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一点微小的副作用
“还没结束啊,怎么这次这么长呢。”
刚从吕奸商那里讨来赏金的卓知吾郁郁不乐,连如此一笔巨款都不能让他高兴起来,这种感觉在猎人的人生中还不多见。
猎人想起目标的意象,那确实是非常危险的能力,从这个意象的能力来看,这单业务调整到一区也是合情合理的,虽然猎人自认为即使如此,这也只算得上是低级的一区业务。
协会对分区的态度其实相当简单:他们把完全不熟悉意象和图示的人视作六区,把稍微了解些意象和图示的人视作五区,而你如果对这两者都相当了解自然就是一区了。
其实从这点来说,分区并不表现战斗上的能力,毕竟战斗涉及到了太多的要素,像这次吧,卓知吾自己就占了好几个便宜——首先他是以有备而攻无备;其次他精通内生图示,这意味着在近身战中他比喜欢用赋予图示的人有天然的优势;最后,他的意象可是有着这种神奇的能力。
虽说这个副作用也确实太离谱了一点。
卓知吾带着满脑忧愁回到了家中,而段松阳居然还在玩那个游戏,它是叫什么,蛮族狩猎?
“回来的很晚嘛。”
“是啊,有些小小的麻烦。”卓知吾在想着怎么把自己的生理变化搪塞过去。
“嗯?卓知吾你的声音怎么变得……高了点?”段松阳把游戏暂停了,他回过身去,看到的却是一张有些陌生的脸。
“你,你是卓知吾?”
也不怪段松阳怎么会突然变成了结巴,毕竟他看到的是一位女性,虽说卓知吾之前长得也稍有些中性化,但和这个人比起来还是挺有差别的。要比较的话,卓知吾虽然清秀,但不论身体还是面容都有男性的硬朗,而现在这个人就像是把那些硬朗都修饰掉了,卓知吾那个经常出现的困惑不解的小表情此刻正好就显现在这张脸上,真是有趣,段松阳竟有些觉得这个表情百看不厌了。
他决定——虽然从他们相见就是如此了——戏弄戏弄这个比他大得多的人。
“是是是,怎么了,少见多怪了不是?”有道是英雄所见略同,卓知吾对于段松阳一直表现出来的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也有些不满,他决定让对方知道,20岁和14岁就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也就是说卓知吾决定戏弄对方,这当然不可能成功。)
想到这里,卓知吾不禁露出洋洋自得的笑容,他倚在门上说着:“其实你可以去协会多多学习学习,不是吗?你想想,我们的学校对于教育他们的学生在意象和图示这样最基本的常识方面总是浅尝辄止的,所以虽然五区的门槛这么低,但协会依然告诉我们,五区只占到总人口比例的十分之一。你现在应该是在上初中,还是高中呢?你现在在哪个学府深造?”
“哦,卓知吾,我刚从设德兰高院毕业。”
“我就知道,你看,所以我说……”卓知吾这时才注意到“高院这个词。
“高院?”
“是的。”
“你是说高等学院吧?”
“是的。”
“设德兰高院?学士?”
“准确的说,大学士。”
“为什么?”
“卓知吾先生,设德兰高院属于什么机构?”
“协会,这是常识。”
“除了设德兰呢?协会直属高院还有哪些?”
“我想想……设德兰,泰西封,周原,洛城?”
“答对了。”
卓知吾感到不妙,自己似乎被对方绕到了什么有奖竞猜上面,他赶紧把话锋转到自己在意的那个话题上,于是他问段松阳,为什么他说他毕业于设德兰高院,以及为什么是大学士?
“因为我确实是啊。”段松阳无所谓地说着,当然心里是乐不可支——卓知吾现在活像是一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剥好的瓜子被主人一把拿走的仓鼠。
段松阳知道该给仓鼠一点奖励了,于是他向段松阳坦白了一些真相:比如卓知吾所认为的那个家底深厚的人根本不存在。接着他进一步说道:首先那栋豪宅是协会赠予段松阳,是段松阳自己的私人府邸;其次,段松阳是一个研究图示的天才,实际上他现在正准备着自己的博士论文;最后,因为是天才的缘故,他自认为自己有些不必要的安保措施,所以他自己给自己定制了一个业务——这笔业务的奖金已经变成卓知吾的新手提电脑了。最后的最后,段松阳还邀请卓知吾做他的私人保镖,有不菲的报酬。
“我的脑子可能有点懵。“对此,卓知吾是这么回复的。
“没事,所以下面该谈谈你的生理变化了。嗯,性别转化?很少见的功能,你的意象是这种能力?“
“倒也不是。”卓知吾想着该怎么把自己的意象向对方坦诚相告,至少他现在觉得对方对自己还挺坦诚的。卓知吾回忆起自己探索意象的过程,说道:“最开始我把它理解为一个辅助的能力,我那会儿在应付初中的体育课程,然后我发现它可以让我的身体状态迅速恢复,这样我就算完成了一整节体育课程也可以毫不疲惫;大概是上高中的时候吧?我发现随着能量的消耗变大以后,它发展出了类似于记忆控制的能力,简单来说吧,我可以向别人灌输我想要的记忆,当然这是有前提的,我不能直接创造新的记忆,我只能利用他已有的,然后将他已有的记忆里的部分零件替换一下。但在这之后,我就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了。”
“仅仅这些?你刚才说的身体状态的恢复没有了?”
