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接踵而至
卓知吾今天是又一次领教到了前记者那可怖的好奇心。
都问了些什么来着？哦，一个是自己为什么摘面具了；一个是自己和段松阳是什么关系；还有就是他做什么职业；以及这身衣服在哪买的。
投降，投降。
卓知吾又一次和吕庸贤两人溜到了经理室——后者似乎把平日里兼职的人都联系了下，吕老板运气不错，今天不少人都有空，他只需要出点血就行了。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就逃离了战场。如果他再不逃的话，前天编的谎言只怕当场就要露馅了。
“来一根？”吕庸贤掏出一包卷烟，对卓知吾说着。
“行。”
“吓人吧。”
“是吓人，这女人和你到底什么关系？”
“他啊，房东，这个茶厅的房东。”
“啊？说是房东的女儿还差不多。”
“他运气好，父亲死得很及时。”吕庸贤回忆起老房东，这对母女都是一样的好奇心旺盛。
“他们聊得不错。”卓知吾打开隔窗，看到段松阳和柏辰两个人相聊正欢。
“是，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他们有什么共性呢？”
“我想是学历吧，他们都是高材生。”卓知吾把隔窗关掉，说着。
“那个小孩？”
“嗯，他叫段松阳，至少他自己说他是设德兰高院的大学士。”
吕庸贤顿时觉得这名字好像有些熟悉，他马上打开手提电脑，检索了一下网页后，对卓知吾说：“嗯，是，是他。你也来看看？“
“嗯？你这是什么型号？”
“睿正。”
“哦，想买的，嫌它有点小了。”
“这叫轻薄，我不喜欢大砖头。”
“那你怎么还用哪个大砖头？”
“你说那台？那是视团给配的，安全嘛。”
卓知吾快速浏览了下网页，这才明白段松阳原来不是大学士。
他是设德兰高院的图示学博士，似乎也是设德兰高院两百多年历史上最年轻的图示学博士之一。如果时间缩短到近50年的话，就是唯一一个18岁以前获得图示学博士学位的人了。
“有点厉害啊。”卓知吾不禁敬畏起来。
“反正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吕庸贤摊摊手。
“那房东呢？你觉得他和你是一个世界的吗？”
“反正和我不是，估计和你也不是。”
吕庸贤这时想起了那个关键的问题，他问道：“你来这儿也是他要求的？怎么，你现在和他是什么关系，情侣？”
“什么东西，子虚乌有，他现在雇我做保镖呢，私人保镖。不过你说是他的要求倒也不错。”
“别告诉我你们还打赌了，赌我猜不猜的出来？”
卓知吾这次领教到了老奸商的直觉，他当然说毫无此事。
吕庸贤不相信。
“说到这个，你给段博士当保镖，那是不准备当猎人了？退了？”
“暂时的吧，也不知道这小孩子会玩到什么时候，也许明天就厌倦了呢？”
“不见得，老是笑的人都不简单。说不定他真喜欢你呢？那不也挺好嘛，就是你们岁数差得可能有点大了。总之，我看好。”
“你可得了。吕庸贤，我看你得好好想想柏辰那里你怎么对付他。”
“这有何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都认识三年了，应该有点默契你说是不是。”
“哪有什么默契。还有，吕奸商，我说的对付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他这个人你怎么对付。”
“什么怎么对付？”吕庸贤感到困惑。
“比如，怎么对付他的爱慕之类的？”
“啊？他，爱慕我？不可能。”
这倒把卓知吾愣住了，他想了想，问道：“你谈过恋爱吗？”
“看不起谁呢？当然谈过了。倒是你，没谈过吧？”
“谈过啊。我问你，上次谈是什么时候？”
“上高中的时候。”吕庸贤脸不红气不喘，理直气壮地回道。
“你……上高中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不远啊，也就十年前吧。”
“分了？”
“你看呢？”
“也是哦。”卓知吾点点头，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就不该问。
“别说这个了，想起来就是一头雾水，那个人——真是让人搞不懂。轩，该谈谈你了，你是什么时候谈的？”
“高中。”
“就你这儿还来说我？半斤八两嘛，我还以为你会说一周前呢。来，怎么分的？”
“鬼知道。”卓知吾回忆起当时的一些片段，笑着说：“一个奇怪的女人，让你搞不懂。”
“女人？哦，你是同性恋啊。”
