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提着黄铜提灯，昏暗黄芒照亮了腐朽的楼梯间。
这里的居住环境十分糟糕，但却是像她这样的魔女的最佳藏身处。
在楼房门口短暂伫立了片刻，梅姬最终还是息掉提灯把它放在了纸箱子上，踏入灰蒙蒙的雾气中。
她不想引起太多注意，天知道会不会有不开眼的傻子来找她麻烦。
深渊几乎是无穷尽的大小，她所在的城区不过是苍穹一隅。
纵横交错的小巷里无时无刻都有居民死去，或是被分尸，或是沦为口粮。
术式的光芒时常在空中闪过，仔细听，呻吟和惨叫无处不在。
梅姬快步走着，高跟靴在地上敲打出富有节奏的响动，潜藏在黑暗中的那些东西吞了口口水，看着梅姬的窈窕身形露出了渴望的注视。
梅姬隐匿在长斗篷和兜帽下，只能看见半张朦胧的面庞。
那些注视最终还是散去了，梅姬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不过，并非所有居民都是识相的。
此时一根巨大的触手正紧紧缠住一栋石楼，楼里的居民已经被它吃干净了，于是它的上千个眼睛只好看向路上唯一的行人。
由深渊自主诞生出的魔物，是所有居民的梦魇。在有路过的强者把它们顺手收拾前，它们往往可以把一个地方的居民屠戮干净。
饥饿使它疯狂了，它猛地射出一条黑色舌头，妄图卷住低着头的人类。
【putredo evanescet nihil amissa fatiscit】
下一秒它身躯一震，舌头从前端开始腐烂，五秒后整个触手崩解四散，留下覆盖整栋楼表面的黑色黏液。
梅姬藏在斗篷下的左手松开，术式形成的小漩涡散去。她看了触手的尸骸一眼，眼眸里满是平静。
这种级别的居民在地面足以使王国陷入恐慌，但对于同为深渊居民的魔女而言，不过是弹指间的事罢了。
如果是平时，她也许会抽时间把这不开眼的触手的灵魂收集起来找机会卖掉，但今天她没空干这些。
她还赶着要去买个奴隶。
搬到新家后一直懒得打扫，做实验留下的残渣每次都放火烧掉长久也不是个办法，这里是深渊不是地狱，她需要有个可以舒服睡觉的地方，而非每个晚上都担忧天花板掉个蜘蛛下来。
买个好的奴隶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那些在人间权势滔天的家伙在深渊里都无比卑微，这么想想其实还挺带感的。
梅姬穿过十字街，手掌上浮现出朦胧的白色光团，然后缓缓地走进小巷中。
踩着积水，跨过泥泞，鼻腔中涌入黑暗的味道。
这里让她厌恶，灵魂中人类的部分在拼命抗拒这里的气息。
小巷里的环境随着逐渐深入而愈加恶劣，有着诡异纹身的男人们双手抱胸靠在墙上，卷烟忽明忽暗，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散发出诱人费洛蒙的梅姬。
下水道让这里充满恶臭，尸体，污秽，狂欢的人影，无处不在。
她步行了约莫十来分钟，最后停在了一栋红砖建筑前。
这栋屋子已经摇摇欲坠了，屋顶的瓦片长了些许杂草，墙面被人涂鸦了各种粗言秽语。
梅姬除下兜帽，银色长发在黑暗中散发出微光。
魔女的眼眸给了她看穿迷雾的能力，她见到这栋建筑散发出惊人的绝望，绝望到近乎麻木。
奴隶的集散地，确实应该是这样的。
“美女。”
有人吹起了口哨，放下卷烟，向着梅姬包围过去。
“有空留下来吃个晚饭么？”
“......”
梅姬没有理会身后的男人，只是敲响了房门。
片刻后楼房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阳台移门被拉开，胖女人不耐烦地探出头。
“干啥？”
“买人。”
轻描淡写是对规则最好的蔑视。
“等我一下。”
胖女人画了极其恶心的浓妆，身上的肥纹层层叠叠，看起来像是个膨胀的千层蛋糕。
她拖沓着步伐打开了大门，嘴里叼着烟，“买什么？什么要求？”
“女性，年纪不超过十八岁，容易契约，不需要有战斗力，但必须身体健康。”
“身体健康的要五十杜比。”
“我没有那么多钱，”梅姬皱了皱眉头，“我只有三十杜比。”
“噗。”
胖女人把痰吐到地上，“那还说个吊，身子弱一点的都要三十五杜比。”
“我能进去看看么。”
她指了指胖女人身后恶臭和香水味混杂的黑暗。
“随便你。”
胖女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让出一条路给她进去。
贩卖所的环境像是包装了太多层糖纸的粪坑，里面无处不是香薰的味道，一层又一层的油漆和海报遮住了体液和鲜血留下的痕迹，房间里传出震动和喊叫的声响，随即又被东西打翻的声音盖住了。
“现在还在卖的都在这里。”
胖女人把梅姬带到了楼梯下的一个小房间里。亮起灯，约莫五个少女正坐在地上抬起手臂遮住双眼，因为突如其来的光亮而无所适从。
她们穿着颜色靓丽的衣衫，眼神空洞麻木，体型瘦削，隐约能见到皮肤上被廉价**遮住的伤痕。
“就只有这些了。我们是讲诚信的，这个，肺病，不治疗的话三个月以内就会死，我卖你十个杜比，治不治随你。这个，右脚瘸了，二十个杜比，床上功夫却是很好，玩不死......”
“这个。”
“嗯？这是帕娜，你眼光真好，也许她们里面帕娜是最健康的了，就是不怎么吃东西，力气都没多少。”
她们看着卷缩在角落的那个少女。
她的眼睛是让人惊奇的银灰色，一头麦穗色长发垂到腰间，身体瘦削得仿佛枯萎的麻秆。
“多少钱。”
“三十五杜比。”
“三十。”
梅姬从口袋里掏出三枚晶石，“成交的话现在就带走，不行的话我就去隔壁看看。”
“成交。”
胖女人没有废话，梅姬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息告诉她这是个难搞的客户。
她粗鲁地把帕娜拽过来，“喂，这个就是你的主人了，知道么？”
“主......主人好......”
帕娜站在我身前不住颤抖，声音如同蚊吟。
“那么，从今天起帕娜就是你的了，记住，最好不要怀孕，致残，虐待......你不会想浪费掉这三十杜比的。”
“嗯。”
梅姬用力拉起帕娜的手，“再见。”
“你的眼光真不错，”女人嘶哑的嗓音一路传了过来。
梅姬拉着帕娜的手穿过小巷，刚下过雨，每一步都带起了飞溅的污水。许多人从窗口探头出来沉默地打量着两人。
“这些伤疤，疼么。”
梅姬握着她的手腕，那里有暗红色的鞭痕，旁边的皮肤已经发紫了。
“不，不疼。”她低着头，跌跌撞撞地跟在身旁，赤着的脚因为速度过快而无暇避开碎石。
于是梅姬单手把帕娜提了起来，像扛米袋一样走着。帕娜在颤抖，死死抓住梅姬的斗篷。
“主人......去哪里。”
“回家。”