“哦,这个还是有的,但是它现在变成了直接让你换了个身体。”
“不对,身体还是这个身体,换的是性别。这两者有很直接的不同——你的身体还是你的身体,我想前一个能力是随着年龄增长发展出来的,后一个能力也就是这个性别变化的能力是你之前身体状态恢复能力的一个发展。”
“发展?”
“嗯,随着身体的发育,意象也会发展,对吧?”
“嗯,这我知道,意象在16岁时才会成熟。”
“对,但是意象的成熟并不代表着一定会出现新的能力,对吧?”
“嗯,应该吧?我看网络上说有新的能力的也不少。”
“是的,出现新的能力是一部分,之前的能力进一步发展的也有一部分。”
“所以你觉得我现在的状况就是这样导致的?”卓知吾有点将信将疑。
“设德兰高院。”段松阳适度地提醒了卓知吾一下。
卓知吾只得把一大堆要说的话都噎回去了。
“所以,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卓知吾的困惑写满了脸。
“会持续很长时间吗?”
“哦你说这个。”卓知吾简单地告诉段松阳,一般来说一二个小时就会复原,不过这次可能在使用意象时过度了点,上次发生这种状况时大概持续了整整一天。
“所以,你的女装呢?”
“嗯?什么意思,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段松阳从被他整理完毕的衣柜里翻出了三件衣服,把它们丢给了卓知吾。
这种直接的动作确实让卓知吾懂得了段松阳刚才那句含糊不清的话表达的意思。
卓知吾粗略看了看,一件是浅紫色的羽绒服,上面有些米色的棱角;还有一件是深紫色的连衣裙,点缀着竖状条纹;至于最后一件则是一双白色的手套。
“这不是我买的吧。”卓知吾说着。
“没事,不过我看到了你之前买的一些别的东西。嗯,我原本以为你是有着那种比较小众的爱好,不过现在真相大白,看来这个事实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至于卓知吾会备着一两件女装的真正理由则是他得在自己被意象的副作用影响时好出门。
“什么爱好?不对,这是你买的?”
“嗯,现在的购物非常方便,我只要知道了你的尺码就可以直接让店家送货上门了,今晚刚到。”
“顺便一提你原本的目的是?”
“哦,送给我的新保镖。”
“新保镖?谁?”
“在我面前的人,对吧。”
卓知吾不得不向段松阳表示他更喜欢猎人这种职业,因为它很自由。保镖则不同,毕竟需要固定保护一个人,他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
“薪酬方便还可以再提高。“
卓知吾随后就表示他觉得当全职保镖是一件很有新意的事情,毕竟猎人并不是那么的旱涝保收。
“那么,我们的身份就变化了。“段松阳提醒卓知吾,他现在是卓知吾的雇主了。
是的,可不是嘛?卓知吾明白是在提醒他要时刻记得为雇主服务。这没有问题,卓知吾至少懂得为钞票服务。当然,作为一个保镖你必须具有两项品质,你得绝对忠诚,绝对敬业——卓知吾觉得幸运的是自己二者皆有。
时机成熟了,段松阳告诉卓知吾他可以看看这几件新衣服了。
“我觉得吧,一个保镖最重要的是保护……”
“这样,额外津贴。”
交易完成。
当然,卓知吾也提醒段松阳,现在毕竟已经很晚了,他们两个人都需要休息,段松阳表示没有异议。卓知吾表示,如果白天他还没有什么变化的话,那么他可以为了额外津贴奋斗。
接下来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比如段松阳作为老板睡在床上,而卓知吾则挤在沙发上休息。
保镖的拖延战术没有奏效,正午十二点时他还是把持着原样。
卓知吾不得不换上了那身衣服,顺便还穿上了一双白色的中筒靴——一样是老板送的。
卓知吾好奇地问段松阳他为什么喜欢看自己在这里穿这种衣服,对方的回答是:“好玩,我这个年纪的人都喜欢好玩的东西,你也经历过对不对?”