“嗯？啊，不算吧。”卓知吾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没办法，他一想到那个人就忍不住这么说了。
“你是无所谓的类型？”吕庸贤默默记下这点，干他这行的对这些都非常敏感，毕竟以后说不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嗯……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喜欢女人的吧。”卓知吾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没想过这种事情。
他应该是喜欢女人吧，毕竟他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不过现在又是一副女人的样子，所以喜欢男人比较好吗？不，就算这么说似乎也有些随波逐流了？
吕庸贤看出卓知吾的迷茫，他递给卓知吾一杯咖啡，说着：“你倒和我一个朋友有些像。”
“谢谢。嗯，什么样的朋友？”
“一个男人，不过但从长相绝对看不出来，不客气地说，比你和柏辰都好看得多，艺术品一样。不过你比他高，这倒是你的优点。”吕庸贤喝一口咖啡，接着说道：“我有次问他，你是喜欢男人呢还是喜欢女人呢？他反问我这重要嘛，多有趣？对了，还有一个也是我们的同学，偷偷地喜欢他，他还不知道，也是个迟钝的人啊，都这么明显了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点上你不是也一样嘛。卓知吾想着，柏辰那样子分明就是喜欢你，你还说不可能？
“可惜了，这个人现在不在江城，很久以前就去外省了。不然真该让你们见见面的——绝对有共同话题。嗯，他现在倒是过得不错，在军队里有个不低的职务。就是他之前跟我说局势不太好，军事的东西嘛我不懂，如果有一天我觉得江城没什么意思了或许会跑过去吧？”
“军官啊。”这个话题对卓知吾来说也很陌生，他问道：“吕老板还从没想过这家茶厅会这么热闹吧？”
“嗯，还得多谢柏辰了，他今天居然跟我说这样子就可以不用搞什么副业了。不过我想想或许他说的也对吧。你看，不做便利店，就做个专职的茶厅老板听起来也不坏。当然了，这得看这热度能不能持续下去了，也许明天就有门可罗雀了呢？流行就是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更快。”
“哈哈。”卓知吾不禁笑了。
“哈。”吕庸贤也跟着笑了声。
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在不正常的世界里待久了，对正常的生活倒也就没什么太多多余的态度了：或许很好，不过也有点不适应了。
安然阁的好生意一直持续到晚11点。
鹿雪漫驱车来到停车场时，那里已经只剩下几辆车了。
来到三楼，大门紧闭。
鹿雪漫看到一个年轻的女性从门里出来，他问对方：“吕老板走了吗？”
“应该还没有，老板和他的朋友们都在里面吃宵夜。”
“很好，你是这里的雇员吗？”
“是的。”对方答完之后，感觉到奇怪：“怎么了吗？”
“带我进去。”鹿雪漫轻声说着，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就说吕老板的朋友来了。”
卓知吾今天见到吕庸贤茶厅忙碌的样子，便拿一些东西做交换，做了半天的兼职侍者。至于拿什么东西交换的？这毕竟是机密。见到卓知吾的兼职之后，柏辰似乎也被传染了，于是被人手不足束缚着的茶厅轻松了许多。
段松阳其实也想来凑这个热闹，不过被吕庸贤一口回绝了，吕老板可不想被传出自己用童工。但是吕庸贤转念一想，似乎不被人直到他在用童工不就行了？比如，我们可以把段松阳这种人放到经理室里，去处理监控和餐厅系统等问题。
也是因为如此，今夜闭店以后，卓知吾和段松阳以及柏辰都留下来和吕老板一起吃了顿便餐。
卓知吾想着吕老板今天说的那些关于可能不会再做便利店的话。
卓知吾又想到了自己，他看着正和柏辰聊天的段松阳，想说什么，好像又说不出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吃着饭。
有些东西或许真是注定的。
卓知吾想着自己过去的经历，他出生在一个小城市，父母的关系从他记事起开始就在不断地争吵中走向分崩离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高二之后就从高中辍学了。之后，因着自己的图示还不错的缘故做了一名猎人。
