儿清醒棍，它的用途就是在这种时候负责让对方想明白自己其实和他无冤无仇。因为自己的职业需要，清醒棍他总是随身带着的。
平雪没有去管陌生人的俏皮话，刚才的攻击他其实自信满满，平雪使用的是最常用的二区赋予图示之一——编号A4473，俗称叫“震爆”，这个图示如果不熟悉的话很难控制作用范围，很容易就会把不坚固的地板弄坏。平雪对这个图示十分信赖，所以那样的新手行为不会发生在他手上。取而代之的是，他可以使这个图示在他需要的作用范围内表现出更强的破坏性。
“风身？”
“震爆？”
两人看似无意地同时嘀咕着这两个词汇，对于这两人来说，或许他们只是恰巧知道了对方在那一瞬使用的图示罢了。
“二区？”平雪不太确定。
“二区。”陌生人重复了平雪所说的内容，不过从语气上来说，他把疑问句变作了陈述句。
两人的较量又一次开始了，不过在攻守关系上却做了变化，卓知吾用极快的速度先后使用了两个图示，一个是先前已用过的风身，他希望用这个图示来和平雪近身作战：他现在的优势就是他至少有武器。而另一个就是他作用在清醒棍上的赋予图示：一个很小众的图示，卓知吾已经忘了它的编号了，他自己给它取了个“快速形变”的雅号。
但还没等卓知吾这图示完全发动时，变故就发生了。
平雪自然也意识得到自己的劣势，他一脚把身边的餐桌踢到身边，用图示使这餐桌能坚固些，接下来他便让震爆的作用范围变成了自己和对方所站着的地面。
两人随着地板的破裂从二楼往下掉去，那是这家茶厅的后厨。
卓知吾的第一轮攻击因为重力导致的角度变化落了空，但他至少还可以和平雪继续近身战，他毕竟精通内生图示，在近身战里内生图示的优势总是比赋予图示大得多的。
平雪随后就领教到了这点：对方的速度太快了，他很难在极短的反应时间里用身边的东西做什么文章。他能够到现在还不受什么伤害已经是多年的战斗经验在帮助他了。他在一轮又一轮的攻击面前只能仓惶倒退，然后看到什么锅碗瓢盆就往对方身上招呼过去。一句话来说，节奏在对方那里。
不过，卓知吾也面临着能量不足的问题，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计算剩下的能量够他干什么是通过本能还不是大脑的。
只能使用意象了。
卓知吾很不情愿，不过他还是迅速做好了决定，这一刹那对卓知吾和平雪来说都足够短暂，也足够有戏剧性：象征着意象启动的巨大能量波动居然同时发生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卓知吾瘫在了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他一把抓起已经昏迷的平雪，轻声说着：“你知道是谁干的，对，就是那个该杀千刀的安远，醒来以后你要立刻离开这里，除了视团长之外不要告诉任何人事情的真相。”
说完以后，卓知吾的手无力地从平雪身上滑下，全然不顾对方已经昏迷的身体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卓知吾感觉自己的身体现在就像是块被不断积压着的软糖，平雪的意象看来重力方面的，真是不好对付。
卓知吾只能等到自己的意象正式生效才能离开这里，或者干脆在那之前被压死。
还好，那一刻比自己生命的终结来的早了些。
卓知吾抓了抓自己突然变长的头发，他把他们一股脑全塞进自己的兜帽里。
为了赏金，接下来还得去吕奸商那儿一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