不不不,你的好玩分明是想让我出丑才对。
要说为什么,卓知吾此刻正在前往吕奸商茶厅的路上。至于他为什么会去?因为这样做的话又会有一笔额外津贴,金额已经比他的月薪还要高了——对卓知吾来说,这意味着说服他这么做的代价不菲,理由则是卓知吾一般让副作用影响下的自己和平时的自己拥有两个不同的社交空间,而对于几乎没有社交的卓知吾而言也就是说他不会在这种时候去茶厅。
为了金钱,总之为了金钱,卓知吾必须克服现在的种种不适感,比如路人的目光,卓知吾想他们估计把自己当成了恋童癖,毕竟现在段松阳正和他手牵手;比如卓知吾想着待会儿得怎么去应付吕奸商,该说什么呢?说他就是轩,还是?
段松阳很明显看出了新保镖的困扰,他告诉卓知吾,既然他的体型没什么变化,而且吕奸商也没有看到过他的脸的话,他唯一需要解释的就只有嗓音了,而这点问题在一个图示专家这里完全不是问题,改变嗓音的图示可远不止一种。
段松阳决定和卓知吾打个赌,他们两个人什么都不说,然后看看吕庸贤会不会猜出卓知吾的真实身份。
“我想这很难,吕大老板日理万机的人,肯定没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正反方确定,他们的赌注是一百元。
吕庸贤因为便利店业务的原因一般下午一点多才醒来,这个时候他会在店里转一转,偶尔到空着的桌位上面坐会儿,虽说生意火爆的时候不多,不过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他也会客串下服务员。
不过今天一切都变了,他刚来到店里就发现今天简直可说是高朋满座了,吕庸贤从没见过这个有40张桌位的茶厅居然可以像现在这样装满顾客,而且大门口还能见到排起了一支不短的队伍,竟然都是要来这里的!
茶厅老板一直等到侍者能抽空和自己对话才了解了情况:就在昨天晚上,一个在江城本地论坛上特别出名的美食贴主给自己的店洋洋洒洒写了一篇长文,大意是这里的茶种齐全,味道上乘,点心和简餐也让人满意,最重要的是价格还十分公道,唯一的遗憾处就是地理位置有些偏僻(这几乎就是说,告诉他们这里是一块还未被发现的美玉)。
吕庸贤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所以他现在开始在茶厅里追查造成这一切情况的元凶。
和他预料的一样,他马上就在一张靠窗的四人桌上找到了独自一人坐着的房东。
“恭喜恭喜,吕老板马上就要日进斗金了啊。”柏辰看到吕庸贤来了,马上露出笑容。
“是,不过生意太好也会让人困扰的,我们是茶厅,可不是快餐店,客人的周转率可没这么快,我有点担心外面的那些人回去可能会在你的贴子下面斥责你了。”吕庸贤没好气地回应着。
“没事,这样子你也可以延长营业时间了嘛,晚九点可不适合作为一家生意兴隆的茶厅闭店的时间。”
吕庸贤沉默着,他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自己经营便利店似乎也有些久了,似乎转行也不错?不对,他本身就是茶厅老板,不能说转行,重操旧业也不对,应该说是从此回归主营业务吧。
吕庸贤这么安慰着自己,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柏辰对他“副业”的试探。
直到侍者走来告诉吕庸贤说,外面有两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对有点年龄差的情侣,他们俩说自己是老板的朋友,想问问还有没有桌位可拼。
“长什么样?”吕高学问道,从他这个位置上正好看不到大门的情况。
“一个小男孩,挺漂亮的,大概十三四岁,还有个女人,二十来岁吧,也挺漂亮,都挺漂亮的。”
恋童癖?
吕高学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位朋友。不过既然这听起来这么新鲜,那就见识见识好了。
奇怪的情侣被安排到了吕老板和房东的桌位——柏辰身为一个前记者对于能见识到这样的景象自然是很好奇的,不可能拒绝。
保镖和雇主的赌局仅仅在吕庸贤见到卓知吾的第一刻起就见分晓了,因为吕庸贤马上就脱口而出:“卓轩?”
“是,是是是。”保镖坐下来,从口袋里攥出一张百元大钞,偷偷把它塞给了自己的老板。
“怎么,舍得摘面具了?”吕庸贤只对这点好奇。作为一个老经验的便利店老板,吕庸贤判断一个人向来只凭直觉,直觉对他这个行业来说比视觉管用多了。至于卓知吾的性别,吕庸贤并不在乎。嗓音嘛,能变换嗓音的图示可太多了。在吕庸贤眼里,卓知吾这样的猎人还算是个优秀榜样呢,懂得利用性别做自己的遮掩。不过让吕庸贤一下子就断定卓知吾身份的除了直觉之外还有就是他看到了段松阳。而且,在猎人这行里女扮男装的人真不算少,说不定其实女猎人比男猎人还多呢。
“怎么说呢。”卓知吾组织着词语,然后回答着:“总之,因为一些微小的副作用。不说这个了,吕老板今天怎么生意这么好?”
“怎么说呢。”吕庸贤瞥了一眼柏辰,叹了口气,说道:“因为一些微小的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