家他已经四年没回去过了。
一开始是不知道回去有何意义，至于现在，父母早已离婚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而这么多年过去之后，他已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了。
那就不去面对嘛。
这是很自然的想法，也是卓知吾现在真实的想法。
卓知吾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他喜欢看点动画，看的也不多；喜欢音乐，也并不了解乐理；喜欢看书，但也不是每天都看。用现在流行的话说，他就是一个标准的正浪费着自己岁月的年轻人。
至于爱情嘛，就像和吕庸贤说的那样，他只在高中时谈过那么一次罢了。
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脱离了正常人的生活空间的呢？从小时候父母的争吵开始，还是从辍学开始？
不知道。
卓知吾仅仅只有一种自觉，一种自己已经不适应那种平和生活的直觉。
吕庸贤这个人卓知吾就不太了解了。但是卓知吾总觉得他们算是同类吧——不太适应常人生活的同类。
吕庸贤不知道卓知吾的这番心理活动，他只能看出卓知吾有些忧郁罢了。吕庸贤想这真是很有趣，在今天之前他还不知道这位猎人竟有如此忧郁的性格。
吕庸贤刚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打断他的是刚刚离开的兼职大学士小姚，他打开了经理室的门，什么都没说。
“怎么了？”
“老板，他说你们是朋友，想见见你。”
“嗯？谁？”吕庸贤今天的朋友似乎来得有些多。
“老板，他说你们是朋友，想见见你。”
“嗯？小姚你在说什么？“吕庸贤仔细一看，小姚好像有些两眼无神的。
接下来吕庸贤又问了小姚一些话，可是他只是重复着那句：“老板，他说你们是朋友，想见见你。”
“精神控制类的图示。”段松阳轻声说着。
卓知吾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记手刀让小姚昏了过去。
“你的敌人？类似于敌对组织那样的东西？”柏辰带点好奇地问向吕庸贤。
“应该没有那种东西。”吕庸贤说着。
卓知吾和吕庸贤两人一个人拿着短棍，一个人拿着一把短刀——这是卓知吾第一次看到吕老板的武器——站在门旁。
“很聪明。”吕庸贤说着。
“嗯？”卓知吾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茶厅的大门和后门，其实都被我用赋予图示做了个实现，大概就是有人在正常营业期间结束以后我就能知道他来了。不过这只是被我用来防范陌生人和猎人的，所以像小姚我就没有记录他。”
“所以那个人没来吗？”
“不，他来了。”吕庸贤看着手里的短刀，这么多年的二线工作让他都快忘了自己其实也是二区呢。
出现在吕庸贤和卓知吾眼中的人，正是鹿雪漫。
“哟。吕庸贤，十一年没见了，你现在生活得很好啊，我放心了。”鹿雪漫说完这些话，给了吕庸贤一个淡淡的笑容。
“托你的福。”吕庸贤不咸不淡地回答着，看不出他有任何旧人相逢的喜悦，他继续说着：“怎么，老朋友久别之后的重逢分得搞得兵戎相见？鹿雪漫你现在到底为哪个视团工作？”
“你们认识？”就在这时，卓知吾却插话了。
“是啊。”吕庸贤对卓知吾的问题感到有些奇怪，他准备简短地介绍下鹿雪漫，却被鹿雪漫的话给堵住了。
只见鹿雪漫对卓知吾说着：“卓知吾，没明白吗？”
“不太明白。”
“不太明白，还是不想明白？”
“那就算是明白了吧。”
“你们在搞什么密码通讯？”吕庸贤被这没头没脑的对话整懵了。
“吕庸贤，你谈过恋爱。”
“嗯。”
“前女友是他对不对，鹿雪漫。”
“嗯，这有什么问题？我们早就没关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其实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我知道。”卓知吾说着，他的语气似乎低得像是冰块，“因为你和他的爱情只是被他的意象所编造的罢了。”
吕庸贤突然明白了卓知吾和鹿雪漫两人那段对话的意思，他知道了这点：他们两个人的前女友竟然是同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